少年風華錄 北極巫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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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舛傳
巫舛被肯定確有其人並被寫入《異人志·刺客列傳》的時候，距他死去已經十多年了。
適時，燕支剛剛收了東部和中部的九個部落而稱王。她從自己麾下挑出八位極擅筆墨的斥候，讓他們帶著十位侍從，以帝畿為中心，向八方分散而去，記錄所到之地的地理、醫藥、風俗、傳說等，匯編出《河山志》一書。其中北部一脈到達了傳說中的極北部落祝栗。在祝栗族長石珞的訴說中，終於將《河山志·北至》寫完，同時也聽她補錄了一個關於巫舛的記述。
巫舛的生年和生地一直是個謎。從有他的記載起，就是十歲。而這據傳還是有人曾和他聊起時，聽他自己說過的。他從十歲起就開始四處遊歷，但是遊歷的地方現已無從考證。
二十三歲時，巫舛到了月氏部落，他發現這裡的人身體輕盈，嗓音優美，且能歌善舞。歌唱時可引萬鳥齊鳴，跳舞時如仙人羽化升天。
月氏是巫舛流浪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在這裡，他遇見了小他十歲的少女月晞。月晞的出現就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一口沉寂多年的古井，泛起陣陣漣漪。他們初見之時的場景，僅從月氏流傳下來了一句「穿雲弄月晚風急，疏疏影影綽綽」的詩句。但想來是個羨煞世人的初見。
此後，巫舛每每找月晞於四時晨昏之際尋道練舞，逐漸互生傾慕之情。於是二人在族長和巫師的見證下結為夫妻。並且巫舛選擇了為其在月氏定居，不再去四處遊歷尋求舞道。
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月晞有一天和巫舛一起離開了部落。而關於他們的離開部落里始終沒有什麼特別的說法。就好像巫舛悄然地到來一樣，他又悄然地離開了，只是這次他帶走了他的妻月晞。
兩年裡，巫舛帶著月晞不斷地走過他當年遊歷的地方，但是具體地點仍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和月晞最後一起出現的地方是流黃酆氏。因為在那裡，他的妻子死了。
流黃酆氏曾在《梁肆春秋》中有過記載，說其「聚八荒之氏，舉勝者為長」。這裡最開始是沒有部落存在的，因為它的中間是一座大山。後來各地的旅人或氏族遷徙過來聚於此地，並開闢道路通向四方，於是逐漸形成了一個鬆散的部落。再後來，此地的人想出了每隔六年一次的流任族會，選出族長。而流黃酆氏便是第一任族長為部落起的名字，自然流傳了下來。
流黃酆氏被燕支收降後，有一則流傳頗廣的趣事：彼時燕王尚年輕，被不喜她的父親趕至流黃酆氏收降這裡。燕王在來之前已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這在她尚屬短暫的戎馬生涯里並不少見。但是到達駐地後的第二天，燕王被斥候從部落里傳來人群混亂慌張的奔走喊叫的消息所驚詫。原來當時的族長拓跋啟和他的宅邸在一夜之間被一場雨水也無法澆滅的大火燒為灰燼。於是一場硬仗就這樣趁亂減輕了。後來的人常說這是拓拔啟殘暴不仁，以致神明看不過降下了天罰。
拓跋啟，這位流黃酆氏的最後一任族長，一生皆是謎。極少數研究這段歷史的人疑他與崑崙山的拓跋家族有關，但他死後並未見為其復仇者，遂作罷。
拓跋啟能做到被流黃酆氏的人如此討厭，甚至是在私下裡被人們稱為殘暴不仁，也是有一定原因的。《梁肆春秋補註》記載拓跋啟有個雅好是欣賞舞樂，在他當上族長之後，更是有人進獻絕世的舞者供其欣賞。然而拓跋啟卻不僅僅滿足于欣賞。他把自認為糟蹋了某些舞樂的舞者雙腳斬斷，再命人扔到部落遠處的林中，任其流血而亡。
巫舛帶著月晞來到流黃酆氏時，並不知道拓跋啟的存在。巫舛將月晞安頓在了一處僻靜院落的屋中，便去找了當年的一位友人。此人姓陸，名不得而知，史書多疑其與後來燕王的三正之一陸知行出自同宗。巫舛曾答應陸友著《舞》供其編入七經之一，此次便是將書送來，順便與他探討此書。
但是，巫舛未曾想到，當他再看見月晞時，月晞已經快死了。斷了的雙足被放在她的身邊，而月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再也不復往日的靈動妍麗。她一直喃喃地說著：「真想看看那個人的舞啊……」帶著那麼濃重深厚的無法釋懷。此後的很多年，巫舛闔上眼，想到的就是那被血染紅的裙裾和浸潤的土地。
此後，巫舛整整消失了五年。他只借了陸友的一輛馬車，就這樣帶著他的妻子離開了。五年裡，即使是巫舛的友人也沒收到過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直到五年後他再出現。那時，巫舛的手中多了一把傘。傘面似一幅暈染開的水墨，藏青色由內而外逐漸越染越深，深到傘緣已是烏黑。後人多猜此傘與其妻有關。因為巫舛一直面無表情地拿著這一把傘，經常對著傘柔聲低語幾句。但他的人已如死水一般，再掀不起微瀾。
巫舛再次出現在流黃酆氏的那天，細雨霏霏，海棠正艷，宛如月晞離開的那天重現。他撐著傘到了陸友的家，將傘託付給了友人，並讓其在林中等他。若等到的是他的屍身，就將傘和他葬在一起，埋在月氏部落他和妻子的房前。那天，巫舛在陸友家待了一晚，第二天天微亮他就不告而別了。友人清楚他去做了什麼，因為消息再傳來時，拓拔啟死了。
巫舛在郊外取回了傘，他沒多說什麼，陸友也就不問。陸友送了巫舛一段路，在長亭看著他離開了這個地方，直到很久以後也再沒見過他。
而在去往極北之地的從極之淵，多了一位拿著傘的男人。
此後的數年裡，巫舛一路向著北極天櫃山行去。途經的地方因其特意的隱姓埋名而無從得知。然而曾有人從《述北志》中找出了三則提到傘的異事，疑是巫舛所為，故在此列出，以供後人參考。
大樂之野是一片土地肥沃的平原，四季皆偏於炎熱，經常會出現乾旱這樣的災情，但它卻孕育出了古嘉部落。古嘉部落的民風淳樸，人皆熱情好客，不因旱荒怨憤於天。許是因此，神明派一持傘的黑服巫師到他們部落，教其人在祭天時舞雩，以求大雨。
玄隅是八荒的最北邊，因為它是波瀾壯闊的海。海的對面是什麼，至少在《河山志》出現前，各部落眾說紛紜。只是曾在數天內，海邊接連有出海而歸的漁民說自己看見了海妖。海妖在漁船上跳著傘舞，青氐在海中為他和歌相送。
無啟部落在玄隅海外，它也被稱為鬼國。據傳這裡的人不生育子孫後代，他們死後屍身會瞬間化為塵土，而魂魄永存，但此時的他們只能在日落時出來活動。又傳無啟人皆是上古戰死的怨魂所化，因其罪孽深重，神明降下懲罰，讓他們無法再入輪迴。而來到此地的旅人，也多會被怨魂所殺。直到某天有人撐傘而來，擊鼖祭祀以鎮之，化去多數怨氣，使後人行此地而無害。
《述北志》中的記載大都過於縹緲，但所幸《河山志·北至》的著述者行常人所不能行，到了極北部落祝栗，並參閱了祝栗的宗族大事紀年。祝栗在北極天櫃山的主峰天櫃峰上，是一個雪山部落。部落依山勢變化而建，以終年不化的積雪冰柱雕琢而成，其鬼斧神工令人嘆服。
在祝栗族長的訴說中，終得知巫舛當年確實來到了祝栗，並且他在祝栗待了近三十日。許是因為很少有人能越過玄隅海來到這裡，所以巫舛是由當時族長的女兒，也就是現任族長石珞帶他游賞祝栗以及天櫃山的。但是巫舛最愛去的是天櫃山的北峰天極峰。
部落里關於天極峰總是有很多傳說，因為天極峰是整個北部山脈的最高峰，且險峻陡峭。即使是部落里的人也不常去。其峰頂北側山脈斷絕，極度垂直的崖壁被風雪打磨地光滑如鏡。從峰頂向下望而不見底，即是世人口中的從極之淵。傳說中從極之淵是海水北注後形成的冰川。站在峰頂向對面遠眺，依稀可見從對面的濃霧中露出的崖壁一角，然而卻永遠無法到達。因為曾有修真者來此探察後言其為通天捷路，非得道者不可入矣。但是巫舛每天必到天極峰的峰頂，望著對面的濃霧，一站或一坐便是一天。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完成《九天》。
那天是月圓之夜，巫舛本與石珞辭別，但石珞執意要送他，巫舛也沒再多說什麼。但石珞跟著巫舛走時才發現他並未出山，而是一路走向了天極峰的峰頂。石珞曾在途中問過巫舛為何出山卻走反向，但是她發現此時的巫舛已聽不進任何言語。石珞從未見過這樣的巫舛，如魔障一般，令人害怕。於是她只是遠遠地跟在巫舛的後面，不再靠近。
等到了峰頂，石珞呆呆地站在遠處，看著她從未見過的好似要遮天閉幕的明月。她看著巫舛在峰頂舞完《九天》，看著巫舛向著對面縱身躍去。巫舛的身影在明月的映襯下從清晰逐漸地暗淡。
後來石珞讓《河山志·北至》的著述者為其補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的小說《少年風華錄》將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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