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卓冉 第023章:馬虎

    這時小包間裡的空氣有點凝固。門正對的是何屹，他對面尹卓冉居中，江子穆和佟歌在左右兩側。火鍋里熱氣翻騰，變成四個人中間一層神秘的霧，有點令人不安。三個年輕人心裡都明白，話題一開始變得嚴肅，他們多日以來，不，也許是困擾多年的迷思，已經露出了那個最重要的主線頭。

    尹卓冉轉頭看看兩邊，用表情和眼神與他們約定，「你知道我們都是學生，但請你放心吧，我們也都是成年人了。你是來幫我們的對吧，我們也知道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用雙手食指，在嘴巴前面比了個x。

    何屹像是拿定了什麼主意，鄭重地點了下頭，臉上會令大多數大學女生著迷的微笑，又在熱氣背後浮了出來。「我現在可以確定，整件事和尹芳儀前輩、飛魂山、還有你的身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密不可分。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們，你，你們，到目前為止知道的所有事。非常重要，我們有一晚上的時間。」

    「飛魂山？」尹卓冉從沒聽過這個地方。

    「就是你老家，櫨村那座山，你小時候到現在，是叫飛虎山。你不覺得那座山和山上的馬虎洞，名字都很奇怪麼？」何屹邊翻資料邊說。

    江子穆點了根煙說：「這事我們研究過。卓冉小時候老家的人傳說，馬虎洞以前叫麻婦洞，最老的版本是說山洞裡有大蛇精，修煉成仙什麼的，白娘子的節奏啊。我們也覺得奇怪，按常理來說，也該叫什麼蛇仙、蟒神之類的，或者叫飛龍、藏龍什麼的更合理啊。」

    「你說到重點了，剛開始我也想不通，後來這兩年把研究目標轉移到櫨村，才發現這個小古村，其實很不簡單。」何屹喝了口可樂潤了潤，大概說了一下櫨村的歷史。

    據他掌握的資料來看，櫨村有人聚居的歷史非常久，是在唐肅宗時期才有了櫨村這個名字。到宋太宗時期，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櫨村一帶發生過大範圍的屠戮，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舊村荒蕪，罕有人煙。直到元末明初，才又有一批外鄉客，可能是逃難，也可能是被迫遷徙，幾乎是隱居在櫨村，成為現代櫨村人真正的祖先。

    「馬虎洞之前叫麻婦洞，但更早的名字是『摩睺羅伽洞』，據說是唐末外來的一個和尚，到櫨村尋訪古蹟時傳下來的名字，也就是『莫呼洛迦』——我師傅說那是八部天龍之一的蛇神，可見這個傳說是古已有之。大概因為叫起來麻煩，當地百姓就簡稱為『莫呼洞』，之後因為歷史沿革、地方語言的變化，就變成現在的馬虎洞了。」何屹捏了捏眉心。

    「所以『飛虎』其實是『飛魂』的訛傳？是不是那個什麼蛇神修煉得道，羽化成仙的意思啊？」江子穆笑道，「你想啊，一條大蟒蛇建|國|前|修煉成仙，那得多大動靜。」

    何屹點頭，「你很聰明，但具體是怎麼個『飛魂』法，和什麼有關，是不是什麼道|術、宗|教有關的，就不知道了，目前我也沒找到更多的資料，哪怕是能提供思考、佐證的傳說。我所調查的事，你們遇到的事，能把這些銜接起來的，就是你。其實你們那天來派|出|所，我們大概已經能確定了，但保險起見，還是請鄔姨確認了一下，因為事關重大，還請見諒！」

    尹卓冉突然覺得這件事又複雜了一重，尤其是她單純地以為自己只是被一隻耳姜爺介紹過去「看事兒」，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層用意。但她嘴上卻說：「這倒沒什麼，你也不用老和我們這麼文縐縐的，我們知道的，那天都說過的，就不重複了，之後就是去見鄔姨。在這之前，關於我小時候的事兒，有很多細節……對，老穆，那個文檔！」

    老穆一拍腦門：「對啊！怎麼把它忘了，你們等等，我去拿。」他起來就走，尹卓冉說她也去，同時對佟歌擠了下眼睛，佟歌很無語地瞪了她一眼，說著兩個人轉身就走了。

    何屹摸不著頭腦，佟歌就跟他解釋，因為近來的這些事不正常，所以他們把很多經過、細節都記錄下來了，又說老穆是寫小說的，平時養成搜集素材的習慣。

    何屹聽了若有所思：「那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不過……等會兒我叮囑他吧，不能把這件事以任何形式擴散出去，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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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老穆，我第一次見何屹，就覺得他像誰，現在想起來了。」尹卓冉兩瓶啤酒下去，雙腮泛紅。

    兩人邊往學校方向走，江子穆邊說：「誰啊？該不會你們小時候又認識吧？這一頓飯都吃出玄幻小說穿越劇的味兒了，你別再嚇唬我了哈。」

    「得了吧，」尹卓冉挽著他，傍晚的巷子裡很熱鬧，「你記得我們之前看的那個，真人版的《百鬼夜行抄》裡，那個男主的外公，飯島蝸牛不？就是飯島伶，年輕時候的那個演員，叫什麼……向|井|理還是向|井|裕，戴個以前那種圓眼鏡的，想起來沒？」

    江子穆哈哈大笑：「我去，你還知道向|井|裕啊，老實說背著我偷看什麼了？老一代的男|優了好吧。」

    「你作死！」尹卓冉使勁捏住江子穆的後脖頸子，江子穆求饒。

    「知道了知道了，向|井|理，咋了，不就小白臉了一點麼，你有想法？」

    「我有毛線想法，我看你是皮癢了。怎麼說呢，一開始吧，我挺煩這種人的，感覺色|眯|眯的，但接觸之後，覺得有那麼一點兒，能配得上佟歌。按說第一次深聊，要不是因為我們的事兒，就像他說的，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認識。但我憑直覺，感覺他是個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尹卓冉倒真是這麼想的。

    江子穆站著不動了，盯著她：「我說你啊，什麼時候多個心眼啊。這件事是個例外，以後有什麼事，至少得先過我這一關，別人把你的老底摸了個一清二楚，我們這不還什麼都不知道麼，等下好好審審他。」

    「我怎麼聞著有點兒酸啊？啥時候酒吧里賣醋了？」尹卓冉得意地笑道，二人已來到小酒吧那個三岔路口。「唉？那兒有賣蓮子的，我去買點，你去拿，我等你。」

    江子穆點點頭，無奈地快步往學校方向走，邊走邊大聲感嘆：「哎！看臉的時代啊！」

    尹卓冉走過去，見那個阿姨身前的兩個竹籃里，都是新鮮的蓮蓬，就裝了十來個，給了錢後剝著蓮子吃，在附近溜達，碰見經常叫外送的小商店老闆，打個招呼閒聊了兩句。之後又繞進三岔口往北的那條巷子裡，看見一個老婆婆的地攤竹竿架上，有一排很可愛的晴天娃娃，特別萌地掛在那裡，有可愛的表情，還有使壞的賤|賤的表情，黃、白、淡粉、天藍的好多種顏色，就問那個老婆婆多少錢。

    老婆婆對她比劃了個五，看樣子應該是個聾啞人，衣著破舊滿頭白髮，看上去特別可憐。尹卓冉就打算買兩個，剛要掏錢，見江子穆已經拿著電腦包過來了，馬上攔住了她：「我暈，買這個幹嘛，我宿舍那個小彎彎網購了十幾個，娘兮兮的掛了一床，比這個精緻多了，我問他要兩個，網上拍也成。走走走，他們還等著呢。」

    尹卓冉一聽被嫌棄了，只好作罷。轉身之後，那老婆婆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沉，用一種特別惡毒的眼神看著兩人的背影，嘴裡無聲地咒罵著什麼。

    江子穆說的「小彎彎」是他同宿舍的小|受|一枚，大一的時候還對江子穆有點意思，但眼見江子穆真的太直太直了實在掰不動，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當好兄弟了。江子穆說起來，還有那麼一點點炫耀的意思。因為是同寢室的，關係也一直都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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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打算陪我師傅去的，但因為有點事沒去成。你呢？以前陪她去過嗎？」何屹和佟歌兩個人在火鍋店包間裡，也不尷尬，反而聊得很好。

    「沒有，其實我也很好奇的。上次她姥姥過世，只有老穆陪著去了。我那段時間準備省里的一個比賽。這次恐怕也去不了，家裡有點事，我自己也不太舒服。」佟歌比平時顯得更為安靜、從容。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

    何屹的神色，看不出是本性涵養，還是把|妹高手，也格外自然淡定，「這倒沒什麼，畢竟是超出自然常理的事件。我覺得以後我們大家都會常聯絡的，有機會我們可以單獨吃個飯。」

    佟歌淡淡一笑，「常聯繫當然沒問題，你先把那頓大餐給我們兌現了再說。」她性格就是這樣，如果願意和你來往，一下子就能打開一扇門，門外吹來帶著海|飛|絲味的清風；如果不願意和你來往，只是會淡淡一笑，然後像座冰山一樣杵在原地，再也不會和你有眼神交流。

    何屹很幸運，屬於前者。「這好說。對了，你以前……」

    「呵，聊上了？」江子穆二人推門進來，又是一身的汗，趕快灌了幾口冰啤，尹卓冉把袋子扔到桌上，佟歌看見了也高興，拿了一個蓮蓬就剝了起來。

    「這回好啦，我們來對一下資料，整理一下。」尹卓冉帶頭，都圍坐到何屹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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