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琳站在床鋪旁,手剛好能伸到蘇敏的枕邊,她輕輕撫摸著蘇敏的頭髮。幸而此刻蘇敏沒在這裡,不然看到這一幕絕對會嚇瘋。起初大家都以為這段錄像是無聲的,可到了此刻,隱約聽見劉悅琳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江子穆注意到播放器的音量按鈕在初識位置,用手肘碰了碰何屹,當何屹把視頻音量調到最大,尹卓冉突然感到整個脊背發寒——劉悅琳正在唱歌,那種曲調,那種語言,和外婆小時候教她唱的那些歌謠,是同一種!
中年差人和姜爺皺著眉頭互看一眼,何屹攙扶著渾身在顫抖的陳阿姨,她的眼淚仍是止不住地流,尹卓冉從小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她。劉悅琳這一行為持續了五分多鐘,黑暗的房間裡,只有電腦屏慘白的光,有限地照射出氣氛陰森的寢室,詭異的舉動讓人有種忍不住回頭看的懼怕。
歌聲隨著她放下手臂而停止,她緩緩地走到自己的床鋪邊,脫|盡全|身的衣|褲,像在夢遊一樣輕緩地摺疊好,放進了旁邊的簡易衣櫃;然後從床鋪下的桌上,拿過那個從漱湖邊樹林裡得到的神秘袋子,從中取出一大塊白布,在地中間鋪開,然後一|絲|不|掛地跪在上面,用眉筆和口紅畫了起來。
江子穆看見這帶著點神聖儀式感的詭異畫面,驀然想起小時候讓他徹夜難眠的《畫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抹了兩把自己的手臂。很快,劉悅琳畫完之後,起身往電腦這邊來了。所有過程中,她都幾乎是閉著眼睛,只露出難以覺察的一條縫,臉上的表情像剛睡醒時,那種怕光的神態。
在場的人都已顧不上迴避,見她赤|條|條|地站在電腦前靜止了片刻,如果不是她床頭明顯在搖擺的晴天娃娃,否則大家以為視頻又「卡住」了。靜止幾秒後,見她兩手伸了上去,一頭烏髮的發梢垂在胸|上,她俯下身把整張臉湊到攝像頭前,突然睜開了眼!
在電腦旁的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不自控地往後退了退——她的眼球和尹卓冉小時候,偷看到柳丫爺爺的那雙眼一模一樣!整個眼球不自然地向上翻著,只有一團脂肪般圓鼓鼓的眼白。尹卓冉生平第二次看到這種眼睛,緊緊抓住身邊的江子穆。
辦公室里的空調本來就開得很低,尹卓冉對這裡根本沒半點好印象,加上現在從視頻中看到的一切,讓她莫名地感覺到房間裡除了這幾個人,似乎還有別的什麼,讓人覺得非常寒冷的「東西」。她心裡默念「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錯覺」,江子穆能感受到她的手是非常冰涼的。
一張被兩側長發蓋住的大臉占據了整個電腦屏幕,劉悅琳輕輕晃動脖子,眼球以一種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奇怪方式,震動著翻滾了一圈,恢復成正常的眼睛,此刻的她像極了當時鄔姨在她體|內的樣子,但她的眼睛裡卻含著淚光!
她眼神中的信息極為複雜,欲言又止、身不由己、無法開口、被人脅迫……尹卓冉盡力盯住她的眼睛,複雜的眼神最終匯集成一種難捨和對活著的極度渴望,最後,她用扭曲的面部表情,可怖地笑了,眼神渙散,如同一個受盡苦難的人得到了解脫。
這一切令尹卓冉害怕、痛惜、進而萬分自責。陳阿姨看到這裡,強忍克制的情緒爆發,劇烈地抽噎了兩聲後暈厥在何屹身上,何屹和姜爺連忙扶住她,半攙半撐地把她挪到外面的辦公室。中年差人暫停了播放,都跟了過去。
姜爺讓何屹拿來一個小木盒,裡面有許多插在棉墊上的銀針,給她施了兩針,才漸漸甦醒過來。一旁緩過神來的劉悅琳父親滿眼血絲,這才帶著痛苦的神情過來換出何屹,抱著她的頭。尹卓冉的眼淚在打轉,江子穆眼睛也紅紅的,沒有人說話,也沒人議論,中年差人嘆了口氣。蘇敏已經離開了,應該是被這邊的人先送了回去。
外面大好的陽光,可房間裡籠罩著陰沉灰暗,像是黑白色的默片。
一半人再次回到裡面的辦公室時,一個女差人已經把處理好的幾張圖和視頻拷貝了過來。視頻後面的兩分鐘,劉悅琳扭曲地笑著,注視了一分多鐘攝像頭之後,眼球又翻成白色,再次閉上眼變成「夢遊」的狀態。她轉身走到自己的床鋪旁,把那片白布整個罩在自己身上,拿了一捆尼龍繩,就僵硬地慢步走進衛生間。
她頭上被白布覆蓋住,口紅和眉筆畫的嘴眼、那個大葫蘆的圖案正好在臉部,連燈都沒開,可她竟能行動自如,視頻中最後一聲響動,就是衛生間門關上的聲音。大約是劉悅琳咽氣的那一刻,床頭搖晃的晴天娃娃也隨之停了下來。
處理過的視頻畫面,變成了反相的效果,大家都清晰地看見從視頻開始後的第五十秒左右,劉悅琳身後與肩平行的位置,有一團「模糊」,它不是具象的,而像是畫面的一部分被打了馬賽克,這一團模糊的整體形狀就是一個嬰兒大小的「葫蘆」,並且始終隨著劉悅琳的行動,跟在她身後,可以說,這個模糊的葫蘆是「懸浮」的。這之後,直至電腦沒電自動關機前,幾乎都是靜止的畫面。一旁的蘇敏睡得死沉,連個身也沒翻。
另外一張圖,是劉悅琳被放大數倍的眸子,瞳孔中出現了那個葫蘆形的黑影,但只有右眼中才有,與福熙那張圖片如出一轍,可惜到目前為止,尹卓冉和江子穆不知道福熙那張圖中的眼睛,是左眼還是右眼。但據何屹轉述姜爺的話,被外五行客害死的人,女性是在右眼中呈現神秘黑影,男性則是左眼,但不曉得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從漱湖邊回來、直到她睜眼之前,是在迷|惑狀態中,只有睜開眼的瞬間,應該是清醒的,她是在和那股力量抗爭麼?」何屹迷惑地自語,看著姜爺。
姜爺的頭髮一直都是一根根炸開的,平時看著就會覺得這怪老頭火氣應該很大,此刻是真的一股憤恨憋在心裡,邊狠狠地捶著桌子,邊反覆地看那段視頻,並未答言。
「她唱的內容,小時候外婆教過我,內容不一樣,但屬於同一種語言,調子很類似。」尹卓冉盡力提供所知的線索。
「要是她被大葫蘆控制著,怎麼有那一刻會恢復清醒?她是想表達什麼嗎?還有,她去漱湖之前,是不是知道今晚應該會發生這種事?那個黑袋子哪兒來的?或者說是誰給她的?再有,她把這些過程錄下來,是不是想透露什麼信息給我們?如果是被大葫蘆控制著,為什麼不阻止她?」江子穆分析著種種矛盾點。
中年差人問旁邊那個女差人:「你們那邊還要多久?陳姐和劉哥呢?」
「他們堅持要帶回去,我們這邊還得留一晚上,最快明天下午,剛才已經說好了,後天一早送孩子回去。」女差人帶著一架眼鏡,說話利落,語氣冷漠。
「你們三個不要亂跑,」姜爺抬手指了一圈江、尹、何三人,最後落在何屹那邊,「尤其是你,想當年,老子那些血股淋襠的事你是沒經過,不知道輕重,不要拖累別個丟了小命。趁頭七之前,我去試一下,問問這個娃兒。今天夜裡兩點,你也來。」他對著尹卓冉揚了揚下巴。
之後姜爺又小聲和中年差人商量,大概意思是讓校方把那間寢室封起來,然後密切關注一下蘇敏的情況,怕連帶她也會遭殃。中年差人又問尹卓冉:「你知道紅色的紙傘是什麼意思嗎?」
他應該是個經驗豐富的差人,可這時卻滿臉疑惑地問一個女大學生。尹卓冉被他一提醒,突然想起來之前在鄔姨的五角涼亭里,夢境中那個怪異的畫面。「我在伍仙酒樓見過,可是……很不真實,是做夢的感覺,一個像樓房那麼大的紙傘,血紅色的,上面有個圓門,我進去之後——是小時候的我——就夢見一些在山上的片段,應該是以前的事,但我不記得了。」
中年差人摸著鼻子,看著桌面點點頭。尹卓冉眼睛瞟過旁邊的很多張截圖、照片,她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走過去把兩張圖揀選出來,問中年差人要了紙筆,「我想到一個問題,不知道對不對,你們幫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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