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回到凌家,已經是半夜三更。
得知凌峰早已在外書房歇下,團哥兒也被抱了過去,也就不怕一番洗輿會吵到凌峰了。
不過徐璐還是吩咐值夜的沁香在卯時二刻就叫她起床。
既然凌峰這般為她著想,在人前替她做臉,她就更要回報才是。
卯時二刻,沁香準時把徐璐叫了起來,徐璐儘管仍想睡覺,仍然強迫自己起床,領著丫鬟趕到外書房去。
外書房已經有燈火亮起,凌峰應該已起了床。
果然,徐璐進去的時候,凌峰正在小廝隆冬和臘月的服侍下更衣,看到徐璐,怔了怔,不過還是很高興:「你怎麼過來了?」 徐璐擒著淺笑走了過去,從隆冬手上接過緙絲皮帶,「讓我來服侍爺吧。
」 兩名小廝就退了下去。
凌蜂說:「你妹姝的事,解決了?」 「嗯,托爺的福,解決了。
」 「昨晚回來得那麼晚,怎麼不多睡會兒?」 徐璐原本要說「白日裡可以補覺。
」但很快又說:「還不是為了過來服侍爺。
」 凌峰大笑,顯然很是高興,他低頭親了她一口,說:「其實也不用那麼勞累的,有下人服侍我就足夠了。
」 「下人服侍得有我好麼?」徐璐墊起腳,在他唇邊親了記。
凌峰捧著她的臉,狠狠地吻了她,又在她身上摸了幾把,邪邪一笑:「不錯,服侍爺很盡心,爺晚上回來賞你。
」 徐璐推他一把,嗔道:「沒個正經。
時辰不早了,用早膳吧。
」 早膳是加了薏仁和花生紅棗的小米粥,四籠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子,有牛肉炒香菇餡,素菜餡,也有牛肉芹菜做的辣肉餡,還有芥菜素餡,但凌峰吃得最多的還是牛肉香菇餡。
一口氣幹完了一籠包子,徐璐怕他肚子餓得快,又把自己的那一份牛肉餡的給他。
凌峰也不客氣,抓起來兩口一個就幹完了。
上朝可是個體力活,上午在要朝堂上站上兩個時辰,有時候遇上較為糾結的事兒,還得無限延後。
也因安國侯府就在皇城,離朝堂不遠,才得以在卯時二刻起床。
好些低品秩官員,四更天就得起床,有條件的官員,坐著轎子去外頭買早餐吃,沒條件的就只能在家等妻子做了。
京城米珠薪桂,當官的奉祿不高,朝堂也有相當一部份人正處於溫飽之間,也因家中無亘產,養不起奴僕下人,做妻子的三更天就要起床做早飯,然後服侍男人上朝,累得跟狗似的。
徐璐還是很慶幸自己沒有嫁給那種一窮二白的寒門子弟。
就算考中進士授了官,沒背景的也只能安排去冷門衙門,半分油水都沒有。
只能靠奉祿過日子,可憐巴巴地過著精打細算的日子,有些官夫人聽起來威風,但內里也就那麼一回事。
聽了徐璐的理論,凌峰嗤笑一聲:「俗,真俗。
翰林院清苦,奉祿普遍不高,也是聖上仁慈,宣德三年就給翰林院拔了炭敬和冰敬,但仍是杯水車薪。
可你見過哪位翰林夫人就自覺低人一等了?」 腦海中回想著見過幾回的某位翰林夫人,徐璐垮下臉。
翰林雖清貧,卻也貴,這也是好些人,守著清貧的日子,依然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那些靠經商補貼家用的行為。
忽然想到掙錢補貼家用的梁秋韻,今年梁氏來向自己拜年了,送了好些年禮,又向徐璐說了不少嚴家對她不公的話來。
先前徐璐還以為梁氏是空有掙錢本事,卻無處理人際關係的「偏才」。
現在想來,才驚覺,嚴家人應該也是普遍當官的心理,自己再窮再苦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九流,而你再能掙錢,也做的是下九流的勾當,花你的銀子天經地義。
說不定嚴家人還會覺得,梁氏是靠著嚴家的資原經商才能賺錢的,花起梁氏的辛苦錢就是問心無愧了。
想通了這裡頭的癥結後,徐璐一時間不知該為嚴家人的行為感到無恥,還是替梁氏不值。
凌峰上朝去了,徐璐略作休息一會,就帶了團哥兒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請安。
武夫人也是才剛起床不久,剛剛梳妝妥當,抱著團哥兒用膳,徐璐在一旁服侍。
武夫人說:「不必侍候我,你照顧團哥兒用飯就是了。
」 團哥兒六個月大後,就不再吃奶,徐璐正愁半歲的孩子斷了奶不知該吃什麼,誰知這小子味口倒是好,大人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倒是好養的很。
並且食量也大,相當於正常大人的胃口了。
有時候徐璐都怕他吃撐了不消化,限制他不許吃太多食物。
誰知武夫人卻說:「讓他吃吧,每天只要一睜眼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活動量也大,能不餓麼?」 徐璐仍是擔憂,「他已經吃了兩碗稀粥,一籠包子了。
」完全趕上她的食量了。
武夫人說:「他爹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如此。
我先前也與你一個樣,生怕他吃多了不消化,限制他吃食。
誰知這小子一個人偷偷爬去廚房偷吃的。
找到他的時候,這小子正趴在灶台上,抱著一塊鹵豬蹄啃得歡,一塊兩斤多重的豬蹄幾乎被他啃了大半。
現在想來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是也沒見他積食,也就任由他了。
」 徐璐將信將疑,又應了團哥兒的要求,又移了一屜包子到他面前,小傢伙一手一個,三兩下就吃完。
徐璐震驚不已,「這也太能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拿著濕帕子給團哥兒拭手上的油漬,憐愛地看著團哥兒,道:「他每天從睜眼就一直爬呀動的,能不餓麼?沒事,只要不積食,就任由他吧。
以前峰兒也是如此的。
」 團哥兒吃完早飯,果然就又滑下桌,到處爬了,一會兒滾到桌子底下打著滾,一會兒又爬到茶几上翻杯子,丫鬟們趕緊收拾了几子上的東西,生怕他打碎了傷害到自己。
一個眨眼的功夫,團哥兒又爬到窗台上,要翻窗子,丫鬟們趕緊上前去抱他下來,放在炕上。
團哥兒又在炕上翻著,抱著炕上的木車玩具,翻跟斗。
幾個丫鬟又趕緊圍著炕,生怕團哥兒翻下炕去摔著了。
「這小子。
」徐璐無耐地搖了搖頭,既氣這小子調皮過余的行為,又憐他無論做什麼動作都可愛透頂,讓她都無法狠下心收拾他。
武夫人吃完飯,也來到炕上,憐愛地看著團哥兒,不時摸著他四處抖動的尾巴,就算被尾巴抽中,也是毫不在意,摸了團哥兒的尾巴,又去拍他的肥手,揉著他圓滾滾的腦袋。
小傢伙穿著特製的連身衣裳,連尾巴包裹了大半進去,嫩黃加寶藍顏色的細棉布料,也很襯他的皮膚,武夫人忍不住,把他抱在懷中,親著他嫩乎乎的皮膚,又捏著他肉乎乎的小胖手,愛憐至極。
「這小東西,和他爹一樣,皮得不得了。
」 只是團哥兒卻不願受束縛,拼命掙扎著,掙脫後,就俐落地滾到地上,徐璐嚇得心臟忽停。
倒是武夫人卻毫不在意地說:「沒事,這小子皮厚著呢,經得起摔。
」 徐璐已把團哥兒抱在懷中,正要撿查他是否摔著了,哪知他又掙脫了徐璐的懷抱,俐索地爬向大門口。
徐璐趕緊追了出去,原來小傢伙已動作迅猛地爬上了走廊上的黑漆柱。
「天呀,團哥兒居然還能爬柱子。
」有丫鬟大叫。
徐璐趕緊奔出去,團哥兒已沿著柱子,幾乎快要爬到屋項上。
趕緊叫道:「快去叫胡侍衛長來,把這小子抓下來。
」 團哥兒已沿著木柱子,爬到了屋檐上,就在小青瓦上爬了起來,絲毫不在意母親焦急的呼喚。
武夫人也擔心,吩咐晚香堂的人拿著軟墊放到屋檐下,萬一團哥兒從屋頂上摔下來,也好有個緩衝。
只是團哥兒爬得實在太快,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眾人神經都跟著抽緊,拿著軟墊的嬤嬤們一直在屋檐下走來奔去。
「團哥兒,快下來。
不然娘要生氣了,一定打得你屁股開花。
」徐璐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團哥兒一個不察,從上頭摔下來。
屋頂那麼高,他那么小的身板兒,豈不摔成肉餅? 團哥兒非但不聽,繼續往頂上爬,甚至開始掀瓦。
「這混蛋小子。
」武夫人也氣得不行,「果然是三日不打,上樑揭瓦,這小子是該好生收拾了。
」 團哥兒才不顧底下人如何焦急,繼續揭瓦,武夫人頭痛不已,家中可沒有泥瓦匠,到時候還得請泥瓦匠入府重新蓋瓦才成。
胡浩然被領進了晚香堂,看到幾乎快要爬到屋頂的團哥兒,臉色絲毫不變,只是飛身上了屋檐。
只是團哥兒瞧到他,就趕緊爬走,但他動作快,又豈能快過胡浩然?三兩下就被抓住。
徐璐擰著團哥兒髒兮兮的身子,橫眉豎目地擰著他的尾巴,厲聲道:「你這個小混蛋,小小年紀就皮成這樣,這還了得。
」準備帶回華馨苑,好生處罰一番。
武夫人卻不讓徐璐處罰他,只是說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小孩子調皮,在幹壞事時,同樣也是在動腦筋的。
不能因做了危險的事就抹殺孩子對外界事物的探討之心。
徐璐可不認同武夫人的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做這麼危險的動作,爬那麼高的屋頂,讓長輩擔憂,就是混賬透頂的行為,堅決不能輕易揭過。
武夫人還想說話,孩子就該要有對未知的探索之心,不過最終還是尊重徐璐身為母親的權利。
徐璐把團哥兒拴在柱子下,讓他只能在三尺寬的地方活動,這對於皮慣了又好動慣了的團哥兒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哭得聲嘶竭力,尾巴兒在地上抽來抽去,顯示他暴怒的脾氣。
看他哭得那麼傷心,徐璐也有些不忍。
但仍是硬下心腸來不理會他,只與他說以後再去爬屋頂,做危險的事,就把他拴起來,哪兒也不許去。
團哥兒的事完全占據了徐璐的所有身心,直至傍晚時分,莊善母子來向徐璐替林氏求情,徐璐這才想起她差點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
按徐璐的意思,把林氏丟進衙門關上一個晚上,打上一頓板子,給她永生難忘的教訓就成。
只是今日她被團哥兒鬧得沒了脾氣,也就忘了還有林氏這一茬。
林氏是因為敲詐勒索的罪名被送入衙門的,大興縣令錢學彬正是如今的戶部侍郎錢文清的長子,與凌家雖然沒什麼交集,但去年凌峰夫婦力壓馮氏,讓錢學彬夫婦得以在錢家真正抬頭,錢學彬自然樂意買徐璐這個面子的。
甚至還特地羅織罪名,判了林氏敲詐勒索罪成立,並邈視權貴,對權貴不敬,光這兩項罪名,就足以讓林氏脫層皮了。
莊善母子雖然不喜歡林氏,好歹也是莊家婦,真死在衙門裡,莊家也會沒臉的。
莊良是五城兵馬司中城兵馬司指揮使,只是文武殊途,也依然命令不動錢學彬。
解鈴還需系鈴人,又趕緊找上徐璐,請求徐璐給林氏一條生路。
徐璐原本也沒想過要拿林氏怎樣,只是給她一場永生難忘的教訓就成。
既然莊善母子都主動登門了,面子肯定還是要給的。
徐璐讓人持了她的貼子,去大興縣衙門,請錢學彬從輕發落。
然後又對莊母笑道:「我原也不想這麼做的,只是昨日看我妹子了無生氣躺在床上,她本是因林氏的緣故才沒了孩子,已經夠憤怒夠委屈了。
這林氏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不但推卸責任,還指責我妹子的不是。
這對我妹子來說,無疑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任誰遇上這種人,也都恨不得撕碎她。
不過既然錯誤已經造成,林氏也得到了教訓,若是她已能悔改,我倒是不介意給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 林氏能不悔過麼?從來沒吃過苦頭的她,臉被打得稀爛,又被打了板子,還在又髒又臭的牢房裡呆了一天一夜,這對林氏來說,無疑是終生噩夢,加上吃喝拉撒都在牢房裡,一輩子老臉都丟得精光。
而錢學彬有意討好徐璐,對林氏可沒有客氣,甚至都不許莊家人前去探望。
林氏的母親得知後,也是花了重大代價才去了牢房看了女兒一眼。
也因為得知女兒做了什麼樣的蠢事後,林母也是氣得不行,就在牢門外對女兒破口大罵。
不過女兒到底比不得兒子,雖然林母有心相救,但兒子們可就不一樣了。
尤其幾個媳婦,雖然面上對自己恭敬,實際上,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兒子們雖聽自己的話,但更會聽媳婦的。
林母讓兒子們齊齊反對後,也就熄了拿錢救女兒的想法。
她能花一百兩銀子去看望林氏也算是仁致義盡了。
人心就是如此奇怪。
親生母親不管對自己做了再多,但在最緊要關頭卻打了退堂鼓,就會得到女兒的仇恨。
而親生母親以外的人在最緊急關頭還救了自己,則會得到一輩子的感激。
林氏此刻便是這樣的心理。
她對自己的娘家完全是心灰意冷,在她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卻見死不救。
反而是自己瞧不上的婆母,以及讓她無比愧對的丈夫,卻在生死關頭,不顧體面,四處求人,這才救了她一命。
被打了一頓板子,又在牢裡呆了一天一夜,林氏的膽兒都被嚇破,也見識到權貴傾輒的厲害,她也才知道她幾乎給莊家帶來毀滅性災禍,可婆家卻依然容納了她,還救了她。
林氏連怨都不敢怨,只有滿滿的感激。
處理了林氏的事後,徐璐這才想起,她承諾今天派人給徐琳送些補品,居然給忘了。
剛好趁莊母也在此,就讓人準備了一車子的補品讓莊母帶回去。
至於林氏,徐璐深深懂得打你一棒再給你一顆甜棗的本領,又送了兩盒專治外傷的膏藥以及一些燕窩給莊母,嘴裡道:「雖然我仍氣那林氏,不過既然已受到教訓,我也不會再緊糾著不放了。
只要她日後不再欺負我妹子,我自然會拿她當姻親看待。
」 送走了莊善母子後不久,凌峰也回來了。
當然就瞧到被拴在門口柱子上的團哥兒,團哥兒見了父親,如見救星,原正玩著尾巴玩得歡的他,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比剛才哭得還大聲。
徐璐聽到他這樣的哭聲,就知道凌峰迴來了。
從裡頭出來,目光豁豁地盯著父子倆。
只見凌峰蹲下身來,抱起團哥兒,扯了扯環著他整個身子的綾布,輕聲哄著:「爹爹的乖寶貝,是不是又調皮搗蛋了?讓娘生氣了?」 團哥兒也漸漸聽得懂人話了,聞言又大聲哭了起來,委屈到不行。
還指了指徐璐,發現後者凶神惡煞的,又立馬埋到父親的頸窩,尋求保護。
凌峰輕拍著他的背:「好了,別哭了。
咱們的團哥兒究竟做了何了不得的大事,把娘親給氣著了?」 團哥兒扭著身子不說話,只一味的哭。
凌峰就責問徐璐:「團哥兒究竟幹什麼壞事了?值得你發這麼大的火?還有,就算發再大的火,也不能拴著他呀?他才多大,能懂什麼?你也下得了狠心。
」 徐璐看著這父子倆,恨恨地道:「你還敢來質問我。
我問你,昨日我離開家中後,是不是你慫著團哥兒爬房子的?」今早胡浩然抓團哥兒下來的面容實在太過平靜了,讓她不得不懷疑胡浩然已不止一次幹這樣的事。
就趕緊打人去外院問個究竟,回復的消息果然如徐璐所猜,昨日徐璐不在家中,團哥兒讓凌峰抱去了外書房,就任由他爬房子,還在屋頂上玩累了才下來的。
------題外話------ 昨天臨時決定去黃龍溪耍,晚上10點鐘才回家,累慘了,家中沒有寬帶,無法上傳。
所以早上來早早就更新了。
晚上再更新一章肥肥的,大家消消氣,頂闃鍋蓋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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