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期的手在久姚腰間揉了揉,安撫她的心緒,解釋道:「所謂魂契,彼此以靈魂為誓,各取所需。在魂契達成之前,如有一方違背,則永墮十八層地獄,永受酷刑。」
久姚心中一驚。夕兒的另一個心愿到底是什麼,竟會讓她這樣義無反顧的定下魂契。記憶里這個冰冷的、絕望的女子,還有如今嫵媚妖艷的夕兒……原來,她竟是這般可憐之人。
老實說,久姚並不喜歡夕兒,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然而,夕兒的可憐,又令久姚心軟,令她同情。她忽然很想知道,夕兒遭遇了什麼。
重新走在藍天白雲下,裊裊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久姚揪緊的心慢慢放鬆下來,虞期牽著她的手,低低說著些勸慰的話。她不想讓虞期擔心,遂朝著他笑道:「我沒事。」
虞期凝視久姚,說道:「其實你很在意那段記憶的前因後果,亦想知道在她身上還發生了什麼。」
久姚點頭道:「是。而且,我最介懷的,就是那個男人的身份。既是被封印在世室下的地宮裡,那該是怎樣的惡魔,而現在,他又在何處。」
虞期失笑,伸手在久姚頭頂一揉,「別想了,小腦袋都要被想炸了。」
「我……」久姚一窘,嘀咕:「我知道了,聽你的。」
兩人繼續漫步,心與心相印,平凡美好,也懶得想什麼尋寶的事。而司宵和英招大概還在不亦樂乎的找寶貝,仍不見蹤影,久姚喊了幾聲,也沒聽他們答話,乾脆不理他們了,和虞期走向一片開滿野花的小坡。
這花間,亦有些人來來往往,俱是他人記憶。久姚避過他們,順便瞅了眼這些人的裝束,怕也是幾百年前的。卻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跑出一人,踉踉蹌蹌的跑到她面前,久姚定睛一看,居然是泗水公子。
久姚頓時戒備,虞期將她拉到身後,漠然直視泗水公子。
久姚正想問「這是誰的記憶」,就聽泗水公子氣急敗壞道:「好你個施久姚,賤-人!騷-貨!居然敢用雷劈本公子!還踢我……看本公子不折磨死你!」
久姚一驚,不好,這泗水公子是真人啊,想必是他醒來後便出來追她,結果也湊巧遇到這空間裂隙,便跑進來。真真是冤家路窄!
「久久,退後。」虞期說道。他聲音低沉輕柔,充滿安全感,但久姚還是聽出這之中藏也藏不住的殺意。
虞期是個冷靜的人,她相信他不會不計後果的真殺了泗水公子,她囑咐道:「你小心些。」
虞期唇角微揚,毫不把泗水公子放在眼裡。這種貨色,不過是天生有點神力罷了,豈是他的對手。
泗水公子看出不對,怒道:「岷山君,你想幹什麼!你要是敢冒犯我,我爹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讓誰吃不了兜著走還不一定吧。」虞期冷哼:「何況,你爹又是什麼東西!」
「好哇,你——」話沒說完,就被虞期一拳頭揍過來,泗水公子直接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肚子挨了一拳,頓時口吐酸水,髒了滿臉。
眼看著泗水公子跪倒在地,久姚雖心中痛快,卻也驚訝於虞期竟然直接用拳頭。她捂住嘴,訝然盯著虞期的背影。頭一次發覺,那個高高在上、對許多事都不屑一顧的岷山君,竟也有如此「俗氣」的一面。
泗水公子挨了一拳,心裡更惱了,罵罵咧咧的施法還擊。虞期不讓他如願,兩人打了起來,虞期怕波及到久姚,騰出空將她往後一掃,久姚的身子便倒飛出去。
她被送到安全範圍,仰臉瞅著那兩人從地上打到天上,再從天上打到遠方,術法光芒你來我往,眼花繚亂。
久姚掛心虞期,忙追了去,不想竟被半途殺出來的司宵和英招攔下。
司宵收穫了許多寶物,裝成好幾個口袋,拴在英招背上。英招累得氣喘吁吁,用翅膀擋住久姚去路,說道:「久姚姑娘……泗……泗水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久姚一愣,對司宵道:「你們到底撿了多少東西,怎麼把英招累成這樣?」
司宵毫無表情道:「收穫頗豐。」
久姚可沒閒情跟他討論收穫,遠方虞期和泗水公子還打著呢,她急得直咬唇。
司宵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波瀾不驚道:「放心,那酒囊飯袋,不是虞期兄的對手。」
英招也極有信心道:「就泗水公子那種傻子,不被山君碎屍萬段,都是他運氣好,最好給打殘,永遠別恢復。」
一說到「打殘」兩字,久姚便想到先前自己踢的那兩腳,不免訕訕:「說不定他已經殘了……」
久姚話音一落,遠處就聽見泗水公子的慘叫。這慘叫比之前更甚,聽得久姚心裡發憷,一時真怕泗水公子被虞期給弄死。
瞬息之後,虞期出現在久姚面前,看了眼司宵,又看了眼英招背上那幾個大口袋,便攬過久姚,圈住她的身子,柔聲問:「怕了?」
久姚見他無恙,心裡自是歡喜,嬌聲答:「怕你背上弒神的罪名。」
虞期失笑:「教他給逃了。」
「逃了?」
「逃出了空間裂隙,不過,也落了一身傷。」虞期眼底划過一抹冰冷,「如他這般敗類,不扒他幾層皮,他連逃都逃不了。此次是他命大,若下次再被我撞見了,非得將他修為全廢了不可。」
英招早看泗水裡那對父子不順眼,聽虞期如此說,連連點頭,「山君……說的……對。」
虞期斜它一眼,不咸不淡道:「背上東西要是太重,便都放入我袖子中吧。」
英招感激涕零。
待這幾口袋東西都到了袖裡乾坤,英招如釋重負,活動活動筋骨,伸展雙翼,活像幾百年不曾如此輕鬆過。
久姚覺得好笑,便跑到英招身邊,與它聊起它和司宵找到的這些戰利品。他們邊說邊走,虞期和司宵跟在後面,司宵腳步越來越慢,虞期遷就他,也跟著慢下來,直到他們與久姚英招之間的距離足夠的遠,司宵忽然道:「剛才,我找到兩株極好的仙草,你不想知道是什麼?」
「是什麼?」虞期蹙眉,並不看好司宵。
司宵已經將仙草做成了丹丸,他邊說,邊取出丹丸,一共兩顆散著金光的丹丸,他將其中一顆送到虞期手中。
「這是……」
司宵道:「九穗禾。」
虞期周身一顫。
九穗禾是從千年丹雀口中吐出的仙草,而千年丹雀是給太陽神拉車的神鳥,凡間幾乎不可能看到九穗禾這樣傳說中的仙草。虞期在世多年,唯一見過的一株,還是在泗水河神的聚寶宴上,也說不準是泗水河神為了撐場面,而從上天神界的朋友那裡借來的九穗禾。
據言,吃了九穗禾,哪怕凡人也能長生不死。虞期捏著司宵遞來的九穗禾丹丸,仿佛沉甸甸的,手心也傳來一陣陣的熱燙,直燙到心底。
司宵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若是讓久久吃下這枚丹丸,便能永葆青春,與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這樣久久所擔心的事情就都解決了,兩人也將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虞期曾多次想過,要以什麼方法來解決兩人的壽數問題,他私下給帝女通過信,問赤松子借過法寶,他們所給的方法都代價有些大,比不得九穗禾這般一勞永逸。
如今,朝思暮想的東西握在手中,虞期反而喜憂參半。只因他發覺,臨到頭來,他怕了,怕久姚會不肯吃下九穗禾。
——因為,選擇與他長生不老,便要被她原本所屬於的世界拋棄,她的親人、朋友,從此都將在她面前蒼老、死去。
——她可願為了他,而面對這份殘酷?
他不敢確定。
司宵打量虞期眼底的黯然,將另一顆九穗禾丹丸也放到他手裡,道:「這麼珍貴的東西,我怕丟了,都放你那裡存著吧。」
虞期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收起了兩顆九穗禾丹丸。
離開空間裂隙,浮出海面後,他們乘坐天車,返回神州。
久姚累了,靠在虞期胸口淺寐,司宵也靠在窗口,閉目養神,唯有虞期怎麼也睡不著,心緒翻湧。
按照之前和久姚所說的,他想送她回有施氏,探望她娘。英招拉著天車,降落在有施氏的都邑蒙陰。久姚醒了來,惺忪的瞅著虞期,被他扶著,送到了車外。
再次回到熟悉的故園,久姚心裡已做好不受待見的準備。可是,環視周遭的房舍、街道,久姚莫名覺得陌生。她記得街角那裡是座小作坊,現在卻變成了酒坊,不遠處的一座草屋本來是拴了幾頭牛的,現在卻變成了雞鴨棚。
短短旬月的時間,這裡卻變了太多,久姚倍感費解,牽著虞期的手,朝姚府走去。
這一路上,她都在看周遭的變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而隨著他們越往城中心走,來來往往的百姓庶民越多。他們全都在看久姚,用一種久姚所無法理解的眼神,不是厭惡、不是仇恨,反而是驚怪,如同在看怪物那樣。
「她……她是施久姚?」有人低低說著,瞠目結舌的瞪著她。
「好像是她,不,就是她。」有人在判斷良久後,做下這個結論。
「她、她還活著?」有人驚呼。
「這該不會是鬼吧!怎麼八年了,這相貌一點沒變!」
八年?
久姚心神一動,狐疑的望著他們。八年,什麼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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