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教師第一百二十一章英雄所求

「商量啥？誰跟你商量！」陳勝現在已經認準了李小亮的來意，語氣是越來越激烈，「你說這花沒用，那你說這地方應該用來幹啥！你看看那裡，知道那是什麼？那園子裡躺著的全是俺的戰友！」

「陳大爺，我知道你的心情。」

「你知道個屁！」陳勝突然一把扯住了李小亮的袖子一跋一步地走到了烈士墓園的大門那裡，「你知道啥？你知道這裡面埋的是烈士，但是現在已經是啥年代了？不講究這一套了，咱得賺錢，咱得往錢看~~~我呸！」

李小亮默然，並沒有急著還口。他知道，陳勝這一口氣已經憋了很長時間了，今天不讓他吐個痛快，那他心裡的疙瘩怎麼也解不開。

「你們年輕人現在一個個都不把我們這些老東西放在眼裡了，但是你們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吧！當年咱縣還是參軍光榮縣，南邊那一仗，跟俺一個團的咱縣裡就有一百八十多個，在咱山裡的就占了一半！結果就回來俺一個呀！」

一邊說著陳勝一邊想起那些戰友們來，眼角已經有了淚痕。

「你看到過那些寡婦和娃兒們哭得那個慘樣嗎？好不容易縣裡擠出錢來，給他們修了個公墓。但是現在來？早特麼的把俺們給忘了。俺退役回來看看老戰友，那一片片哪裡還有個墳頭啊！全是草，鎮上還說要把這一片兒給平了種果樹！我特他祖宗！」

「打仗的時候就想著俺們了，不打仗的時候俺們連個墳頭都保不住啊！俺去找鎮上，縣裡，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還快！躲了也沒用！俺陳老漢就守在這兒！誰敢動墓，俺就和誰撞命！」

李小亮默然，對於這些烈士墓園，其他哪兒都一個樣。

城鎮裡面還好點，交通也方便，到了清明，學校還有人組織著一塊兒去給烈士掃墓。但是平常的時候，誰會想起那些曾經在自己的土地上流血流汗的人？更不用提像這樣的地方，這種烈士墓園，就算是修了，用不了三五年也肯定廢了。

「俺心裡那個苦啊！咋守住了墳，也都沒人來看看這些老夥計哪？他們多寂寞！俺呀，想不出啥辦法，只能種種花，給他們把這裡收拾得乾淨點。二牛子當初就死在我的懷裡，還說最想他娘，最想咱東窪村的喇叭花！」

「但是這樣陳大叔你覺得就成啦？讓這些花陪著這些烈士們，這真是他們想要的？等你過世之後呢？兩三年之後再讓這裡荒掉？」

「俺想不了那麼遠，你也甭跟俺廢話！水庫當初是俺帶頭修的，就算是多費點兒水弄這個花園子誰敢說啥！」

「陳大叔，你跟我來吧。」李小亮一反手，反過來扶著陳勝往園子裡走過去。

「你……你幹啥？」陳勝一時間弄不清楚李小亮的目的，有點發愣。

「我想讓你看看，你的那些老戰友們到底想要啥。」

雖然烈士墓園面積不小，但是卻很空曠那些花花草草高度也不會遮住人的視線，很快陳勝就知道李小亮是在弄什麼「玄虛「了。

一群娃兒，準確的說是老窩莊的那些娃兒圍了一堆，正在墓園最中間的那塊石碑前面賣力地清掃著。

雖然每隔幾天陳勝也都會分區地清理各個墳頭和石碑，但是畢竟他現在腿腳越來越不方便了，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那裡也已經積了不少的雜草和樹葉。

「你就是想讓我看這個？」雖然剛看到這副場景的那一瞬間，陳勝的眼角又有開始濕潤，但是很快又堅強起來，「李小亮，不要以為你唬弄著孩子到這裡來裝裝樣子就能蒙了俺，做你的夢去吧！」

「陳大叔，你覺得我這是在蒙你？」陳勝的這個反應其實也沒有超出李小亮的預期之外。

「哼！」陳勝冷根本就懶得再回答他了。

「陳大叔，對於這些山裡的娃兒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唬弄他們容易，但是這些娃兒根本就沒有城裡娃兒那麼多心眼兒。他們會演戲嗎？他們演戲能騙得過誰？你剛才還說這烈士墓園已經荒了很久，除了你自己在這裡打理平常根本沒人兒來，但是現在這些娃兒們來看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你就是這麼不信任他們？」

李小亮的話把陳勝說得一愣：「那，那咋你們以前也沒來過啊？」

「那是因為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兒，昨天在水庫上出了那事兒之後，我回去跟莫村長了解你們東窪村的情況的時候，他才告訴我的。」

「嘿！蒙人！」陳勝心裡其實已經動搖了，但是面子上哪裡能直接拉下臉來承認自己錯怪李小亮了？還是很生硬地說道。

「陳大爺！我知道論起對這些人的感情，不管是我還是那些孩子們都沒法跟你比。但是這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做障！你自己掉進自己感情的網裡了。那些烈士們在戰場上拼死作戰，不是為了看這些花的，而是為了能讓咱老百姓平平安安過日子，而是為了能讓這些孩子們記住他們的名字！有一件事你說對了，我這一次來的確是想要說服你，減少這些花園子的規模，但是，你可以污辱我的動機和立場，但是你沒有權力污辱這些孩子們的心意！更沒有權力代替你的戰友！」

「你！」陳勝沒想到剛才還跟他委屈地講著道理的李小亮竟然突然牛起來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如果您仍然堅持，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最終目的並不是說要把您這園子裡的水省下來給我們種植中藥用，而是因為希望能讓你從這個墓園裡解脫出來，不要總是帶著愧疚生活，也不要讓這種愧疚成為你指責這些孩子們的理由。好了，您自己想想吧。」

李小亮說完，朝著那些孩子們走去。

「老師！你上午還同俺們講打鬼子的故事呢！這裡這麼多英雄叔叔在這裡，你在這裡也同俺們講講吧！」

「就是，老師，你上午還沒講完呢！」

陳勝看著遠處的李小亮和孩子們，不知咋的，有個東西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胸口，眼角再也管不住眼淚，一下子，眼前就已經一片模糊了……

「陳大爺，這一次真是謝謝你了！」

李小亮也沒想到，給人感覺頑固不化的陳勝這麼快就能自己想開。

老實說，他還以為得學劉備來個三顧茅廬呢。

不過人家劉備是為了找人才，他來是為了求水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陳勝在東窪村裡有那麼高的威望，將來想要把東窪村整合進自己的中藥基地里的時候，他肯定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你也別謝俺，」雖然後面跟李小亮也算是半勉半強地交了一次心，但是陳勝的生硬還是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是俺的那些戰友讓我想通了。俺這些戰友犧牲，那是為了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但是這幾十年了，日子過得雖然安順，但是一年到頭也就這樣，臨了還是沒個指望。你種中藥那也是為了讓老窩莊的日子越過越紅火，不過，就是不知道你這一次能不能比俺們這些老頭子強了。」

李小亮點點頭道：「現在我想辦法把水庫用水的事兒給查明白，等這事兒一完。我專門找時間再給您說道說道。行了娃兒們，現在天都快黑了，咱回去，給陳爺爺說再見。」

「陳爺爺再見。」那些娃兒們很乖聽了李小亮的話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回頭朝著陳勝搖手。

而陳勝，遠遠地看著李小亮他們越走越遠，不知為啥，對他就是有一種特別的信任感。

之後的幾天，李小亮看上去沒啥特別的。要麼在學校里備課，要麼到那些學生們的家裡去挨家子提醒暑假快結束了，別忘了讓娃兒們上學。尤其是今天有七個新娃兒到了年紀，李小亮還得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讓李小亮很可惜的是上一次學校里唯一那個輟學的孩子家裡又沒說通。那個當娘的撒潑的本事實在是讓李小亮沒處下手。

他總不能用強揍她一頓逼著孩子去上學吧？

剩下的時間李小亮就是忙活著中藥的事兒了。

白浮靈芝的培育菌種還是沒有辦法，啥器材也沒有，條件太簡陋了點兒。

李小亮琢磨著改天得進城裡一趟，專門去請教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知道這個。

雖然白浮靈芝都沒有在中藥大全里，但是幾十年前老窩莊一帶還是存有很少的。後來隨著大規模的考古活動結束，這玩意兒也被人採光了，大概是帶到了城裡，一些有經驗的老中醫說不定還是知道它的。然後自己還可以去專門的機構請教一下，記得就在玉江市，好像就有專門的靈芝菌種培育實驗室。

他在那裡倒是挺從容的，但是莫正遠他們替他急啊！

現在他們雖然是開始給東窪村交錢，把水庫的事兒算是壓下來了，但是誰都看出來他們不是真的服氣。而且指不定還存了再把事兒鬧大訛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