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麒麟山,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山間,整個山頭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白色煙霧中。
蘇小婉將小夢瑤抱上車,與李青青一同向麒麟山出發,心裡卻像這天氣一樣,複雜而迷茫。
她小心翼翼地護理好李成林,又叮囑孫大娘照看好家裡。
交代完劉桂花處理酸野攤位的事情後,她才終於帶著些許釋然,坐進車裡。
李青青一邊打趣道:「嫂子,難得看到你願意出來放鬆一下,今天一定要好好享受這片美景!」
蘇小婉笑笑,沒有回應。車窗外的村路蜿蜒向遠方,山巒連綿,綠意盎然。
陽光灑在小夢瑤的小臉上,她正趴在車窗邊興奮地看著外面,不停地叫著:「媽媽,青青姨,山好大呀!」
麒麟山,坐落在廣信縣漁澇鎮,因滿山遍野種滿李子樹,因山得名麒麟李。
每年三月,這裡便成了花的海洋。
遠遠望去,山坡上無邊的花樹正迎風綻放,白如霜雪,淡如煙霞。微風拂過,花瓣飛舞,仿佛飄散的雲朵輕輕落下。
蘇小婉停好車,牽著小夢瑤,三人順著小路向山腰走去。
小夢瑤一邊蹦蹦跳跳,一邊興奮地拍手:「好漂亮!媽媽,青青姨,我們快走!」
「這麒麟李花真是壯觀,嫂子,你看這片花海,像不像仙境?」李青青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又一張照片。
花香隨著山風飄散開來,沁人心脾。樹下野花叢生,蜜蜂在枝頭嗡嗡作響,仿佛也在為這美景助興。
「是啊,三年來都沒好好出來過,今天能看到這一片花海,真是不枉此行。」蘇小婉抬頭望向山頂,微微眯起眼睛,心頭卻隱隱泛起複雜的情緒。
她默默地站在一棵老李樹下,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
這些花瓣那麼輕,卻仿佛壓在了她的心頭。看似無憂的旅程,卻讓蘇小婉的心更加沉重。
「嫂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李青青看著她停下腳步,關切地問道。蘇小婉怔了怔,掩飾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裡的風景真美,像做夢一樣。」
但她的內心卻不能平靜。
她想起陳朗的表白,想起那一夜他深情的眼神,還有自己內心深處那隱秘的悸動。
三年來,她從未為自己的感情留過空隙,可現在,她卻不得不面對那份無法忽視的情感。
「我真的可以接受他嗎?」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花瓣,心頭浮現出一連串的問題。
李成林還躺在床上,她不能放下他。
即便他醒不過來,他依然是她的丈夫,雖然不是小夢瑤的父親。
可另一邊,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渴望被愛,渴望有人可以替她分擔生活的重擔,替她帶來片刻的溫暖。
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三年來壓抑了太多的情感與渴望。
她們走到山腰的觀景台上,視野開闊起來。
整個山谷盡收眼底,麒麟李花的白色花海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李青青坐在一塊石頭上,悠閒地說:「嫂子,其實你應該為自己多考慮考慮。你為家庭、為夢瑤付出了太多,可你也需要幸福啊。」
蘇小婉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
耳邊仿佛又響起陳朗的聲音:「小婉,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我想成為那個守護你的人。」
「青青,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人,真的配得上幸福嗎?」她突然問道,語氣低沉。
李青青愣住了,隨後認真地說道:「嫂子,你為什麼總這麼看輕自己?你是村里最能幹的女人,靠自己的努力撐起了整個家,你不欠任何人。要是陳總真心喜歡你,你又何必顧慮那麼多?」
蘇小婉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可我不是一個單純的女人。我有孩子,還有一個植物人丈夫。要是接受了他,我怎麼面對李成林?怎麼面對夢瑤?青青,我不是沒想過,可這份感情,我真的承受不起。」
小夢瑤跑過來,拉著蘇小婉的手喊道:「媽媽,這裡好漂亮!我們以後還來好不好?」
看著女兒純真的笑臉,蘇小婉的眼眶微微濕潤。她蹲下身抱住夢瑤,輕聲說道:「好,媽媽答應你。」
李青青嘆了口氣,也不再多勸。她知道,蘇小婉的內心有多麼複雜和矛盾,這種掙扎不是一句勸解就能放下的。
回程的路上,蘇小婉心情沉重。
車子穿過花海時,她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那片純白的花海像一場不願醒來的夢,讓人沉溺其中,卻又害怕走得太遠。
她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心裡卻越發糾結。
「也許,我需要時間,來面對這一切。」
這一趟麒麟山之行,表面上是放鬆,實際上卻讓蘇小婉看清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她渴望愛情,也渴望擺脫現在的束縛,可那份責任和愧疚卻如同枷鎖,讓她步履維艱。
她知道,遲早有一天,她要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決定她未來的人生方向。
回到家後,日常的瑣事迅速把蘇小婉從麒麟山的情緒中拉回現實。
剛進門,小夢瑤便撲向了孫大娘懷裡,嘰嘰喳喳地講述著山上的美景,奶聲奶氣地說:「大娘,山上全是花,我還撿了好多漂亮的花瓣呢!」孫大娘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回頭對蘇小婉說道:「小婉,今天總算見你放鬆了一回,平時都快把自己忙成鐵人了。」
蘇小婉苦笑了一下:「再怎麼放鬆,日子還是要過的。大娘,今天辛苦你了。」她快速轉移話題,不願讓自己再沉浸於山上的那些思緒。
孫大娘擺擺手:「放心吧,桂花都打理得好好的。倒是你,難得出去玩一趟,別再為攤位的事操心了。」
晚上,等小夢瑤睡著後,家裡恢復了安靜。
蘇小婉坐在窗前,望著外面朦朧的月光,腦海中又浮現出麒麟山的那片花海。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心緒早已飄遠。
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輕鬆地接受這份感情,讓那片花海成為她人生的轉折點。
可是,她無法做到。
她深知,陳朗帶給她的不僅僅是愛意,還有壓力。
村里人的議論、李成林的存在、夢瑤的成長,這一切都像是一堵無形的牆,把她困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裡。
她的目光轉向了床頭的一張舊照片,那是夢瑤出生時全家唯一的一張合影。
照片裡的李成林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眼裡滿是對家庭的期待與熱愛。
她撫摸著照片上的臉龐,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
「成林,如果不是你現在這樣,也許我不會那麼掙扎。可是,你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扛下這一切?」
她輕聲自語,語氣里滿是無奈與疲憊。
這幾天,陳朗再一次聯繫了她。
陳朗發來一條微信,內容簡單直白:「小婉,我還在等你。」
她看著屏幕發呆,手指在鍵盤上反覆徘徊,卻始終沒有勇氣點下「發送」鍵。
她知道,自己的冷淡可能會傷到陳朗,可她同樣清楚,自己的回應也許會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
最終,她只是簡單回復了一句:「陳總,謝謝你的心意,我真的不適合你。」
信息發送出去的瞬間,她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般沉重。
屏幕黑了,她抬起頭望向窗外的月光,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第二天,蘇小婉起得很早,準備趕早市。
正當她忙著裝貨時,孫大娘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焦急:「小婉,村口來了好幾輛車,說是找你的,真是稀奇!」
蘇小婉一愣,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跑到村口。
遠遠地,她看到一排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裡,陳朗從其中一輛車裡走下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他徑直朝她走過來,目光堅定而溫暖。
「小婉,我知道你會覺得我這樣做不合適,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不會改變。」陳朗站在她面前,聲音低沉卻有力。
村民們早已圍攏過來,議論紛紛:「喲,這不是城裡來的那個陳總嗎?怎麼又跑到咱村里了?」
「人家這是看上小婉了啊!嘖嘖,這小婉,真有福氣。」
聽著這些話,蘇小婉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她低聲說道:「陳總,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何必還要來呢?」
陳朗卻沒有退讓:「小婉,你的清楚只是你以為的清楚。其實,你並不了解我對你的感情。」
這一幕讓蘇小婉陷入了極大的困惑。
她想起昨天夜裡那些掙扎的念頭,內心的渴望與責任再一次衝突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著陳朗,語氣堅定卻又帶著些許哽咽:「陳總,我不是不動心,但我是真的無法接受。我還有夢瑤,還有成林這些都是我無法割捨的。你對我好,我感激,但請別再逼我了。」
陳朗看著她眼裡的淚光,沉默片刻,低聲說道:「好,小婉,我不再逼你。但我會一直在這裡,等到你願意重新面對自己的內心為止。」
說完,他轉身上了車。
轎車發動,漸行漸遠。
村民們議論的聲音漸漸消散,蘇小婉卻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
回到家後,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蒼白的臉色。
「蘇小婉,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這個問題在她腦海中反覆迴蕩,卻始終沒有答案。
窗外的陽光明媚,正如麒麟山上的那片花海,可她的內心依舊是那般陰霾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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