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去的時候,卻像是一切都沒有變,但終歸是變了。樞哥哥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雙目失神的望著遠方,聽到動靜才轉過頭來,朝我淺笑道:「玉里,你來了。」不輕不重的聲音,我內心卻驀地一沉,鈞姐姐站在不遠處的書架旁,涼涼的望著我這邊,可眼底的暖意卻難以忽視,甘鈺姐則抱膝坐在昏暗的角落裡,見我看過來,便不大自然的扯出一個笑容,裝作無事的起身:「我說我不愛看書嘛!阿鈞非得拖我過來,我來這不還是窩在這裡睡覺……真是的!」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笑道:「那是真的,我們家甘鈺向來好吃懶做慣了,讀書這類雅致的東西確實不大適合你。」
甘鈺姐捂嘴吃吃的笑了出來,然而笑著笑著,到最後便變了味道,聲音輕輕地,像極了哭腔。我一下子慌了,但並不大吃驚,甘鈺姐向來是個感性的女子,此刻哭出來並不奇怪。我看著她強裝淡定的笑臉,遲疑了片刻,便道:「若是不想笑,哭出來便是了。」
甘鈺姐聽了這話,還是忍了忍,努力向我搖頭,似乎想說自己沒事,可我分明看她兩行清淚已經從眼眶裡流出來了,她呆了呆,慌忙轉過身想遮住淚,我也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畢竟甘鈺姐是個豁達爽朗的姑娘,若不是她外表娟秀似待字閨中的少女,按著她的性子,我沒準會認她作兄長。
可如今她背過身,沒有出聲,甚至在轉過身之前,還朝我笑。我呆了下,之後也沒有過多猶疑,上前拍拍她肩膀,溫聲勸道:「莫哭,我一定會回來的。」甘鈺姐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我笑笑,從背後一把抱住她,難得撒嬌道:「好吧,阿姐!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然後我請你們喝酒,可好?」
甘鈺姐似有所觸動,躊躇良久還是轉過頭來,巧笑晏晏:「當真?就請我一個人喝酒嗎?」兩個字還帶著點鼻音,聲音微啞。我一愣,便極為快速的改了口:「當然,就請阿姐一人,其餘的下次再說。」甘鈺姐被鬨笑了,但眼底的擔憂依舊藏不住,後來或許是怕我為難,又看到樞哥哥他們有話與我說,便順水推舟,提前一步告辭了。
我望著門輕輕闔上,門外是甘鈺姐的木屐聲,由近到遠,直至消失。我嘆口氣,不得不正視面前頗為嚴肅的氣氛。樞哥哥倒是沒有之前那般嚴肅了,神態懶倦的伏在桌面上,面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和以往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相比,此時……委實瘮人的很。
我皺皺眉頭,見樞哥哥面上笑容不減反而逐漸加深,便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想自己到底何時有犯他忌諱了,思來想去無果,於是又只能將目光轉向他。樞哥哥察覺到我的意思,挑了挑眉毛,倒是收斂了面上令人不適的笑:「你好像很怕我笑?」
我訕笑兩下:「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您教我的。」
樞哥哥疑惑的『嗯』了一聲:「我確實教過你,但我們玉里何時還會用尊辭了,這我可教不會啊!」我撓了撓頭,委實無法作答,畢竟樞哥哥說的確實是事實,兒時那會正好在認識世界,樞哥哥他們本來只要說一遍,我便會照做,可惜旁邊還跟著個一般大小的南無,我稍微尊敬的用個敬辭,還會被他打斷,兒時散漫的很,與之插科打諢一會兒,便立馬又忘了這事,久而久之樞哥哥也懶得管了,畢竟他也不是在意這個的人。所以我也逐漸變得沒大沒小起來。
我嘆口氣,當下只好繼續順著樞哥哥的話,道:「是兄長教導有方。」
樞哥哥冷笑一聲:「這時候知道喊我兄長了?」
我聽到這話,『啊』了一下,愣道:「這方面的稱呼我似乎沒什麼問題吧?」樞哥哥擺擺手:「問題大了,你若是非要循規蹈矩的來,你得喊我聲祖宗。」我咽了口血,小心的看向樞哥哥,出乎意料的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我呆了呆,有些納悶道:「樞哥哥,你何時也懂得開玩笑了?」
樞哥哥擺擺手,逐漸正色道:「那你現在稍微輕鬆些了嗎?」
我微微一僵,看著樞哥哥和鈞姐姐面上如出一轍的擔憂,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二人,索性就走過去,盤腿坐在桌前,話還未開口,首先便是長長的嘆口氣,剛想說話,便被鈞姐姐攔住了:「行了,你也不必說了,就光你這聲嘆氣,就知道你心裡肯定不輕鬆。」
我倒覺得沒什麼,坦然道:「那是自然的,誰死之前不會緊張?你們還不如一早就什麼都不跟我說呢!弄的我現在還沒出寺廟,一顆心就緊張的快撲出來了。」鈞姐姐擺擺手,坐到我身邊,替我擺正衣領,一邊安撫道:「沒準還不是你死呢!南無算出來的結果是,你和小戈一半對一半,結果難料啊!」
我揉揉眉心:「你覺得小戈死了我活著,我就能高興?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塊死那裡!我絕不苟活……」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被鈞姐姐一個巴掌糊了過來,我疼的倒吸口涼氣,險些就要罵出來,鈞姐姐就已經先發制人開始數落我了:「我管你如何!反正你得給我活著回來!要讓我知道你明明可以活著回來,卻因為你那狗屁的義氣,把命給落那裡的話!我就算跑地府一趟,也得把你揍一頓!」
看著鈞姐姐凝滿寒霜的俏臉,我嚇得抖了抖,蹬時便不敢亂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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