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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李璋低眉看過去,目光銳利。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先前尋找李策時,李璋已經知道抓到了李琛,格殺了嚴廉和國子監祭酒魯逸,李北辰被人救走,掉進曲江池。
問怎樣,是問生死。
「死了。」衛士回稟道,「剛撈上來。」
李璋面露意外,問:「劫獄帶走他的人呢?」
「沒找到。」
李璋微微點頭,再次看向葉嬌,問:「王妃也在這裡,通宵吃酒嗎?」
眼下亂糟糟一堆事,他卻格外關心一件最不起眼的。
李策正在醉酒中囈語,含含糊糊不知在說些什麼。
葉嬌看向李璟,有些煩悶道:「趙王妃深夜叩門,說趙王殿下已經兩日未回。恰巧楚王昨夜也未回來,我便陪她一起尋找。結果遇到大理寺抓人,馬車被趕進御溝,趙王妃不願意從馬車裡出來,我便徒步來找人,原想著把趙王帶過去。」
原來是這樣。首發
所以她聽杜瀟然說趙王妃被接走,才有些著急。
所以她只束著簡單的髮型,上面甚至沒有裝飾。
所以她剛才拎起李璟,拖出來丟在地上時,滿臉怒火。
看來博陵崔氏比安國公府葉氏更潑辣,人家直接回娘家了,你還讓宿醉未歸的丈夫掛在身上。
李璋唇角下墜,目色冷峻,這才安排眼前的事。
「請杜女官送趙王回府,再去宮中稟告趙王妃歸寧的事。」他不怒自威,道。
杜瀟然小心地看了李璋一眼,屈膝施禮。
李璋的目光一直停在葉嬌臉上,即便是在吩咐別人做事。好在他們之間隔了很遠,若不是仔細探究,只會覺得他在看李策。
他同葉嬌說話的語氣,也與旁人不同:「楚王雖然酒醉,但不能抗旨。勞煩王妃帶著他,到曲江池看看情況。」
葉嬌點頭,算是答應。
李璋看向一旁的太子親兵,立刻有兩個親兵上前,一左一右,把李策架起來。
「大理寺衛士清街,不要嚇到百姓。」李璋又厲聲吩咐衛士。
清街,是要拉走死亡或者受傷的囚犯,用清水沖洗街道,保持乾淨。
今日是端午,百姓要互贈香囊、看龍舟、逛廟會;大臣休沐一日,宮中晚上會有宴會。如果聖上心情好,君臣甚至會互贈羅衣。
今日不會有好心情了,只希望事態不要再擴大。
衛士跪地應聲,就要出去,李璋又似想到了什麼,溫聲道:「把李琛帶去曲江池。父子一場,總得讓他送送孩子。」
他說到這裡,臉上不由露出悲傷的情緒,薄唇緊抿。
芙蓉園已被封鎖,能進去的,都是禁軍、武候還有大理寺的人。
李璋帶著太子親兵邁步進去,葉嬌遠遠跟在後面,李策被人從馬車上帶下來,照樣架起雙臂,晃晃悠悠向裡面走。
他的酒醒了些,踉蹌著拽住葉嬌的胳膊,喚:「嬌嬌,你怎麼來了?」
葉嬌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差點把他推倒。
李策斜靠在太子親兵身上,對著葉嬌痴痴地笑。
「本王的女人,果然力氣大。」
「閉嘴!」葉嬌厲聲道。
李策立刻閉起嘴巴,擔心閉得不夠嚴實,修長的手指在嘴唇旁起伏,做了個縫衣服的動作。
看到這一幕的李璋別過頭去,步伐更快。
前面圍著幾個人,透過縫隙,隱約見地上躺著一個孩子。
見到李璋,衛士紛紛避讓。
李璋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轉過頭去。
此時李琛被帶到。
他的臉上遍布血跡,發冠歪斜,原本華貴的衣袍已經髒得不像樣子。因為身體消瘦,衣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像兩塊隨意拼接的破布。
李璋緊盯李琛的臉,目光充滿審視。
眾人齊齊讓開一條路,路的盡頭,是溺水而死的孩子。
李琛沒有動
有很長時間,他像是被釘在地上,表情木然,只有那雙眼睛是瞪大的,越來越大,眼球像要撐開眼眶。
「去看看。」李璋道。
這句話剛剛落下,李琛便向前走去。
仿佛他已經是行屍走肉,需要一個命令,才知道該做什麼。
可李琛只走了一步,便雙腿發軟,摔在地上。
後面的路,他是爬過去的。
爬到死屍面前,確認那是自己的孩子,然後張著嘴,看向幽深的湖面,又盯著孩子的臉,原本要大吼出聲,嘴巴卻只是不停地開合,好半晌,才只說出兩個字。
「辰兒……」
辰兒,他的孩子,原本該是眾星拱衛的人中龍鳳,卻在死牢受盡屈辱後,溺死在曲江池裡。
他的眼睛上甚至有一條傷痕,傷得太重,眼珠都快要掉出來。
「確認是北辰吧,」李璋走近兩步,再問,「老三已經回來了,等著為他收殮屍體。」
皇帝早就下令,讓齊王李璉從皇陵回來,為李琛父子收殮。
這是李璋的安撫,意思是說不會讓你們曝屍荒野。
這句話像是第二個命令,李琛抬頭望向李璋,又突然低頭,撕開孩子的衣服,看他的腰。
李北辰的皮膚很好,長到七歲,也只在腰裡有一顆黑痣。
錯不了,錯不了了,這是他的孩子。
看來嚴從錚的營救失敗了,看來他的孩子死了,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徹底結束了。
李琛嘶吼一聲,聲音悽厲沙啞,如同野獸。
他癱坐在地上,左臂擁緊孩子,右手撫摸過孩子的臉龐、脖頸、腰身,最後握住孩子的手。
神情絕望。
淚雨滂沱。
孩子已經死了,皇室的尊嚴、禮儀和體面都不再重要。他只是一個尋常的父親,抱著死去的兒子,恨意像越掙扎越緊的漁網,束住他的心。
恨皇帝,恨太子,也恨自己。
「都是爹爹的錯,是爹爹的錯!」
他的手揉搓著孩子的手掌,希望那隻手重新恢復生機,希望這孩子還同以前一樣,揉捏著自己的腿問:「父王就是這樣給皇爺爺揉腿的,兒子也給父王揉揉。」
可那隻手,冰冷柔軟,不會給他半點回應。
那隻手……
李琛驟然凝神,他猛然抬頭,看向李璋,也看到李璋身後的李策和葉嬌。
李策被人架起來,垂著頭,看不到面容。
葉嬌正看著他,目光中有一絲悲憫,還有一些——
警告,是警告。
李琛的手指瞬間僵硬,忽然明白了什麼。沒有任何思考猶豫,他放下孩子,瘋狂的眼神左右尋找,終於找到一塊池堤石塊。
李琛抱起石塊,向李璋跑過去。
「都是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他高舉石塊,向李璋砸去。
李璋後退一步避開,太子親軍上前一步,數根明晃晃的長刀在空中閃過,刺入李琛身體,再同時拔出。
血液四濺。
李琛轉了個身,摔倒在地。
他沒有去捂身上的傷口,只是分辨出方向,向孩子爬去。已經沒有力氣抱住孩子,只能緊握孩子的雙手,僵死在孩子身邊。
「死了。」衛士探查李琛的鼻息,回稟道。
「傳齊王來收殮。」李璋神情冷肅,淡淡道。
過不多久,齊王李璉就到了。
能再次回京辦事,李璉比以往穩重不少。
即便是來收殮屍體,做得好了,也會得到父皇的看重。
他把薄薄的棺槨運來,又親自跑到池水邊,吩咐衛士搬起李琛的屍體,想把他和孩子分開。
可李琛的手已經僵硬,竟怎麼都掰不開。
李璉看著昔日身份尊貴、做事穩妥的弟弟,又看看溺水而亡、皮膚慘白的侄子,一時也忍不住嘆息。
「算了。」他搖頭道,「不用分開了,反正就準備一口棺材,都裝進去吧。」
衛士應聲是,抬起兩具屍體,放入棺材。
「不清洗換衣嗎?」葉嬌詢問道。
李璉站得遠,沒有聽到這句話。李璋替他回答道:「有口棺材,已經是父皇恩典。」
他說完看一眼李策,蹙眉道:「還沒有醒嗎?趙王一向胡作非為,酒醉宿在煙花之地,也不是沒有過。怎麼如今楚王也這樣了?」
葉嬌心頭一慌。
李策的身體不好,平時的確鮮少飲酒。
今日眾人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都是李策反覆交待過的。但他唯獨沒有提過自己為何會同五哥一起吃酒。
該怎麼回答?
葉嬌心念電轉。
隨便編出的理由容易讓人找到錯漏,還不如用問題擋住問題。
「聽說大理寺天牢被人炸了?」葉嬌道,「殿下主管京都防衛,可想過如何回稟父皇嗎?」
李璋的臉色有些青白。
他居高臨下看著葉嬌,唇角微微上移,極其耐心地回答道:「不勞王妃費心。」
葉嬌露出一副隨便你的表情,就要帶著李策離開。
李璋在她身後發號施令。
「今日不准開城門,大理寺對照名冊,全城搜捕逃犯;京兆府手持籍檔,挨家挨戶查點人口。有多餘人口的,羈押核實身份。」
「可今日是端午啊,要賽龍舟,要……」有官員戰戰兢兢詢問。
「龍舟可以改日再賽,」李璋道,「走脫了逃犯,爾等吃罪不起。」
官員連連應聲,葉嬌已經帶著李策爬上馬車。
她神情緊張,動作有些僵硬。
要查人口嗎?
接下來,就全靠哥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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