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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府家教很嚴。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閻季德雖是武將,但他學著那些文官教養女兒的方式,十四歲以後,就不准閻寄雪出門了。
嫁給李璋後,閻寄雪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恪守侍妾本分。
能讓她覺得眼熟的人,除非是在十四歲前,跟隨父親或者母親,見過這人。
她想了想,微微搖頭,在心底嘲笑自己。
人生已至如此境地,竟還有心多管閒事。
侄子山哥兒已經在馬車裡啃了好幾個饅頭,聽到外面鏢師飲茶的聲音,咽了口吐沫。
閻寄雪看在眼裡,喚丫頭過來。
她的貼身丫頭已經發賣,留在身邊的,是以前的粗使婢女。模樣醜陋、不懂察言觀色,但好在身體結實,不必擔心會病死在路上。
「去買一壺茶。」閻寄雪道。
丫頭甩開胳膊,風風火火地去了,不多久,便把茶水送過來。閻寄雪接茶,見那道人的視線跟隨丫頭,正落在她臉上。
閻寄雪神情一僵,下意識點頭。
道人也對她開口,眉心微鎖,嘴唇輕啟,說了兩個字。
他的聲音很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是那表情帶著些洞若觀火的安撫意味。閻寄雪聽不真切,只記住了他的口型。她放下車簾,在心裡想了想。
鏢師啟程,一路上微風和潤春花璀璨,然而閻寄雪只覺得風霜相逼,看到的,只是花落泥沼的悽慘。
半個月後,有人輾轉找到她,遞上閻季德的遺物。閻寄雪用顫抖的手打開,不知為何,忽然想到那道人的口型。
她唇角抖動,心中轟然一聲。
「節哀。」
他說的是節哀。
算算時間,他們在長安城外茶肆相遇的時候,正是父親亡故當天。
那位高人,到底是誰?
閻寄雪攥緊父親的遺物,門外有家丁詢問:「小姐,您說要收留沒人要的孤兒。街面上有個,小的帶來了。」
閻寄雪收起遺物,也收拾心情,點頭道:「帶進來吧。」
無論那道人是誰,京都的事已經與她無關。想要爬回去,想要復仇,當下的每刻鐘,都不能虛度。
那日閻寄雪的馬車離開後,道長又在茶肆等來一個人。
這人同樣身穿道袍,從京都方向急匆匆趕來,騎著一匹壯馬。見到道長,他撩袍下跪,還未說話,淚水已經掉下來。
這人正是王遷山。
「師父……」王遷山哽咽道,「您老人家何時回來的?若不是徒兒一時興起,用蓍草占卦,還不知道您回來了!您餓不餓?吃得好嗎?住在哪裡?怎麼沒有行李?」
他一邊說一邊抹淚,真情袒露,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模樣。
被王遷山喚作師父的男人神情溫和,抬手扶正王遷山頭頂的桃木簪,開口道:「你起來,把茶水錢結了吧。」
王遷山聽話起身,結了茶錢,恭謹地站在師父面前,聆聽教誨。
師父仍在飲茶。
他坐在粗陋的板凳上,身形如松,脊背挺直,即便衣衫粗糙,也有一種瀟灑不凡的風姿。
他的臉頰很瘦,顯得顴骨有些高。可他那一雙桃花眼炯炯有神,沒有他女兒眼中的迷離朦朧,反而透出雷霆萬鈞之力。
如執掌五雷的天尊般,令人敬服。
對,王遷山師父的女兒,便是葉嬌。
眼前這位端坐飲茶的道長,便是離家出道的葉羲。
他默默飲茶,沒有像以前那樣,考問王遷山經文和卜術。王遷山漸漸有些站不住,主動同葉羲交談起來。
「安國公府一切都好,大小姐在家管賬,公子今年提任了工部水部郎中一職,就連二小姐,都在兵部庫部做郎中。一門倆郎中,兩個五品官。看來師母把他們教導得很好。」
葉羲吹開粗茶浮沫,沒有說話。
王遷山又道:「二小姐真是極具慧心,她曾同徒兒說,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徒兒已經不把精力放在煉丹上,專心助人,積攢功德。」
葉羲有些欣慰地點頭,看了王遷山一眼道:「有長進。」
得了師父的誇獎,王遷山話更多。
「師父您回來得很及時。三月二十九,就是二小姐和楚王殿下的婚禮。您雖然出家,但是二小姐拜別高堂時,沒您可不行。」
王遷山說到這裡搓了搓手。
「二小姐一定會很開心的。師父您不知道,她開心的時候,又有趣又可愛,一旦發起脾氣,比天雷都要可怕……」
王遷山絮絮叨叨,直到發現葉羲的臉色有些陰沉,才噤聲低頭,不敢說了。
「楚王……」葉羲放下茶盞,淡淡道,「是那個從小被丟去皇陵的孩子,封了楚王嗎?」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像涼風吹過叢林,要把樹枝綠葉掀向陡崖,令人不安。
「就是他,」王遷山慎重道,「徒兒看過他的生辰,但因為道術淺薄,看不太透。」
「不必看透。」葉羲把喝剩茶沫的粗盞放下,起身道,「不必。」
神情語氣,仿佛對「楚王」二字避之不及。
王遷山怔了怔,牽來馬匹道:「請師父上馬。」
「你自己回去吧,」葉羲英挺的長眉蹙起,像在思索著什麼,道,「我有別的去處。」
王遷山連忙從衣袖中掏出兩張銀票,恭恭敬敬呈到葉羲面前:「京都居,大不易。求師父收下。」
葉羲並未推脫,他取過銀票,便邁步向前,走入官道旁的小路。
王遷山一直等葉羲的身影被嫩綠的樹叢遮擋,才拽著馬鞍,努力爬上馬。
賣茶的婦人誇獎他道:「道長孝敬給師父好多銀票啊。」
王遷山搖頭,鄭重道:「那可不是銀票,那是貧道的功德。」
他聽葉嬌的建議行善積累功德,也掙銀子。兩不耽誤。
等攢夠了功德,就成仙了。
趙王李璟現在每天只做三件事:躺著,吃,摸王妃肚子。
杖刑後的傷口還沒有癒合,但他已經能忍痛躺一會兒。沒辦法,總趴著,李璟感覺自己身體某處極其重要的部分,要被壓壞。
令他迷惑不解的是,趙王妃的肚子並不見大。
「還這麼平啊?」李璟日漸著急,「不會是太醫診錯了吧?」
趙王妃崔錦兒吃著酸湯魚片,對李璟撇嘴。
「你見誰兩個月肚子就很大了?母后說,她懷你的時候,五個月才顯懷呢。」
這是以前皇后催崔錦兒懷孕時,說過的話。
如今崔錦兒有孕,雖然很想把這個喜訊告訴帝後,但還是聽從李策的安排,強忍下來。
那一點喜悅和虛榮,不如孩子平安重要。
李璟再次伸出手,崔錦兒索性使勁兒鼓起肚子,給他摸了摸。
他這才略微滿意,又忍不住道:「我得去跟小九顯擺顯擺,他這兩天跑哪裡去了?」
「忙朝里的事,」崔錦兒放下筷子,拿絲帕擦拭唇角,有些憂慮道,「父皇病著,過幾日就是冊封大典,葉嬌又在軍器監遇到難處。他們忙得很,咱們若能幫忙就好了。」
崔錦兒說葉嬌正在安國公府架爐燒鐵,把軍器監的工匠也帶去,要自己打一柄陌刀看看。
打出來的還是斷掉,她氣得不行,又一籌莫展,還要靜下心想辦法。
「這個容易啊,」李璟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腿,說道,「找二哥,二哥對兵器鍛造,很有一套。」
「晉王不會去吧?」崔錦兒低聲道,「打過架呢,葉嬌也絕不會去求他。」
「這就要用上五哥我的面子了,」李璟重重拍向大腿,「二哥上回監刑打我,我都看出他很心疼。趁這會兒好商量,我就是綁,也把二哥給她綁過去。小九快該成婚了,怎麼能讓她的未婚妻,每日燒爐打鐵呢?」
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圍著圍裙,紮起束帶的美貌姑娘。那姑娘掄起鐵錘,一下下敲打大刀。她的臉上黑黝黝一片,頭上的釵環掉落進鐵爐,被高溫煉化。
真是……慘不忍睹。
「這樣好嗎?」崔錦兒有些猶豫,「你不覺得晉王……」
有些話,她不方便說。
而她的夫君,也絕對想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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