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魚清潺下海潛游的時間越發頻繁,以至於北溟鯤都覺得莫名其妙,這姑娘可不是啥勤快的人啊,難不成是凌九泉出行前有意交代過什麼?
北溟鯤望著剛上船不久的魚清潺有些擔憂,許是怕她太過勞累,這會臉色見她略顯蒼白。
魚清潺自顧走向船艙,經過北溟鯤身旁之際見他一直看向自己,目光好奇,不明問道「怎麼了?」
北溟鯤撓頭小聲說道「潺潺,修行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徐徐漸進才能穩固自身,若強行一昧追求速度反而容易出了差池。」
魚清潺一愣,眼珠轉了轉輕笑道「知道啦,我沒事的,你別擔心。」言罷,自顧向著船艙走去。
以前不覺得有啥,自從北溟鯤祭出破軍之後,姑娘家單獨有了自己一個臥房總歸有些自在。北溟鯤微微鬆了一口氣,可心中依舊不太放心。
是夜,羽涅百無聊賴坐在船欄上晃蕩,只見他一手並爪狀,在其上有一顆水泡懸浮,說也奇怪,那在掌心漂浮的水泡看不見任何一絲波動痕跡,哪怕此刻有大風拂面,依舊不為所動,猶如靜止一般。
羽涅表情懶散,絲毫不覺任何,在穩定一顆水球之後,另一手向著大海抓去,緊接著又有一顆水泡緩緩出現在上。隨著他一遍遍控制掌握,第二顆水泡亦是如開始那般,漸漸趨於穩定,最後如同凝固靜止。
這一手功夫可不簡單,羽涅嘴角微笑喃道「那凌九泉果然沒騙我,看來當年我的確是妖界風雲人物。」
墨故淵悄聲沒入船部底艙,輕輕扣了扣北溟鯤的房門,裡屋,北溟鯤早已察覺,在打開門的那一刻蹙眉看向墨故淵道「有事?」
墨故淵立在原地,一時半會卻沒說話,約莫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他抬首望向北溟鯤靜靜開口說道「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在海底呆的時間更長?」
北溟鯤好笑道「你不是犟的很麼,那日見你下海抓魚,那可是文鰩魚,你小子愣是一股腦栽進去,差點小命都追丟了,怎的這會又想找我要法子了?」
墨故淵赫顏,那日自己一時興起答應為眾人露一手廚技,羽涅滿心歡喜難得主動要為墨故淵打下手,本欲親自下海大殺特殺卻被墨故淵急急攔住。非墨故淵不願,只是深怕羽涅這貨啥玩意都撈上來,到時候遭罪的就是自己了,所幸這些時日自己對這片海域略有了解,便自己下海捕魚而去,心中目標正是那文鰩魚。
文鰩魚,經常出沒之地在西海,隨著季候變化遷徙而需繞過滄海奔赴觀水之地,最後游歸東海。其狀如鯉魚,魚身兩側有一雙短小翅膀,因它們所經路途遙遠,幾乎每日每夜都在遊行,是以夜晚時分群魚都會躍出海面集體飛行而去。
那次,也正是墨故淵親眼瞧見這番浩蕩,一路航行下來,也就這文鰩魚適合自己開刀,至於海底其他的生物要麼是歪瓜裂棗,要麼龐然巨大,自己有心無力。
那次雖是狼狽,可最後自己總算逮著了幾條,當時已是精疲力盡,多虧了北溟鯤及時搭了把手。
墨故淵靠近北溟鯤,口中如是說道「那次得謝謝你幫忙,所以最後我多做的那幾份不都讓給你了嘛。」
北溟鯤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仿佛還想再嘗嘗那日口感,久居滄海千年,人生還是頭一次,北溟鯤眨了眨眼睛,促狹看向墨故淵。
「下次管夠!」墨故淵斬釘截鐵說道。
北溟鯤不疑,信手拈來一顆淡藍色晶體,三角狀,當中隱有雪花繚繞。墨故淵瞧的好奇,只聽北溟鯤笑道「算不得什麼寶貝,大荒之中的妖獸幾乎人人都有,名為避海帛,心意所到,便可隨心控制。」
墨故淵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魚清潺潛水之時,當時她好像用的另一種法寶名為避水珠,雖形態不一,貌似功效相差不大。
其實墨故淵不知,那避水珠可算得上是重寶一件,乃是仙塵級別的法器,若不是當時受牛角箱魨和蠃魚打鬥衝擊,憑藉避水珠之力兩人哪怕在水底呆上個十天半月都不是問題。而這避海帛充其量只算得上一件下等靈器,僅僅只能在水底耗費數十個時辰罷了。
墨故淵道了一聲謝便轉身離去,身後,北溟鯤狐疑不定,突覺有些異響,心神所至,已是瞭然。
深海之中,墨故淵隱匿身形悄悄潛去,身前遠方,有一女子疾行奔赴穿流,正是魚清潺。
莫說這幾日北溟鯤察覺到異常,就連墨故淵這樣的修行呆子都看到了魚清潺的不同之處,尤其是這數日下來,魚清潺頻繁的在深夜潛海外出,若說是為了修煉,前些時日可沒有見她這般精神,反而這幾日的不同尋常倒讓人有些擔憂。
墨故淵如今雖說在海底暢行無阻,可長時間呆在海底身體機制難免無法承受,所以今日特意向北溟鯤借了這避海帛,目的就是為了跟隨魚清潺,看她究竟在做些什麼。
不知一路潛游多久,墨故淵身邊漸漸銀亮璀璨,卻是發現隨著潛行的方向,周遭的一切似乎越發清晰奪目,連著海底瑚礁,各種奇珍花草都一目了然。
以往看來,深海之下可從未有過這般光色,而魚清潺穿行的路線似乎輕車熟路,仿佛朝著某一處有目的一般。
海上明月,有潮起潮落,道道月光傾瀉,如那女子浣紗挽發,悽美幽幽。魚清潺雙手趴在岸邊,整個下身依舊浸泡在水中,她側頭枕在玉臂之上,斂眸微聽,如痴如醉。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有人呢喃歌謠,在輕輕哼唱,仿佛在向著孤月傾訴思緒。
墨故淵從海底探出那一刻,怔怔驚呆,入目之下竟是一座呈半圓形的島嶼。
滄海航行之久,自己從未見過任何島嶼,今夜卻莫名隨著魚清潺到了這裡。墨故淵心有所慮,待瞧見岸邊魚清潺那副憨憨酣睡的神態,終是鬆了一口氣。
島嶼周邊滿是霧氣繚繞,異象在前,墨故淵看的極為好奇,這天上月光似乎獨獨眷戀這座島嶼,周邊數十里範圍皆被月光籠罩,且隨著時間推移越發刺眼奪目。而那滄海遠方,海水漆黑如墨,翻滾不止,顯得與此地格格不入。
「魚姑娘跑這麼遠難不成就是來這聽人唱歌的?」墨故淵悄悄游至魚清潺身旁,只一眼便不敢再看。
初見若是驚鴻,此刻就有些趁人之危了,那熟睡女子不染仙塵,光滑如玉,一身濕濘更添妖嬈。墨故淵心神搖曳,只得搶先從一側掠至岸邊,不敢打擾。
歌聲忽的嘎然而止,剛蒸發一身水氣的墨故淵楞了一會,看向不遠處的魚清潺還在酣睡,莫名笑了笑,似乎有些懊惱自己的木訥呆笨。
「喜歡一個人總是小心翼翼的。」耳邊傳來一聲天籟,似乎是女子口音,墨故淵恍惚。
那聲音是自己從未聽過的美妙悅耳,下一刻卻是心神無比緊張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神情戒備。
這座島嶼更像一座荒島,除去岸邊些許雜草略微茂密,往上便是孤零零的一片荒漠,唯獨這一圈圈月華增添分外景色。
在遠處錯落幾棵參天大樹,細眼望去,也只有七棵,墨故淵一眼便瞧出端倪,那七棵大樹竟是呈北斗七星姿勢。最尾端那棵凸出的樹梢之頂有一人作臥榻之狀,單手撐首,慵懶萬分。
「只是不知你的喜歡又有幾分?」那人再次開口說道,落在墨故淵的耳邊,心神具是搖晃。
此人聲音古怪,竟是夾雜攝人心智的道法,墨故淵不敢多作停留,猛的朝水邊魚清潺大聲喊道「魚姑娘,快醒醒。」
然而仿佛石沉大海一般,魚清潺不為所動,恍若未聞。
墨故淵大聲試著叫了數次皆是徒勞,墨故淵心中一窒,目光冰冷望向那人,沉沉開口說道「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一束月光聚攏在樹梢之頂那人身上,此刻墨故淵方才看清那人模樣,身姿婀娜,一身華裳如那蟬翼透明輕薄,里中春色一覽無遺。
只是另墨故淵驚愕的是那人長著一張奇醜無比的面容,五官猙獰不對稱,皮膚黝黑枯槁,一頭髮髻更是如那水草般肆意遊動,極為滲人。
墨故淵不願多看,心神卻一刻不敢鬆懈。
「我這身段比起先前你看你那小娘子可曾厲害?」那人不予理會墨故淵所問,自顧開口而言。
墨故淵臉色通紅,漲滿了整個項頸,此人胡言亂語,說話又莫名其妙,當下怒聲說道「你!你休要誑人,我沒看!」
「哦?看來是我招待不周了,記不清有多少年都沒貴客登門了,我總不能怠慢了少俠,不如...不如我這就讓少俠一飽眼福?」女子翻身從樹梢墜落,衣衫盡褪,隨風扶搖而去。
墨故淵心下大顫,這妖女好本事,難不成自己要閉著眼睛和她鬥法,且不說那人修為高低,自己修為可還沒到這等閉目就能隨心所欲出招的境界。
一方面擔憂魚清潺安危,一方面卻又不甘這番讓人牽著鼻子走,墨故淵情急脫口而出,道「你我無冤無仇,若是我這朋友誤入此地打攪前輩清修,還望見諒,如果你非要不依不饒,你......你能不能穿上衣服在打啊。」
四周寂寂無聲,墨故淵死死閉上眼,哪怕心裡害怕極了都不願睜開半分。許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笑聲,久久不曾散去。
「小少俠把眼睛睜開吧。」
墨故淵死死不動,生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那人等了一會,見墨故淵依舊僵硬站在原地,有些惱意道「趕緊睜開眼,不然我可把你這小娘子給殺了。」
「你敢!」墨故淵猛然睜開雙眼,正欲趕去魚清潺身旁之際,那人已是重新換上一襲衣裳站在自己身前,此刻魚清潺亦是靜躺在她腳邊。
兩人佇立在荒地之上,雖是那人已經換上一件尋常衣物,可那一張醜陋恐怖的容顏墨故淵始終不敢細看,倒非有所想法,只是總歸有些害怕。
那醜陋女子絲毫不覺,又或是早已習慣,面無表色說道「這小姑娘來我這聽我唱歌已有多日,你說的誤入恐怕應是有心吧。」
「前輩歌音動人,她喜歡聽而已,又沒有其他過分舉動,有心也不為過吧。」墨故淵據理而言。
「話雖如此,可我總不能白白替人唱了這麼多天吧,我又不是賣藝的,在說江湖賣藝也得看客官打賞呢。」
墨故淵蹙眉,不知此人究竟有何目的,再次問道「前輩想要如何?」
「哈哈,你這小子雖是看上去呆頭呆腦,卻是上道,那我也不和你墨跡,西邊有座發鳩之島,島上有一座彩雲澗,你去替我尋一物,我便放了你這小娘子。」女子聲音兀然有些緊張,墨故淵甚至聽到一絲心切。
墨故淵狐疑,為何此人自己不去而讓自己幫她,似乎看出墨故淵心中疑慮,那女子冷哼一聲,道「我被人拘押在此,那穹頂月光便是枷鎖,我若能自行離開,也不會在這空度兩百餘年,更不會看見那麼多人心醜陋,陰陽兩隔。」
「兩百多年,每每有人誤闖此地,我皆是拜託他們能幫我解開禁制,可要麼人走茶涼,要麼一去不返,世間痴心真情亦有,可最後無一有人能幫我把乾坤塔帶來,我雖已無望,只是不甘心,你幫我,我便放你們離去。」女子似乎又憶起某些片段,痴痴而癲狂。
墨故淵心有焦慮,只是聽她所言就知當中艱險,看來這幾日魚清潺往返兩地,是此人故意有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引出自己到此。
墨故淵猶豫徘徊,心想著要不要動手先將此人擒下,在慢慢讓其交出解決之法。還未等墨故淵心定,那女子已是譏笑嘲諷道「不說你能不能打過我,即便你贏了,這姑娘也無法甦醒,她可是被乾坤梵音收了心智,想要救她,乾坤塔就是鑰匙。」
「好,我去幫你,只是晚輩有一事相求。」墨故淵不再含糊,已有決定。
「放心,不論你是否能回來,她在我這都會安好無事,甲子之後,即便沒有乾坤塔她也會醒來。」女子揮手輕攬,身後漫天綠葉飛舞而來,不消一會已是在其手心化作一葉扁舟。
「發鳩之島位於西邊,滄海渺茫,我這綠舟自會帶你尋至目的,只是上島之後一切就要靠你自己,那裡猛獸常有,彩雲澗里更是層出不窮,你若害怕,大可一人遠走高飛。」
墨故淵呼出一口長氣,緩緩走至魚清潺身旁,呢喃苦笑道「希望你這一睡,再見可不要陰陽兩隔。」
女子望著那身薄弱堅韌的背影,目光有幾刻失神,緩緩道「痴情是好,卻苦的自己,她若不知,何苦來哉。」
忽而一陣疾風拂面,醜陋女子臉色瞬間猙獰冰冷「世間多是道貌岸然偽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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