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密林極為複雜,尤其是島上地勢,更為崎嶇蜿蜒。本以為這小島看上去不大,島中卻是別有洞天,只因更多是來自這小島叢林間的迷煙雲霧,讓人難以辨清方向,無法輕易涉足。
墨故淵悄悄隱蔽在一棵樹叢身後,望著不遠處躲在草堆下的汲清,微微點頭肆意。
先前那陣黑煙來的太過突然,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就潛伏到兩人周邊,此人來歷不明,唯一讓兩人直覺的便是那女子一身煞氣極為濃郁,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殺意和怨恨。
墨故淵凝神環顧四周,從自己二人匿身在此,那道黑煙就已消失不見,然而一股危機之感比起之前更為明顯,墨故淵當下心神半分不敢鬆懈,生怕再次著了那人道法。
林間雲霧淡淡漂浮,偶有異香漣漪,葫蘆島飄居大海,受海浪大風影響,兩人身邊花草樹叢掛滿層層水滴,本應讓人心曠神怡,可眼下卻是有苦難言。
今日難不成不宜出行?聽汲清介紹這葫蘆島不是少有人跡麼,怎的今日遇見的都是些修為恐怖如斯的高手,墨故淵心中長嘆,一抹苦澀浮現在臉。
墨故淵神情落在不遠處汲清的眼裡,只見她表情落寞,自責垂下了頭。似乎有所察覺,墨故淵轉首朝汲清一笑,一手比出一個波浪姿勢,汲清瞧的真切,那是那晚兩人乘風破浪,扶搖九霄之上的光景。
忽然間,兩人眼前視線一黑,緊接著是陰雲布滿天際。墨故淵眯眼抬首望去,視線之下,仿佛有一張黑色天網罩在了頭頂,隨著那黑網向下壓迫,整個小島之地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虛無恐懼在悄然蔓延。
兀然有笛聲傳來,在此刻空曠昏暗的小島上極為陰森淒涼。笛聲忽遠忽近,忽強忽弱,來源方向飄渺不定,不知從哪響起,只覺那笛聲仿佛在召喚著什麼。
一粟青光大盛,一舉直搗天際,然而在向上延伸之際,卻是在觸碰黑網表面劍光悄然無息沒入其中,不見任何聲響。
墨故淵御劍而起,虛空結印,太極光輝朝四面八方紛紛打去,不知為何,似乎有些東西在其身上盤旋游繞。墨故淵臉色蒼白,更多是無法集中精神找到聲音傳來的方向。
兩人先前躲避之位,不知何時竟是無端多出許多長出小翅膀的游蛇,墨故淵只得將其逼退,一路飛旋至上,而那游蛇亦是緊隨而來。雖可一劍破之,奈何殺之不絕,更讓墨故淵心驚的是倘若那游蛇被劈成兩段,則會衍生出新的兩條游蛇,墨故淵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強行逼退,一路逃竄。
「這游蛇擅長跟蹤,極難脫身,不知汲清姑娘如何!」墨故淵心中焦慮,順著感知方向御劍盤飛而去,待尋至原處探索幾番,卻是不見汲清姑娘的身影。
身後大批游蛇前赴後繼趕來,那游蛇雙眼青光幽幽,蛇信不斷伸吐,墨故淵臉色一沉,不知先前那妖女究竟使了何等手段,可眼下既然退無可退,自己即便拼命也要拉上她一起。
墨故淵祭起軒轅,雙指一路拂過劍身,除去本身軒轅劍的青光之外,竟還有絲絲白光夾雜其中,仔細望去,竟是和那九龍琉璃玉的顏色如出一轍。卻又不知墨故淵從何時開始,能將琉璃玉當中的異能融會貫通到軒轅劍上。
異光漸起,就在墨故淵欲揮劍八方之際,忽悠一道氣流拂過臉頰,身後,白光璀璨,照耀底下一方。
墨故淵頓首回頭望去,只見一人手捧一顆明珠,白光正是從其手中綻放,而另一手又端起一個類似碗狀之物,墨故淵瞧的心喜,更多是詫異。
來者正是汲清,只見她一手抓捏圓碗,此刻氣流正是從當中引出,兩人周邊所有密密麻麻的游蛇皆被那瓷碗收入當中。
「波若紫金罩,鮫人夜光珠,臭丫頭,柳煙塵是你什麼人!」一道驚異怒吼聲響起。
兩人借著夜光珠順聲望去,只見在上方不遠處,有一人凌空懸浮,輕紗妙曼,身姿搖曳,渾身一襲黑紗包裹,臉上同樣覆有一張黑色薄紗冪離,讓人瞧不清真容。
「關你屁事。」汲清瞥了一眼,嬌喝道。
「你!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誰了。」黑紗女子被汲清所言驚怒,語氣越發猙獰。
只見她舉手揮空,身後一頭紫發紛揚飄起,在其中竟是布滿眾多青蛇,女子結印出招,整個身體猛然爆發一陣耀眼異光。
只見黑紗女子胸前有一畫卷鋪展拉伸,緊接著一道紫光激射,身後青蛇亦是紛紛緊隨而去。汲清正欲再次揚起波若紫金罩,忽然手腕間一陣吃痛,不知何時竟是有一小蛇盤旋在上,此刻尖牙扎進汲清手中。
汲清身影搖晃,卻依舊死死咬著牙關不肯退卻。忽有一襲身影奔赴在自己身前,紫光耀盛之下,那人雙手臥劍,同樣綻放璀璨的青光,光色重疊,映染的是他堅毅剛倔的側臉。
墨故淵舉劍而起,渾身青筋鼓動,軒轅劍兀然漲大,將那利口在前的青蛇紛紛絞碎。
汲清失神凝望,忽而急切喊道「故淵哥哥!」
黑紗女子身影閃過,手中已是多出一對雙刃,此刻趁墨故淵奮力阻擋那片紫光攻擊之時,當頭從下直插而去。
汲清顧不得其他,墨故淵擋在自己身前無法閃開,自己猛然躍起,身前,道道水波泛濫,可那黑紗女子雙刃如削鐵如泥,徑直往下一路破去,直奔汲清胸間。
「汲清,你快走開,莫要管我。」墨故淵艱難開口說道。
那紫光綿綿不絕,自己莫說移開,連邁開的步伐都無法提起,只得強行運轉所有氣力來抵抗紫光沖襲。
此刻墨故淵嘴角鮮血涔涔而流,臉色鐵青發黑。
汲清回眸,眼角泛淚,望著墨故淵吃力之態,心中極為痛楚。即便那墨故淵抵抗之際還要分出心神告誡自己離開,可汲清不論如何也不願答應,那雙刃近在咫尺,汲清肉眼可見,是那女子眼中的狠辣和快意。
「我不走。」汲清搖了搖頭,喃喃道。
風雨欲來,縹緲欲墜的眼前汲清恍若未覺,忽而心中一陣解脫,好似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妥,有人依舊站在自己身旁寸步不離。
天地無聲,仿佛千萬年間的時光都在此凝滯,世間樓宇瓊華的盛世,動人琴瑟蒹葭的相思,都不比那一襲將自己緊緊抱住的身影來的溫暖,更為不顧。
可耳邊的痴語為何又是那般蝕心碎骨,傷心傷魄。那話落在汲清的耳里,讓她心中隱隱刺痛,不敢深想。
「汲清姑娘,日後若是有機會還希望你能從發鳩借得乾坤塔趕往月魄之島,我有一朋友被困在島中失了心智,如此便拜託你了。」墨故淵一身血痕,白骨可見,終是撇開那紫光,拉過汲清一手攔在自己懷中,將她掩護在身下。
「她...她究竟是你多重要的朋友,即便你丟了性命也要將這事在此刻託付於我?」原來哭也有無聲的。
熱浪淌過,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她的淚。
墨故淵似乎瀕臨盡頭,意識逐漸模糊,將下巴輕輕擱在汲清肩膀上,呢喃著細語淺淺「很重要...很..重要。」
汲清顫抖雙唇,此生從未有過的慌張,失口脫出「她是女子嗎?」
雙刃如蛇,從背後硬生生洞穿墨故淵,只見黑紗女子猶不甘心,那一身恨意憎怨不知積累了多少年月,尤其在此刻,更是迸發的更為猛烈。
女子猛喝,雙刃穿破墨故淵胸膛又再次朝下方汲清刺去。
一道赤光兀然在汲清腰間亮起,黑紗女子目光明亮,仿佛失心瘋一般,尖叫大喊「果然是你,段念塵!」
女子抽出雙刃一腳將墨故淵踹翻出去,汲清聲嘶力竭,淚如雨下,此刻分明感覺不到墨故淵半分生機。
「真是感人肺腑,要怨就怨段念塵在你身上留下的這道印記,以為是保護你?可惜在我這就是催命符!」黑紗女子狀若癲狂,帶著歇斯底里的大笑,再次舉刃劈去。
赤光湧起,在汲清身前化作一面紅盾,那女子雙刃輕輕一碰,隨即就反彈了出去。
黑紗女子輕蔑一笑,眼神具是瘋狂,嘴裡喃喃道「她既然身上有柳煙塵留下的寶物,你段念塵又肯將赤炎烈盾放在她身上,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們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黑煙再次充斥整個島間,比起先前更為漆黑濃郁,那置身其中的女子仿佛深淵惡魔,帶著咆哮和一身怨恨,化作黑炎火海朝那赤盾落下。
兩者相碰,火星濺灑,疾風繚繞,隱藏在下的汲清神情痛苦掙扎,可她依舊竭盡全力,步步向著那墜地的墨故淵走去,身後之勢,猶如不存在一般。
赤黑兩色交纏相撞,林間山水亦是拔地而起,在氣浪之下化為粉末。百里動盪,塵土紛揚,那黑炎之力終是一股氣勢穿破赤炎烈盾,帶著汲清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地面。
汲清一口淺藍色鮮血噴灑而出,目光仍仍眷戀前方不省人事的墨故淵。
忽有風聲幽幽,如那風鈴搖晃。
小島之地被砸穿,地面無端顯現一方巨大的虛無空間,隨著先前那大地脫離,花草樹叢粉碎煙消,虛無空間越演越大。
汲清掙扎向著墨故淵匍匐而去,漸漸的被虛無空間帶入,緊隨而至的亦是墨故淵所在的這方大地,紛紛化作虛無黑暗當中的一部分。
兩人失去知覺朝里墜去,不知去向何方。
仿佛一身恨意被揮發的淋淋盡致,黑紗女子擊破紅盾之際,就已悵然失神跌倒在地。望著那一塊赤色光滑的明玉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化作碎片紛紛墜落,心間亦是有什麼破裂了一般。
一縷清風不停,一縷青絲繾綣。
黑紗女子雙目愕然,失魂落魄望著那從赤玉當中飄出的一縷紫色髮絲,魂歸故里,一字一成酌。
當年仙妖兩界大戰,有一青衫客仗劍扶搖,向那妖族最深處的黑衣女子殺去,風度翩翩,視底下芸芸妖界萬物為浮雲。
所過之境無一人敢來阻攔,青衫客劍指當中妙曼黑紗女子而去,那女子哪怕竭盡全力,依舊被逼的節節敗退。
最後,他只是輕輕掀開她臉上一角薄紗,唇邊一聲輕笑細語,便化作流星殺向妖界大軍。
霧峰之頂,他與她情意綿綿,笑看世間山河。
「血紗,妖界如你這般好看的女子我可很少見到,你那一頭紫發更是嫵媚天然呀。」
女子一襲黑紗靜坐在懸崖之巔,冪離之下早已緋色紅寇。
忽有一道飛劍閃過,耳邊一縷髮絲便飄落在他的手中,女子嬌羞驚呼,瞪著他道「你要幹嘛!」
「嘿嘿,不告訴你。」
歲月幾經波瀾,物是人非,在她尋找他的世間路途當中,她曾見過有一對新人對鏡梳妝,那男子亦是剪下女子一縷青絲,如穿針引線一般,將其套在了自己隨身的石珠上,編織成一圈手環帶在腕間。
當時她看的極為認真出神,聽見那男子對女子情深意切說道「卿之發,似紅線,一縷一圈,一生一世。」
那縷髮絲拂過她的鼻尖,臉頰,她忽有所悟,緊緊抓住這一縷紫絲,繼而發瘋似的,不停朝那些化作碎片的紅玉追去,淚水奪眶。
虛無空間擴散到小島邊緣便停止了下來。然而從外看去似乎並未有什麼變化,場景依舊,只是這葫口底下又藏著另一番天地,當真是鬼斧神工,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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