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渾鼓聲傳遍宮城內外,在京城上空迴蕩。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五城兵馬司士兵朝紫禁城投去懶散目光,物價騰高,士兵食不果腹,與乞丐無異。
便是皇極殿起火,朱由檢被燒死,也沒人會去同情。
崇禎十七年正月初一,空空蕩蕩的皇極殿大殿中,朱由檢高高坐在龍椅上,等待著他的臣子,等待著眼前大殿裡缺失的那些「國之棟樑」們,等待著他們來給自己做新年朝賀。
陪在皇帝身邊的,只有太監王承恩。
穿越而來,他便知道是地獄模式,然而皇權衰落竟到如此地步,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見皇上不說話,王承恩試探問道:
「皇上,莫和那些閣老台臣置氣,傷了龍體可不值當,要不,咱們先去拜謁太廟,再來不遲?」
王承恩對皇上脾氣秉性瞭若指掌,此時要給個台階下就好,李若璉嚷嚷著要剝人皮,誰剝誰的皮還是個問題。
王承恩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和稀泥,平息皇上怒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上多半會順水推舟,先去拜謁太廟——實際上,原本歷史位面上,朱由檢就是這麼做的。
然而穿越者來了。
「群臣不來,朕今日就不去拜謁太廟!」
「皇上,莫怪奴婢多言,內閣勛貴缺朝也不是一兩天了,去年今日不也是。。。。。。」
崇禎末年,經常發生皇帝坐等大臣早朝的情景。崇禎十六年元旦,也就是去年今日,前來朝賀的只有兩個勛貴!
王承恩還要說話,朱由檢怒聲爆喝。
「休要多言!」
王承恩對這位朝夕相伴的皇上忽然有了些陌生感。
大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李若璉進來了。
「皇上,鳳陽守陵官,千戶谷國珍現在殿外,有事求見!」
凡外地官員入宮,要先通知內閣,再呈報司禮太監,司禮太監確定後,才可覲見。
然而內閣大佬還在被窩和小妾調情。
「鳳陽......」
鳳陽乃大明龍興之地,是朱家的福地,這幾年禍事連連,讓崇禎寢食難安。
崇禎八年,張獻忠突襲鳳陽,擊斃鳳陽守將朱國正,俘獲鳳陽知府顏容暄,歷數知府罪行後將其處死。
朱由檢吞了口唾沫,來回踱步,神色不安。
儘管血液中融入特種兵的強悍與果敢,聽到鳳陽,他還是忐忑不安,又會有什麼壞消息呢?
「宣他進殿!」
「遵旨!」
谷國珍身材消瘦,面容憔悴,說是千戶,倒更像是個乞丐,他抬頭望向龍椅上的崇禎皇帝,身體搖晃,差點摔倒。
「皇上!鳳陽!鳳陽地震了!」
「什麼!「
張獻忠挖掘朱家祖墳後,朱由檢選派親信谷國珍前往鳳陽善後。谷國珍趕到鳳陽後,皇陵被刨的乾乾淨淨,行宮被放火焚燒。也就是說,這位千戶大人八年一直在看守一座並不存在的墳墓。
「死了多少人?」
谷國珍滿臉詫異站在原地,他本以為皇上會問皇陵有沒有受損,有無盜賊渾水摸魚。
見谷國珍吞吞吐吐,王承恩催促道:「回話!皇上問你話呢!回話!」
谷國珍臉色憋得通紅,跪倒在地支支吾吾,死了多少人他確實說不清楚。
朱由檢緩緩從龍椅上坐起,上前扶起谷國珍。
「你在鳳陽費心了,朕會重賞,」
「謝皇上厚愛,鳳陽混亂不堪,末將擔心有人會渾水摸魚,盜取皇陵···」
朱由檢愣了一下,提高嗓音道:
「朕的祖墳,早在八年前就被張獻忠刨了,此事天下皆知,皇陵已是空墳,你不必再守這座空墳!「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眾人驚愕望向崇禎皇帝。
「只要心中有先人,不用講究這些虛禮,朕要守的,是大明江山,不是那一兩個小土丘,鳳陽守陵兵士,還有多少?」
谷國珍連忙道:「回皇上,有,有五百多人,」
「好,帶他們回京,」
谷國珍遲疑不決。
皇上表情嚴肅,大聲道:「鳳陽千戶谷國珍接旨!」
「臣接旨!」
「朕口諭,本朝以孝治天下,然忠孝難兩全,為社稷大計,朕決意從即日起,廢黜鳳陽守陵一職,千戶谷國珍率領所屬護陵兵士以及守陵太監,即刻返京,留候他用!不得有誤!」
王承恩,李若璉,谷國珍三人全部張大嘴巴,目瞪口呆望向皇上。
千戶谷國珍更是呆若木雞,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末將守陵不力,甘願受罰!皇上息怒!」
「你想抗旨嗎?」
「不,末將不敢!!」
王承恩扯了扯冕服衣袖,拼命使眼色,壓低聲音道:「皇上,鳳陽那邊有四百口子人呢,只怕盤纏都不夠·······,」
「王承恩,大點聲,朕聽不見!」
王承恩一臉尷尬,在皇上銳利的目光逼視下,把剛才說的那句話吞吞吐吐又說一遍。
崇禎皇帝忽又咆哮:「大點聲,朕聽不見!」
王承恩見皇帝龍顏大怒,嚇得匍匐在地,李若璉谷國珍也跪下來。
朱由檢目光掃視三人,最後落在空無一人的皇極殿外:
「大廈將傾,國之將亡,朕也不能做那亡國之君,諸位也不要做那亡國之臣!「
王承恩匍匐在地,低聲抽泣,谷國珍神情悲愴,再看李若璉,南鎮撫司硬漢眼眶竟也有些許紅潤。
朱由檢揚起手槍,指向天空,大聲怒喝:
「今日之事,你們都看見了!早朝半個時辰,朕等了半個時辰,大明文武群臣,兩三百人,竟無一人前來!!都不把朕放在眼裡!」
「朕手中無兵!在這亂世之中,要有自己的兵!」
朱由檢轉身望向谷國珍,繼續道:
「鳳陽守陵兵士,歷代為大明效力!對朕是忠心的,召集他們進京,就是要為朕出力,」
」京城將有惡戰,朕要重開內操!訓練新軍,像萬曆皇帝那樣,定期操練!朕還要召集天下之兵,狼兵,白杆兵,浙兵!天下雄兵,召集他們進京,拱衛京城!」
聲音悲愴,朔風嗚嗚穿過大殿門口吹進屋內,訴說著末世王朝無盡悽苦哀怨。
王承恩哭聲越來越大,由嗚咽變為抽泣,直到最後哭號起來,雙手捶地,披頭散髮。
「皇上繼位以來,殫精竭慮,流民猖獗,東虜肆掠,為湊足遼東軍餉,內府值錢的寶貝都典當了!皇上現在一日只食一餐,冕服只有兩套!春夏秋冬換著穿!宮外那些挨千刀的,個個富得流油,哪個府上不是豢養戲班,廣購小妾,周府上的周家班,幾個唱曲兒的,一夜花銷比皇上半年還多!就是他們在吸大明的血!臣無能!不能為皇上分憂啊!」
王承恩悲憤交加,咚咚磕起頭來。
谷國珍乾裂的嘴唇顫抖,眼眶紅潤,他久在京城之外,不知皇上已拮据到這種地步。
朱由檢上前一步,拉起地上嚎啕大哭的太監。
「不要哭了!「
」起來!」
王承恩站起身,鼻涕四流,揉著眼圈,連連對皇上說失禮。
谷國珍掏出身上幾塊零碎銀子,這是他的全部家當,雙手捧到皇帝身前,低聲嗚咽,說不出話來。
李若璉摸遍飛魚服,沒找到一個銅錢,他已經三個月沒發餉銀了。
「王公公,末將這把繡春刀,乃倭人打造,削鐵如泥,隨我十多年了,公公拿到西市,或許能換幾兩銀子,」
王承恩正要伸手,被皇上飛腳踹過去。
「朕不要你們的錢,朕要他們的錢,那些啃噬大明社稷的蛀蟲!浙黨、楚黨、東林黨、藩王、宗親,九邊總兵,一個也跑不了!」
」有你們這樣的忠義之士,朕甚是欣慰,大明不會亡!太祖昨夜帶來三萬兩黃金,朕不缺錢了!「
說罷,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兩個沉甸甸的袋子,露出黃橙橙的金塊,在晨曦微光中發出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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