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還沒來得及回答朱由檢的問題,只聽大廳忽然掌聲雷動。片刻之後,一名衣著華麗的皓首老者緩步登台,向四周團團一揖道:「上林苑江萬流,多謝各位大駕光臨!」
原來此人即是上林苑的老闆。朱由檢驀然想起,三年之前,自己正是從此人的兒子江映秋手上,把被賣入上林苑的包『玉』憐救了下來。倘若自己那晚沒有來上林苑,只怕包『玉』憐早不知讓哪個臭男人給糟蹋了;而沒有包『玉』憐,自己也早就一命嗚呼了。這座『花』團錦簇的魔窟,不知吞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和靈魂!
想到這裡,朱由檢不禁心頭火起,冷冷地盯視著江萬流。江萬流卻渾然不覺,兀自洋洋得意地道:「各位大概也知道,這天下『花』魁大賽過去只在杭州、揚州和通州三地舉辦,今年第一次移到京師,就選中了我們上林苑,實乃同行對小人的抬愛。本次大賽的規模也是盛況空前,在介紹來自全國各地的佳麗之前,請容小人先介紹幾位青年才俊,也是本次大賽的特別來賓!這頭一位,就是今年恩科榜眼,號稱『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吳偉業吳公子!」
大廳內登時掌聲如『潮』,吳偉業也起身向眾人致意。其實他現在已經官拜中書舍人,是參與內閣機樞要務的朝廷命官。但江萬流仍稱他為「公子」,他也欣然受之,可見在這種場合下,才氣比官職更引人注目。
朱由檢卻雙眉緊蹙道:「我看他平時做官倒還規矩,像是個有抱負的樣子,沒想到也是個『浪』『盪』公子。」
「萬歲有所不知,」陳圓圓抿嘴微笑道,「這位吳公子大概是為『玉』京姐姐而來。」
「是『秦淮八『艷』』之一的卞『玉』京麼?」朱由檢好奇地問道。
「正是。」陳圓圓道,「說起這二人的結識經過,當年也是一段佳話。有一年一位叫吳繼善的官員要去川中赴任,臨別時友人邀請了幾位佳人飲酒相送,其中就有『玉』京姐。『玉』京姐素來清高自持,即使被迫淪落風塵,亦很少強作歡顏。那天因多吃了幾杯酒,眾人又起鬨要『玉』京姐作詩,『玉』京姐便口占一絕,其詞道:剪燭巴山別思遙,送君蘭楫渡江皋。願將一幅瀟湘種,寄與『春』風問薛濤。」
「好詩!」朱由檢由衷地讚嘆道。即席賦詩,這得是有多高的才情啊。自從穿越到這個時空,至今也快三年了,朱由檢為了入鄉隨俗,倒也曾想學著做詩。可寫古詩需要非常深厚的修養,沒個十年苦讀根本做不出來,所以他很快就放棄了。想卞『玉』京一個清樓『女』子,卻能做出這麼好的詩來,一定是天生麗質,冰雪聰明。
陳圓圓微微一笑道:「當時眾人也向萬歲這般讚不絕口,不過『玉』京姐平素聽慣了阿諛奉承之詞,倒也沒太在意。孰料在座有一位公子,竟馬上將此詩譜曲,即席『吟』唱。『玉』京姐便對他留了心,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吳繼善的堂弟,也就是這位吳偉業吳公子。『玉』京姐敬他文章才學,便有芳心暗許之意。」
「哦?看來二人是郎情妾意,既如此,吳偉業何不為卞『玉』京贖身呢?」朱由檢奇道。
陳圓圓聽了輕嘆一聲道:「世上男子,哪能都像萬歲一樣!一則這位吳公子也是有妻室的人,二則『玉』京姐的贖身銀也高達十萬兩,吳公子根本拿不出來。『玉』京姐也知道吳公子的難處,便囑他好生做學問,來年上京趕考博取功名,她自己想辦法掙銀子,自己為自己贖身。」
「好一位痴情『女』子!」朱由檢也慨嘆道,「看來她的銀子還沒掙夠,否則也不會來參加『花』魁大賽了。希望吳偉業不要負她。」
這時江萬流又依次向眾人介紹了夏曰瑚、方以智和陳貞慧,轉向朱由檢不認識的那兩位青年道:「這兩位便是『江淮四公子』之首,侯方域侯公子;以及『江左三大家』中最年輕的一位,龔鼎孳龔公子!」
全場又是歡聲雷動,可見此二人在文壇上的名氣,比前面幾位似乎更大。陳圓圓在他耳邊輕聲道:「萬歲還記得麼?三年前的『花』魁大賽,侯公子本來也要參加的。因為香君姐姐因病缺席,他護切便沒有來。這次香君姐姐來了,他也就如影隨形了。」
朱由檢卻總覺得心裡彆扭,暗想既然是你如此鍾情之人,你就得想盡一切辦法為她贖身,怎麼還能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與其他臭男人虛與委蛇,甚至無奈之下還要賣身?要是換了自己,這種事朱由檢打死也干不出來,因此他對侯方域也就沒什麼好感了。
至於最後一位龔鼎孳,陳圓圓也悄悄告訴朱由檢道:「這位龔公子恃才放曠,『浪』『盪』不羈,常常在清樓一擲千金。他最鍾情的是顧橫『波』顧姐姐。」
朱由檢聽罷大搖其頭,心想這個時代怎麼盡出些這種所謂的「才子」?若說他們沒才學,他們可是個個出口成章,名滿天下;若說他們有才學,可又不知為國效力,只會流連『花』間,自己虛擲光『陰』的同時,也帶壞了整個社會的風氣,加重了國家的危機!
正沉思時,又聽江萬流不勝感慨地道:「本來這次『花』魁大賽,小人是想把『秦淮八『艷』』都請來的。可是陳圓圓已經脫籍,馬湘蘭又剛剛故去。天妒紅顏,從此世間少了一位絕『色』佳人,天宮多了一位寂寞仙子。各位,人生苦短,當此『花』好月圓之夜,若不憐取眼前佳人,只恐後悔終生啊!」
這番話說得場內眾人皆是一陣唏噓,陳圓圓也自默默垂淚。朱由檢詫異道:「這位馬姑娘是患病而亡麼?」
「唉!又是一段孽緣!」陳圓圓幽幽嘆道,「馬姐姐雖然不幸淪落風塵,但為人曠達,『性』望任俠,有男子之風,常揮金資助貧寒學子,在『八『艷』』之中最負盛名。只是她不該認識王稚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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