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盧象升的解釋,緱明顯才知道自己竟在無意之中挫敗了叛軍蓄謀已久的計劃。
這個計劃就是讓李成棟的三千騎兵迂迴到官軍後方,一舉襲破彰德府。彰德府本身並沒有什麼戰略價值,但京師到河南的官道從那裡經過,一旦彰德府落入叛軍手中,那麼官軍的補給就會被立刻切斷,朱由檢就不得不回身去打通補給線。
而根據叛軍俘虜交待,李成棟根本就不打算死守彰德府。他的計劃是先裹挾當地百姓加入叛軍,凡是膽敢不從者一律殺死,然後從彰德府直接北上。李成棟本來就是流賊出身,對流賊「滾雪球」般擴充兵力的伎倆自是輕車熟路。
如果這個計劃真能得逞的話,那麼整個北直隸都會陷入動盪之中,朱由檢的官軍就根本無暇南下,而是只能被李成棟牽著鼻子走。就算官軍戰鬥力強,可是李成棟根本不用打,只要整天跑路就行了。耗到明年三月,京師及北直隸地區就會發生嚴重的饑荒,到時候官軍不戰自亂,叛軍也趁這段時間控制了黃河以南的所有地區,那麼北直隸這一塊甚至不要都行,就當白送給女真人了。
本來這個陰毒的計劃已經接近成功了。之前的祖寬、紅夷大炮、小股騎兵,全都是洪承疇吸引官軍注意力的誘餌。而且這些誘餌是漸次拋出,越來越像真的,包括朱由檢、盧象升等人在內,當得知幾小股騎兵被郝永忠和李來亨截殺後,也都覺得叛軍可能就這兩下子了。
這時李成棟再突然殺出,洪承疇很清楚各地衛所官軍的戰鬥力,而李成棟是他手下悍將,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打仗時只要急眼了,那是絕對不要命。估計他只要半個時辰就可以拿下彰德府,而這時官軍還遠在二百里之外,根本來不及救援。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活該李成棟倒霉,攻城時正好趕上緱明顯的押糧隊駐在城中。李成棟第一個沒想到的是,緱明顯這五百官軍和衛所官軍的戰鬥力簡直判若雲泥,自己三千人馬猛攻對方只有三百人防守的東城牆,居然一籌莫展;第二個沒想到的是,緱明顯及時用飛鴿傳書通知御營,朱由檢接報後立即命李來亨部星夜回援彰德府;第三個沒想到的是,守軍的手榴彈威力竟是如此驚人,攻了兩個多時辰,損失上千人馬,仍然攻城不下。
在這種情況下,李成棟也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這個錯誤和他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那就是他心胸極度狹窄,報復心極重,緱明顯讓他吃了這麼大虧,這時對李成棟而言,什麼洪承疇的計劃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一門心思只想把城中的敵人徹底殺光。
所以當緱明顯突出城後,他竟然不再攻城,而是鍥而不捨地追擊起來。當然他即使不追,也未必能攻下彰德府,只是追擊的結果更壞,如果不是那座木橋救命,可能李成棟已經全軍覆沒了。
所以朱由檢和盧象升對這場戲劇性的戰鬥也感到心有餘悸,對河對岸的洪承疇更加重視。現在官軍已經擴大搜索範圍,尤其是在衛輝府、彰德府、廣平府這一線專門派出小股騎兵往來視察,確保官道的暢通。洪承疇一擊不中,再想玩偷襲,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從緱明顯的軍帳出來,已是午時三刻。朱由檢的心情仍然很沉重,因為這一戰不光是陣亡了很多將士,無辜百姓被屠殺的更多,最關鍵的是李成棟還給跑了。以現在御營的兵力,既要保持正面壓力,又要確保補給線的暢通,已經不可能再抽出兵力去搜尋李成棟。
也就是說,李成棟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還會繼續殺人放火,不知道多少百姓又會慘死在他的屠刀之下。別人當然不知道,但朱由檢卻知道,歷史上的李成棟投降滿清以後,先是製造了「嘉定三屠」,而後擒殺二帝,掃平兩廣,其間殺人無數。雖然在這個時空裡,他還沒做出此等惡行,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如同洪承疇的反叛一樣,李成棟也絕對不會偏離他的殺戮軌跡。
這時大堤上又傳來陣陣炮聲,朱由檢重重地吐了口氣,對盧象升勉強笑道:「《兵法》有云:以奇勝,以正合。洪承疇之所以搞這麼多陰謀詭計,就是因為他在正面戰場上不是我們的對手。現在他的招數已經出盡,也該我們好好收拾他一頓了!走,上堤觀戰去!」
原來從昨夜炮擊開始,正面戰場上的戰鬥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夜間因為怕洪承疇又使詭計,朱由檢命孟拱不要急於進攻,只用元戎炮和逍遙炮盲射。但是等天亮以後,兩座瞭望台的效果就完全體現出來了。叛軍在南岸的部署一覽無餘,僅有的幾門紅夷大炮,在昨夜的對轟中已經全被炸毀,再無什麼能阻擋步軍的推進了。
於是從清晨開始,孟拱一邊命元戎炮持續火力壓制,一邊命第一波五百步軍開進黃河河道中,向對岸穩步推進。這些步軍的裝備和作戰程序現在已經完全標準化,他們先是用大鐵盾做掩護,推進一段距離後就暫時停止,等待後面的民伕運來大量的沙袋,構築一個簡易工事。
然後就在工事的掩護下,等待後面的逍遙炮和速射炮推到陣地上來。架好炮之後齊射幾次,由於距離大為縮短,現在可就不是轟到大堤了,而是大堤之後很遠的地方,叛軍要麼就趴在大堤上,要麼就得退出數十丈以外,否則隨時有可能粉身碎骨。
當這個陣地徹底鞏固以後,五百步軍再次手持大鐵盾向前推進,後面也都是標準程序,炮彈也越打越遠。其間叛軍也組織過兩次衝鋒,但全被鳥銃手毫不手軟地打退,拋下上百具屍體。這段黃河河道寬約二里,也就是三百丈、六百步,官軍很輕鬆就推進了四百五十步。
走到這裡,官軍又不走了。叛軍們原以為留在大堤上就安全,孰料幾聲清脆的槍響過後,幾名叛軍無一例外被鉛彈爆頭,其狀慘不忍睹。
在後面觀戰的朱由檢見了拍手稱快道:「好!不過燧發魯密銃還是有點少,要是有個百八十支,一輪射擊就解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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