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的話語語音平和,神態之間仿佛又恢復了初見之時的平靜溫和,只是眉宇間的神煞之氣依然存在,長發飄飛,衣袍被結界中的風吹的獵獵飄飛,光芒明滅之際,整個人看上去依然十分恐怖。
「為什麼?」李悅妮掙扎著問道。「為什麼非要我殺了你?」
楚燕眼中划過一抹黯然,手指即將撥動,眼看情況危險。
贏鑒在桃木劍中急得直如熱鍋上的螞蟻,奈何他完全被那琴音控制,無法做出任何幫助李悅妮解除困境的事情。
琴音仿佛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將這一人一龍攏在其中,只能聽從他的擺布。
饒是一項見多識廣有著上千年壽命的贏鑒,面對這樣的對手,也覺得心中一片冰涼,束手無策。
楚燕的手指即將碰到那半透明的琴弦的一剎那,李悅妮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我可以殺掉你——但你要先放了我。」
贏鑒聽到此言,不禁在桃木劍中直搖起頭,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古怪的條件。
楚燕的動作一瞬間凝固:「你——所言是真?」
李悅妮點了點頭:「你見劍仙說過假話嗎?」
楚燕冷聲道:「何止見過。劍仙畢竟也是人,豈會不說假話?」
李悅妮道:「但是這一次只要你放了我,我就遵守約定,殺掉你。」
楚燕看了她半晌,終於放下手去,琴音一瞬間消失不見,連同空中那個半隱半顯的瑤琴。
李悅妮自半空中摔落下來,身體一絲力氣都沒有,桃木劍也落在地上,與她相距丈余。
李悅妮雖然一向熱心助人,見過她的人都喜歡她的真實與誠懇,而她畢竟是曾在塵世間摸爬滾打過的孩子,善良的天性之中還帶著一股狡黠頑皮之氣,尤其在身處險境的時刻,總是能觸動這一方面的特質。
她雖然答應了下來,心中卻在想著脫身的辦法。
這楚燕公子的實力遠在她之上,而在這個結界之中,完全受他控制沒有辦法動用自己最拿手的召喚術。
這洛陽一行,遇到的對手都精通結界之術,令她吃了不少苦頭,在這從琴音中解脫出來的片刻時間中,李悅妮開始搜索東昆武功和那白鷹要背記的十二段金篆字之中有關結界術的記載。
楚燕見她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便道:「李悅妮,你想反悔嗎?」
李悅妮故作喘息斷斷續續的道:「我被你的琴音擊傷需要調理氣息「
楚燕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冷然道:「是麼?那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
「狠毒!真狠毒!」贏鑒在桃木劍中大叫,「這個混蛋琴師,你這丫頭和他有仇嗎?怎麼他這麼對你?」
「沒有吧,我根本就不認得他,真的很奇怪!」李悅妮答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悅妮伏在地上心中卻是越發的惶急,結界之術,不論是東昆武功,還是那玉璧上十二段文字中的記載都十分高深,而且都運用不同的方法進行,一時間看的眼花繚亂無從學起。
匆忙之中李悅妮決定選用東昆武功中的記載,哪知剛剛運動真氣,那十二道氣流忽地沖躍而出,對這道剛剛興起的真氣尾追阻截,一片廝殺之中,李悅妮額頭汗珠滾滾而下。
這時,一刻鐘的時間卻已然到了。
楚燕緩步走到李悅妮身前冷然道:「你不守約定,言而無信,看來,你是即使自己被殺,也不想殺死我,是吧。」
李悅妮被他話語中的殺氣與冷意激得打了一個冷戰。
下一刻,楚燕確已出手。
半透明瑤琴空中浮現,李悅妮、贏鑒,便又被那琴音束縛。
楚燕的手指撥動了兩次,到了第三次,依舊停在了琴弦之上,一如方才。
李悅妮的心懸了起來——又是那一招!
楚燕看著李悅妮眼中的冷光越來越盛,終於還是勾動了手指,那琴弦微微一動,整個空間之中忽然便有無數半透明的琴音化成的長線縱橫射出。
「丫頭!躲開!」嬴鑒大叫!
在這危急時刻,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卻聽「噗——」一聲,利劍沒入身體之音,鮮血飛,迸射開去,在這個空間綻開一朵一朵的血花。
贏鑒大吃一驚。
李悅妮與楚燕也都驚得愣在了原地。
那卻是一隻小小的雛燕,飛了出來,剛剛好擋住了那一擊,琴音化成的長線貫穿了它的身體,血花四濺,雛燕掙扎著摔落在地上,一雙黑豆般的眼睛卻望著楚燕。
李悅妮心中感激想來那楚公子恐怕是早在飲茶彈琴之時就已經要痛下殺手,是這雛燕感到了殺氣從房檐之上飛下來,砸在琴弦之上才阻止了楚燕,保護了李悅妮。
李悅妮急忙將那雛燕拾起隴在手心,很想動用聖雪蓮花的功力為它療傷。
卻發覺心念起處,卻有脈脈清泉般使人舒適的氣流自胸口出升起緩緩注入雙手手心,那雛燕在聖雪蓮花的治療之中,很快止住了鮮血。
柔軟的身軀,頭卻歪在一側,它的一雙小眼睛始終望著楚燕。
「我又傷到你了麼?燕,總是這樣,你與我終究還是掙脫不掉命運的輪迴,總是重複著這樣的結果是嗎?」楚燕輕聲道。仿佛是對著那雛燕說,又仿佛只是喃喃自語。
雛燕望著他,眼中忽地滾落兩個晶瑩的淚珠,落在了李悅妮手中,溫熱的卻也微涼。
李悅妮甚是驚詫。
楚燕卻道:「今天就讓我來親手終結這無情的輪迴吧。燕。」
李悅妮正待問詢,那楚燕卻望著她,結界中的風順間平息,而他,也似乎恢復了初見時平和儒雅的風度。
楚燕道:「李姑娘,你身為劍仙,自是不能枉開殺戒,我逼你到如此地步,你都不肯動手,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肯傷我,這一份善良之心,楚某敬佩。
我打算向你講明事情的因由,你再來決定,我的性命,只是,我當真希望能夠以自己性命的終結,結束這種痛苦的輪迴,還希望李姑娘能夠成全。」
「是什麼樣的命運輪迴?」李悅妮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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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名動天朝上國的第一樂師楚燕,不過是洛陽李府中一個小小的琴童。陪伴公子爺練琴、彈琴。
那時的他除了想要成為天朝上國第一樂師這個別人聽起來甚至他自己想起來都像天方夜譚一般的夢想之外,他卻是平凡的可以。
李公子彈琴不過是為了陶冶情操,顯示官宦世家的文雅,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才會彈奏一曲,而他這個小小的琴童,卻真心愛著瑤琴與琴譜。
公子不在,他便拿著琴去到李府一處僻靜的所在,彈琴。那些曲子,只有他自己聆聽,所思所想都暈於其中,確實與尋常曲目不同。也不敢拿出來給誰聽。直到有一日,有人贊他彈得動人。
那人卻是這李公子新近過門的妻子,姬燕。
她聰慧文雅,甚喜彈琴,偶然間路過,見著琴童雖然操琴之法並不嫻熟,卻能彈奏出新穎動人的樂音,不禁讚嘆一聲。
楚燕正彈得入神,猛然見了她卻是吃了一驚,然而對於她的一顰一笑在不能相忘。
從此便甚是盼望著能夠見到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奉命成婚的李公子與姬燕,雖然相敬如賓,能夠舉案齊眉,卻沒有那種深入靈魂深處的傾心與愛慕。
而姬燕卻也在聽了楚燕那次彈奏後久久不能忘記,終於還是又去尋找那個美麗的琴音。
在那荒僻花園之中,兩個愛琴之人時常交流琴藝、輕聲演奏,跨越了主僕身份,當分別多日再見之後,才發覺彼此心中對於對方的愛慕有多深。
只是礙於身份,兩個人始終以禮相待,愛慕之情已深,姬燕說,今生無法與你結為夫妻,便在來生吧。
然而楚燕卻不信這來生之說,他的琴本為抒發心情,原本無憂無慮,逐漸卻多了一抹柔情眷戀,琴聲中開始有了一個美麗的影子,那是屬於那個只可見到但終究不能擁有的女子
為何造化如此弄人?
楚燕開始憎恨自己的身份,開始憎恨著這讓兩人相識的時間。
恨不相逢未嫁時,為何命運就要這般殘酷。
終於,他還是決定拜別心愛的女子,卻尋找改變著一切的辦法。
那一日,兩人惜別,李公子在家,姬燕在樓閣之內,楚燕在長亭之外,同時彈奏著兩人譜寫的曲子「惜燕」。
姬燕淚光之中,楚燕開始漫長的旅行。
開始之時,沒有人贊同他的彈奏之法,沒有人欣賞他譜寫的曲子。
在這個講究師承關係的天朝上國,沒有老師只是一個小小琴童的他得不到認可。
當他窮困潦倒之時,卻是記憶中姬燕那讚賞的目光和話語使他繼續前行,不會放棄。
那時的他,多麼想要改變自己的身份,也許,成為天朝上國第一樂師,就能夠和姬燕在一起了吧,他曾有許多次這樣狂熱的幻想,清醒的時候又覺得是那樣的不切實際。
苦戀,心苦靈魂更苦。
在那萬眾矚目的琴師大賽之上,他的實力終於得到了認可,躋身前三甲。
到了決賽之日,他用自己與姬言一同創作的曲子『惜燕』,參賽。因著新穎的編排、
真摯的情感和對惜燕徹骨的思念,這一首曲子被他演奏的淋漓盡致,打動了無數聽眾。
然而,對手那一曲平淡無奇的「高山流水」卻擊敗了他,獲得了第一名。
琴師大賽,要的是那些能夠取悅於達官貴人的琴師,卻不要新穎創新的大師。
又敗了,當楚燕腳步踉蹌的走回所居住的寒酸冷清的小旅館時,他的心都要碎了。滿腹的滄桑和悲涼。
卻在那時,看到了那一抹夢魂深處思念無數次的身影,姬燕。
身著一襲粉紅色披風的她,便是那樣關切愛憐的遙遙的望著他。
他疾走幾步,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姬燕想要祝賀安慰的話語凝固在嘴邊,他的手臂抱的那樣的緊,幾乎使她整個人沒入他的身體之中,姬燕閉上了眼睛,他們早已走進了彼此的生命啊。
楚燕說出了令姬燕動容的話:「我們——私奔吧!」
姬燕留下了眼淚,卻還是搖了搖頭。
「你還是嫌棄我只是一個琴童?」楚燕故意問道。
姬燕道:「如果我們走了,你從此就要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成為天朝上國第一琴師不是你的夢想嗎,如今剛剛開始,不想你因為我而放棄啊」
命運是不是永遠都要這樣的不公平?
為什麼要讓我在心愛的女人與平生最大的夢想之間做出選擇?
這樣殘酷的選擇?
楚燕對著蒼天大吼著,然而卻沒有人給他答覆。
楚燕無法選擇。
姬燕卻還是離開了。
楚燕一心追逐之中,心魔早生,此時面對這樣的抉擇更是心生憤懣!
終於將一位「大人」引來了。
那位大人卻遞給他一個黑氣升騰血光盈轉的項圈。
「煉妖環!」當楚燕說到此處之時,李悅妮不禁叫了出來,又是那位大人,他用煉妖環操控著妖媚害人,不僅是牡丹花妖紫語姐姐,想不到竟然連天朝上國第一琴師楚燕也被他控制了!
這位大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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