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崔大人駕到最新章節!
廬陵王竟然也摻了一腳。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整個案件之中並沒有太多廬陵王的痕跡,若出手毒殺陳元的幕後兇手真是他,恐怕只是為了嫁禍攪渾水。崔凝深切體會到了皇權鬥爭下,人命比草芥不如。
「那游醫呢?」崔凝生怕她弄出人命來。
「放了,不過大人不必擔心打草驚蛇,我不是頭一回綁他。」諸葛不離道。
原來她與那游醫是老相識了,經常給對方下毒的那種交情。這回諸葛不離悄悄潛入他家中將人藥倒之後,故意詐他,說得知他最近得到一味稀罕的毒藥,讓他勻一些給自己。
起初那游醫自是不承認,經過一番「友好交流」過後,萬般不舍的分了一小塊給她。
諸葛不離便佯裝不滿,終於從游醫口中騙出了來源。
崔凝誇讚道,「這佛波毒罕見又極難辨別,哪怕換五哥也未必能這麼快查到線索,真是多虧你了。」
諸葛不離抿唇一笑,並不自謙,這事兒還真得是她才行。誰能想到,全長安城唯一知曉「佛波果」的閒散之人,恰好會被派去查這件事?莫說兇手,便是崔凝都沒想到。
幕後真兇浮出水面,可崔凝心情絲毫不輕鬆,「辛苦你了,你今日休息吧,我讓平香陪我出去。」
諸葛不離搖頭,「我不累。」
見崔凝露出一絲懷疑,她笑道,「您莫瞧我弱不禁風,翻山越嶺不在話下。」
諸葛不離瞧著比崔凝見過的閨閣女子還要嬌弱幾分,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但想起她那晚殺人不眨眼的樣子,也就歇了相勸的心思。
「那就走吧。」崔凝道。
外頭天氣仍陰沉沉,雪卻早已停了。
崔凝抄手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麵店家門口青翠的竹子,明明滿是心事,此刻腦海中卻難得放空,連日來的遭遇猶如潮汐回卷,令她疲憊不已。
崔況不知在哪裡攢的家當,在長安置的私宅地段不錯,也還挺大。
他與陳元是朋友關係,無需披麻戴孝,便只換了素色無紋飾的衣服。崔凝見著他,發現短短兩日看上去竟瘦了許多,隱隱顯露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二姐。」崔況聲音里透出疲憊。
想到他與陳元相識不久,原本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他卻不僅讓出私宅,還住在這裡主持喪事。崔凝啞聲道,「辛苦你了。」
崔況搖頭,「可曾查到兇手?」
崔凝遲疑了一下,點頭。她以為他會問一問,孰料他只是點頭,喃喃道,「那就好。」
崔凝便也沒有繼續說下去,抬腳往屋裡去。
禮部官吏奉旨協辦喪事,見她進來,起身拱手道,「小崔大人。」
崔凝不認得他,只沉默還了一禮,徑自取了旁邊案上的香點燃,衝著棺祭拜。
待做完這一切才起身站到棺側。
陳元身著一身暗藍色織錦袍,白髮也被細心束起,修長舒展的眉下雙眸被一條熟悉的黑紗覆蓋,透過黑紗隱隱能看見卷翹的白羽似的眼睫。
「小崔大人節哀。」禮部官員捧著札子在一旁陪站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出聲。
崔凝回過神,回眸沖他微微頜首。
「這是陪葬品單,請小崔大人過目。」他道。
崔凝表情頓了一下,這才抬手接過來,草草看完了上面的物品。既是奉旨協辦,禮部自然會盡心操持,就連陳元生前各種愛好都摸的一清二楚,莫說叫崔凝一個禮儀規矩馬馬虎虎的人來看,便是遞到再嚴苛的世家族長眼前,也必然沒什麼可挑剔。
崔凝將單子還回去,「諸位大人費心了。」
「應當的。」禮部官員略顯遲疑道,「原本是打算從觀星台發喪,但崔狀元堅持要從這個宅子,我等也不好為此事去請示陛下……」
他們自然無所謂,就怕到時候有人挑理。
「陳大人一生囚於方寸,生前便希望出來看看,想必也不願身後還在那裡。」崔凝道。
下令讓陳元不准踏出觀星台的人可是陛下!這話是在怨怪陛下嗎?
那官員偷偷瞧了崔凝一眼,見她面色異常平靜,心道這位小崔大人可真是敢說。
崔凝知曉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眼下心中對皇權、皇權鬥爭膩味極了,只說出這句話已是極為克制。況且,她也並非是怨恨誰,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欺苦命人,陳元這短短一生就像厄運循環,也不知得了幾天快樂。
喪事如何,崔凝並不太在乎,陳元想必也不會在乎,他生前擁有的東西太少,就連繪製的各種星象圖原稿都因要整理成冊被拿走,陪葬品里屬於他私人的東西竟然只有一些衣物,以及崔凝姐弟送給他的東西。
禮部官員見她神色懨懨,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那些東西,他真能用上嗎?」崔凝道。
崔況沒回答,見禮部官員離開才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冊遞給崔凝,「他被害可是因為這個?」
崔凝一臉疑惑地接過翻開一目十行的看了幾頁內容,驚道,「你從哪裡得來這個?」
這本書中記錄了陳元每一次卜卦的細節,單看問題不大,但中間夾了一張有崔況字跡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
崔況見她沒有否認,臉色微白,「我第一次找他玩,見他在寫從前卜卦的故事,心中好奇,便問他寫完之後能否借我讀幾日。」
當時陳元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崔況打小就是人精,見他猶豫便沒再強求。
「後來我便將此事拋之腦後,他住進樂天居後,便說這冊書剛剛寫完,叫我拿回家自己看,莫要給外人看。」
崔況回想起那日那個少年把書遞給自己的模樣,平靜的表情之下似乎暗藏波瀾,帶著一點小小惆悵對他道,「阿況,這東西看看便罷了,玄學之所稱之為玄,蓋因飄渺難以琢磨,腳踩玄機登得再高也不過是虛無,唯有腳踏實地方才能穩穩噹噹。」
說罷,他又十分放心的笑了笑,「阿況是天才,是君子,必是不屑旁門左道的。」
「原來,他什麼都懂。」崔凝喃喃道。
他們都覺得一個從小被困在方寸之中的少年縱使再通透,閱歷畢竟有限,能講出一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罷了,應是不懂那些在塵世里打滾幾遭才能明白的道理。
崔凝以己度人,她到崔家之後,只覺得仿佛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因此二師兄騙她會去到方外之地,她一開始是打心底里信了八九分的。
原以為陳元與自己經歷相似,應當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不料傻子終究只有她自己。
崔況道,「我拿到這冊書之後,起初只覺得故事有趣。」
崔況本就對玄學頗有興趣,注意力自然都放在卜卦解掛之上。
陳元被害之後,崔況心中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陳元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少年,那渾天令一職也是白擔個名頭而已,究竟是何人想要治他於死地?
答案並不難想——陳元身上能讓人圖謀的不外乎就是這推演卦象的本事。
帶著這樣想法,崔況再看這本書時便發現其中的玄機,立即從榻上爬起來連夜解謎。
他自幼極為聰明,發現第一個解出來的竟然是一個人名,他還以為自己弄錯了,用同樣的辦法繼續解,漸漸有更多的人名出現。
「我昨夜才察覺這書中另藏玄機。」崔況一邊解謎,內心一邊十分煎熬,悔不該當初只漫不經心的將這冊書當遊記故事來看,「假如我早點發現,把這東西交給你們,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崔凝聞言抬頭看他,「依伱之言,他什麼都知道,卻沒有想過求助你我,反而只是把這本關乎性命的東西隨手當話本子送與你,是不是咎由自取?」
「你怎麼能這樣說阿元?!」崔況瞪她。
崔凝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不該這樣說他,那你又何必苛責自己?」
崔況竟難得的無言以對,「話雖如此……」
陳元知道崔氏第一世家的名頭,便是沒有崔家,總歸還有魏潛,即使如此,他也從未透出半分想要求助的意思。
「也許,他對陳六終歸是有感情的吧。」崔凝緊緊握著這卷書。
這東西若是透出風聲,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殺了陳元和陳六。陳元是個為了自由甘願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生命在他眼中並沒有那麼至關重要,他此舉除了保護陳六,崔凝想不到其他解釋。
陳元早就料到自己會被滅口,卻仍對陳六抱有希望,沒有去揭發此事。他給了陳六最後一個機會,倘若他活著,這東西會永遠是一個話本子,倘若他死於非命,一旦有心查證,這東西便是證據。
崔凝突然笑了,笑聲乾澀。
崔況見她帶笑的眉目間竟染上一絲悽厲,心中大驚,「二姐!你……還好吧?」
他印象里的崔凝,說好聽點是心胸開闊、灑脫隨性,說不好聽點,那就是頗有些沒心沒肺,沒料想她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崔凝慢慢斂去笑,清澈的眸子映著陳元的白髮,泛著淺淺的冷意。
陳元沒了,她傷心,但也絕算不上悲痛欲絕。
迄今為止似乎沒有哪一件事是她無法承受之痛,可是總有某些瞬間,她覺得自己將要崩壞。
「我沒事。」崔凝收回目光,「這本書你沒給別人看過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651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