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柏毅所在的陣地便被一波強似一波的火力打擊所覆蓋,要不是戰士們早有準備,利用炮陣地原有的工事,構築了較為完備的野戰工事,或許此時的柏毅早就橫屍當場了,可繞是如此,兇猛的火力還是將柏毅所在方位的泥土削去一層,周圍枯黃的灌木更是一個不剩,全都連根拔起葬身火海。
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即便柏毅有著極強的個人技戰術素養,也扛不住海嘯般的火力覆蓋,無奈之下,只能且戰且退,短短几分鐘時間,第一道塹壕就已經被敵人占領,眼看敵人就要向他所在的第二道塹壕逼近。
此時的柏毅已經退無可退,因為身後就是寬敞的四個炮位,在敵人步步緊逼的情況下,柏毅敢斷言,自己要是在寬敞的空地上出現,絕對會被敵人的子彈達成篩子,於是柏毅摸了摸剛剛撿起的m1卡賓槍,想了想二狗子那張有些稚氣而又不甘的臉,恨恨咬了咬牙:「二狗子,兄弟再給你拼幾個陪葬!」
說完,柏毅掏出手榴彈,咬斷導火索,向戰壕外外一拋,隨著「咚~~」的一聲炸響,柏毅的身體如靈猴般從戰壕內躍起,早已上膛的m1卡賓槍平穩的指向硝煙之後的敵人,右手食指飛快搬動只聽:
「砰~~砰~~砰~~」
伴著十五聲清脆的槍響,十五發子彈帶著炙熱的烈火從槍膛內噴礴而出,迎面撞向衝過來的敵人,頃刻間血花四濺,慘嚎迭起,五六個躲閃不及的敵人,猶如撞上一堵無形的巨牆,瞬間栽倒在地。
可後面的敵人卻根本不顧同伴的死活,繼續向柏毅衝過來,手中的衝鋒鎗更是肆無忌憚的向柏毅掃射,四散橫飛的子彈貼著柏毅的頭皮略了過去,直打得地面上的黑土噼噼啪啪跳個不停,騰起一陣接一陣的煙塵。
柏毅擦了擦被子彈擦破的胳膊,旋即摸向胸前的彈藥袋,卻沒想到摸了個空,沒彈藥了,柏毅的心不禁咯噔一下,而此時的敵人已經近在咫尺,可柏毅除了手上的一把刺刀外,已然是彈盡糧絕。
「拼一個,是一個!」
柏毅可不是容易低頭的人,恰恰相反,越是困難他越是頑強,無論是在軍工技術上的攻關,還是日常的軍事訓練,只要柏毅認準了,就算是再硬的骨頭他也要給啃下來,此時此刻陷入絕境的柏毅,再次將他不服輸的勁頭兒,從骨子裡爆發出來,哪怕手上只有一把刺刀,那也要刺穿幾個敵人的心臟,拉他們跟自己一同陪葬。
於是柏毅深吸一口氣,將刺刀裝在一旁的三八大蓋上,旋即穩了穩心神,便將整個身子斜靠在戰壕內,靜靜的等待著敵人的臨近……
「咔嚓~~咔嚓~~」
散亂的腳步已然隨處可聞!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已經布滿當面!
「嘩啦~~嘩啦~~」
細碎的摩擦由模糊變得清晰,柏毅知道敵人已經衝到他的跟前,微微閉上眼,再次深吸一口氣,當再次睜開眼時便是一聲充滿殺意的低吼:「殺!」
「殺!」
柏毅猶如猛虎般的低吼還未結束,更加驟烈的喊殺聲便在陣地上響徹起來,伴著嘹亮的衝鋒號,遠比敵人進攻猛烈數倍的狂潮便從兩側拍擊過來,轉眼之間便將突入柏毅跟前的敵人淹沒下去。
柏毅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望著不斷從兩側奔出衝鋒的戰士,不由得愣了愣,便在這時一支厚重有力的大手拍在柏毅的肩膀上,隨後耳畔便響起連長金屬般粗糲的話音:「真沒想到,你這個小同志不但炮搞得好,仗也打得不賴,剛才那一番激戰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經年老兵也不過如此。」
「是呀,是呀!」連長話音剛落,一旁的老葛擦了擦臉龐的血漬便插話道:「各種槍械隨拿隨用,更難得的是每一款槍械都能打得異常精準,再加上靈活多變的步兵戰術動作,我老葛也大了幾年的仗,像小同志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看著兩人讚許的神情,柏毅卻沒有半點的笑容,臉色亦如平常一般無喜無悲,仿佛剛才的那一番血戰,並不是他打的一樣,連長和老葛見柏毅這副神情,還以為他在擔心被敵軍包圍的事。
於是老葛便開口安慰道:「小同志,你也別太擔心,敵軍雖然包圍了咱們,但想要一口吃掉咱們也是休想,總而言之敵軍的尿性就那麼幾樣,扛過三板斧,打退兩撥進攻,就算咱們自己不突圍,他們呀,也會老實撤退的。」
老葛說得沒錯,論武器裝備敵軍可能略勝一籌,但論戰鬥意志卻遠遠不及我軍,再加上兩年來被我軍零敲碎打,將一大批經年老兵消滅殆盡,補充過來的新兵又訓練不足,是以各項戰術極不協調。
就拿剛才的進攻來說,敵人的火力看上去很猛,但真正有威脅的炮彈卻沒幾個,大部分都落在陣地前沿與第一道戰壕之間,只有零星的幾枚打在縱深掩體上,至於更後方的四門美制105mm火炮則根本沒受到影響。
之所以如此,或許是敵軍心存重奪四門美制榴彈炮的心思,因此不想對其造成毀傷,可既便如此敵軍的炮術還是差到姥姥家去,要知道前沿到四門美制火炮的縱深距離將近70米,別說是炮術專家,就算是訓練有素的炮兵都有信心將炮彈準確打在70米範圍內而不損壞火炮。
可對面的敵軍炮兵顯然沒有這個水平,至於步炮協同,則更是一個笑話,敵軍的步兵距離前沿還有三十米時,敵軍的火炮便停止射擊,這讓逼近的敵軍步兵直接暴露在我軍的槍口之下,以至於先前轟轟烈烈的炮火準備更像是應付了事的敷衍,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正因為如此,我軍才能夠依託陣地從容的進行防禦和反擊,但也由此,老葛才會說出那番自信非凡的話,只不過在戰術的把控上,柏毅比老葛看得還要透徹,所以他根本不擔心這股敵人的圍攻,更何況激戰正酣的塔山遠比這座無名高地重要得多,敵人也不可能在這裡空耗,是以只要抵阻幾輪進攻,敵人必然知難而退。
因此柏毅對敵人怎麼攻,如何守根本不在意,他所關心的是該如何為救他一命的二狗子報仇,將發起此次進攻的始作俑者徹底送到地府給二狗子陪葬,是以在老韓說完這番話之後,柏毅卻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進攻也好,撤退也罷,我都要留下他們指揮官的命。」
聽著柏毅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連長和老葛不由得同時怔了怔,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溫和有禮,還略帶幾分書生氣的柏毅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在連長反應得快,看了看四周,臉色頓時肅然:「二狗子……他……」
「連長,我想給二狗子報仇!」
柏毅望著那處坍塌的防炮洞,目光中滿是難以抑制的憤怒,老葛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勸道:「小同志,在戰場上生死本就平常,你是不是……」
「我不太愛欠人情,更何況還是一條性命。」
沒等老葛把話說完,柏毅便開口將其打斷,旋即轉過身,仔細打量起身後的四門美制105mm火炮,聞言老葛先是呆在原地怔了片刻,待看到柏毅目光匯聚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雙眼睜大:「小同志,你,你要用火炮?」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柏毅頓住腳,老葛急走兩步趕上柏毅,瞥了一眼敵人先前進攻的方向,又看了看豎起炮口的四門美制105mm榴彈炮,像看瘋子一樣看向柏毅:「小同志,你要知道,那四門炮可是美制105mm榴彈炮。」
老葛將「105mm榴彈炮」這幾個字咬得很重,因為他相信,憑著面前年輕人的機靈勁兒,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柏毅自然明白老葛的意思,不禁嘆了口氣:「你別告訴我,這款105mm榴彈炮只能用於間接瞄準的曲線射擊。」
「你知道,還要用?」
老葛一聽這話,立馬急了起來,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柏毅想要用身後的美制105mm榴彈炮對付先前進攻的敵軍,除了直接瞄準被無他法,原因無他,只因為這種步兵進攻基本上是在目視範圍內完成的,想要打擊這樣的目標,除了直接瞄準射擊,
別無他法,可問題是美制105mm榴彈炮可是個典型的間接瞄準的曲線火炮,彈道彎曲且飄逸,根本不適合做直接瞄準射擊,這方面就連美國原產的說明書都明確標註了這一點,老葛雖說在火炮技戰術上有些半吊子,但這等基本常識還是清楚的,是以他焦急的制止道:「那可是火炮,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人命?」柏毅聞言不禁冷冷一笑,旋即轉過頭瞥了一眼對面那座被硝煙遮蓋的小丘陵,凌厲的笑意不禁愈發燦爛:「要出人命,也是敵人的首腦,要不然也不配讓我親自打這一炮,更不配給二狗子陪葬!」
柏毅這話一出口,老葛不禁愣了一下,而一旁的連長卻是眼前一亮,好像抓到什麼寶貝似的一把捏住柏毅的胳膊,滿是激動的問道:
「小同志,你是說,你已經確定敵軍指揮部的位置了?」
柏毅沒說話,只是那一雙明亮的雙眸變得愈發深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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