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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那個人離開這座城市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去哪?」
「不知道,但是屬下已經派人登上她搭乘的火車跟蹤了……」
奧托手中攪拌著紅茶的湯匙略微停頓了一下:「讓他回來。」
「大主教……」
「讓他回來。」奧托轉過頭,此時的他面若寒霜,碧綠的瞳孔中滿是讓人不寒而慄的銳利,「我說過,不許跟蹤她,你忘了?」
「……是。」
「她會回來的,她需要我這個盟友。」感覺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奧托眼中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她也說過,給她一些時間去處理一些問題,作為盟約的締結者,這是我必須表現出的誠意。」
————————
「哇!你看你看,那邊那個山是禿的!」
「哇!你看你看,我喝西北風了!」
季忍冬第不知多少次驚喜地轉過頭對著符華說著話,他半個腦袋露在窗戶外面,張大了嘴,讓風把他的嘴兜滿,發出烏拉烏拉的聲音。
「別把頭伸出去;別張嘴對著外面;小點聲;把腳從椅子上放下去,坐沒個坐相,一會窗外掛過去一棵樹把你腦袋都削沒了……」坐在一旁的符華一邊數落著季忍冬,一邊把他從窗戶邊拉下來,按在座位上,「你打擾到別的叔叔阿姨了,知道嗎?」
「哦……」季忍冬慫了,不好意思地從火車座位的靠背上下來,「我們什麼時候到啊?」
符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反而像是遲疑了片刻才敷衍式地回答著:「快了……」
得到了符華肯定的回答,季忍冬繼續開心地向著窗外望去。
季忍冬跟隨著符華搬過很多次家,但坐這種綠皮的火車還是第一次,小孩子的心(性xing)讓他對什麼都感到新奇和興奮。
符華對他說過很多次「快了,就快到了」,但這趟旅途還是很長。不過好在季忍冬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對於能和符華一起出來玩感到很開心,甚至還希望這段旅途長一些。
如果能一直開到晚上就好了,這樣今天就不用練拳,也不用練劍,但是抄書可能還是要抄……
想到這裡,季忍冬偷偷地看了看符華的神色,想從她的表(情qing)判斷一下她心(情qing)怎麼樣,以此來推斷自己今天用不用做功課。
但是符華的臉色很糟,讓季忍冬有點害怕。
……
符華心事重重,這一點即使是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來。
她此行要把季忍冬帶回襄陽城,帶回那個陣法處,重新啟動預設好的陣法,將一切撥回正軌。
或者說,其實這一切都是方士們預定好的「正軌」,此時的自己,不過是照著他們的預想去做罷了。
只是……
符華偷偷瞥了季忍冬一眼,又迅速地把目光收了回來。
【真的要這麼做嗎?】
確實,於(情qing)於理,方士們做出了重要的抉擇,符華理所應當地要幫助他們,儘管她對方士們的隱瞞心有不滿,但如果這隱瞞是計劃的重要一環的話,她倒也能諒解。只是季忍冬她養育了六年,即使是塊石頭也捂(熱rè)乎了,更何況是一個活蹦亂跳,聽話又可(愛ài)的孩子呢?
符華清楚地知道自己將要去做什麼,但是正因為清楚,所以才會難以取捨。
……
季忍冬向四周看來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有趣的東西,符華又不讓他玩窗戶,這讓他感覺很難辦。
【因為阿媽不開心啊,所以要逗她開心才行。】
季忍冬經常會做一些很搞怪的事(情qing),讓人看了忍俊不(禁激n),或者讓人看了哭笑不得。
因為符華總是板著臉,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所以季忍冬會想一些辦法逗她笑一笑,或者惹得她哭笑不得,擰一擰自己的臉。也許這些舉動並不能解決問題,卻能讓她短暫地開心一下。
【因為阿媽笑起來可好看了。】
「阿媽,你把書拿出來好不好,我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呢……」季忍冬輕輕推了推符華的胳膊,如果現在找不到什麼笑料的話,就努力學習給她看看,也許這樣她也會開心呢?
符華愣了一下,看了看季忍冬:「今天不用做功課了。」
季忍冬傻了眼,放到以往,符華是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把今天的功課做完的,為什麼今天一反常態?
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話有些不妥,符華連忙補救道:「車上人這麼多,吵得很,你能靜下心來背書嗎?好好休息吧,到了襄陽城,我給你買冰糖葫蘆吃。」
————————
到了襄陽城,符華領著季忍冬在街上緩緩步行。
鵝毛紛飛,襄陽城迎來了罕見的大雪,雪花落在行人的肩頭,卻不融化,只是讓行人默默地載自己一程,直到自己消失。
連雪花都希望在自己消失前能夠有人陪伴,更何況是人呢。
符華低下頭,看著圖案拽了拽自己的季忍冬,卻發現他把手裡的冰糖葫蘆朝自己伸了過來,眼神里滿是開心和希冀:「阿媽,你吃。」
符華歪了歪頭,躲開了冰糖葫蘆:「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歡。」
季忍冬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聽話,而是執拗地舉著那串冰糖葫蘆,不停地反覆念著一句話:「阿媽,可甜了,你吃一個。」
實在拗不過季忍冬的央求,符華只得低下頭,勉為其難地咬下一顆,卻發現這顆裹著糖漿的山楂反而不是那麼甜,想來是製作者偷工減料的緣故。
「好不好吃?」季忍冬用一副充滿希冀的眼神盯著她。
符華張了張口,本來打算實話實說,但看到季忍冬的目光,卻沒來由地心軟了:「嗯,好吃。」
「嘿嘿嘿……」季忍冬又露出了他那一貫的傻笑,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蹦躂著,好像(身shēn)體裡有用不完的活力,「那你高不高興啊?」
「一般般吧。」符華把頭扭了過去,她還是搞不明白季忍冬想要幹什麼。
「那你笑一下嘛,笑一笑。」季忍冬並沒有因為符華的表現而氣餒,反而孜孜不倦地鼓動著符華,「高興就笑一笑嘛。」
「別鬧!」符華皺了皺眉,喝止了季忍冬。
她不是不想笑,而是實在笑不出來。
符華突然想就這麼帶著季忍冬在襄陽城裡一直轉圈子,一直轉一直轉,這樣事(情qing)就永遠不會發展到下一步。她可以讓這個小孩子一直陪在自己(身shēn)邊,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找到喜歡的女孩子,看著他離開自己,成家立業,看著他有朝一(日ri)能夠感受到和自己一樣的養孩子的辛苦。
【然後就可以好好笑話他了吧。】
想到這裡,符華忍不住輕輕揚起了嘴角,但一想到她來到襄陽城的目的,心便又沉了下去。
穿過古老的青石板路,穿過熙熙攘攘的街市,穿過滄桑古老的城牆,這一段路很長,卻讓符華覺得好短。
她一直覺得襄陽城很大,但此刻,卻感覺它只有這麼點,隨便走一走就走到了頭。
牽著符華的手,季忍冬好像想說什麼,卻在話出口之前改了口:「阿媽,我們去哪?」
「……」符華沒有第一時間應答,而是沉默了一會,「我們去爬峴山,阿媽不是說過嗎,要帶你去看大山。」
「哦哦!」季忍冬興奮了起來,符華帶他去過很多地方,卻鮮有專門帶他去瀏覽風光的時候,大多數都是路過,而非停留,而今天,符華竟然說要帶他去爬山,儘管就天氣來說好像有些不對勁,但這並不能澆滅他的興致。
更為重要的是,剛才符華竟然沒有像以前一樣拒絕自己叫她阿媽,這讓季忍冬分外開心。
「大山上有什麼?」
「有樹,有鳥,有兔子,還有凍成冰的溪。」
「那不是和我們家差不多嗎……」季忍冬好像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哦對還有雪!」
「嗯。」
走著走著,兩人間的氣氛卻愈發奇怪起來。
季忍冬心事重重,符華緘口不言,兩個人像是各有心思。
符華知道自己不能對季忍冬抱有任何的感(情qing),因為感(情qing)越是深厚,到了該做出選擇的時候就越是難以做出抉擇。
比如說現在。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工具,他要肩負起在他出生之時就被確定下來的責任,無論他願不願意接受。
關於這件事,符華心裡無比地清楚,而在這些年的相處中,她也一直是如此規範自己的行為,這也是她不(允玉n)許季忍冬叫她阿媽的原因。
因為她怕,怕季忍冬當了真,自己也當了真。
可能是一路上的氣氛太過壓抑,季忍冬忍不住開口:「阿媽……有點冷……我們不如回去吧……」
「再等一等,很快就到了。」
「阿媽……我們不是去爬山嗎?」季忍冬顯然有些懷疑。
「不是去爬山,是去別的地方。」
「哦……」季忍冬的頭低下,踢著雪層中藏著的小石子,他對於符華的話向來深信不疑,這次也一樣,哪怕他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可他還是願意跟著符華。
可是走著走著,那種讓人害怕的感覺卻慢慢真實了起來,這種感覺他以前也有過。
那天,那個奇怪的叔叔來到自己家之後,阿媽就變得很不對勁,儘管好像看起來與以前沒什麼兩樣,但似乎總有一種讓季忍冬不願接受的東西在周圍縈繞不散。他魂不守舍,很想開口問一問符華,卻又不敢,好像只要開了口,有些東西就再也無法挽回,有些事(情qing)就註定無法改變。
直到符華離開了家,季忍冬心中的那種急切感愈發強烈,好像這一去,就有東西回不來了,所以他才急急忙忙追出去,找到了符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傻乎乎地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晚上要回家吃飯。」
而今天也一樣,這種感覺讓季忍冬很陌生,他從小膽子就很大,從沒有怕過什麼,但他也有不願意接受的東西。這種(情qing)緒與害怕有些像,本質卻截然不同。
「阿媽……」季忍冬有些不安,他拉了拉符華的手,現在只有兩人牽著的手才是他(身shēn)上最暖和的地方。
已是冬季,季忍冬(身shēn)上裹得很嚴實,並沒有感到寒冷,但他還是覺得符華牽著他的那隻手才是最暖和的。
「冷嗎?」符華轉過臉,凝視著他的臉,季忍冬突然感覺符華的神(情qing)好像有些奇怪,他從沒見過符華露出這樣的表(情qing)。在他的印象里,符華偶爾會笑一笑,其它的時間全都是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從沒有過其它的表(情qing)。
可現在符華的臉卻讓季忍冬有些陌生,他無法從她的表(情qing)揣測出她內心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覺得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堵在(胸xiong)口。
「把這個含著,就不冷了。」符華掌心一翻,一枚溫潤的玉佩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啊?可是我不冷啊……」
「含著。」符華用一副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
季忍冬傻了眼,雖然這種取暖方式他從沒試過,但既然是符華說的,他還是願意信一下。
接過那枚玉佩,玉佩入手之時便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那個玉佩好像有著什麼神奇的魔力,他能從玉佩上感覺到的不僅僅是溫暖,甚至還有許多他未曾感受過的東西。
他全(身shēn)心的注意力都被那枚玉佩吸引,好像那枚玉佩是一個黑洞,將他的目光,他的心思全都吸附了進去,他心中猛然升騰起一股渴望,想要將這枚玉佩據為己有的渴望,好像那是他天生就該有的一部分。
他抬起頭,卻發現符華正背對著他,看不見她的表(情qing)。
不安從他的心底慢慢升起,他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種渴望來自於哪,但符華的表現卻讓他心裡一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符華緊緊地咬著嘴唇,她剛才將玉佩遞給季忍冬的時候已經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與堅強,她不敢回頭,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把奪下玉佩,帶著季忍冬離開這個地方。
可她還是忍住了,仿佛有一道牆壁隔在兩個人之間,將所有的關係通通隔斷。
季忍冬有些手足無措,他心裡仿佛有一個聲音正在呼喚他,那塊玉佩仿佛是他(身shēn)體的一部分,此刻正在瘋狂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想再度與他融為一體。
季忍冬慢慢將那枚玉佩靠近自己的嘴,隨著玉佩的靠近,他心中的衝動越來越無法抑制,他的眼裡心裡只有那塊帶著單單體香與溫度的玉佩,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
他張開嘴,將那枚對他來說有些大的玉佩放在舌頭上,閉上了嘴。
季忍冬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shēn)體,他的舌頭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那枚玉佩推到上下牙的中間,溫暖的玉佩觸碰著牙齒的感覺傳來,卻沒有堅硬的觸感,反而有一種在咬著脆脆的鍋巴一樣的感覺。
他想要把它嚼碎,想要把它吞下去,想要讓它與自己融為一體。
玉的質地很堅硬,但季忍冬偏偏就有這樣的感覺,只要自己咬下去,那塊玉就會應聲而碎,滿足他的渴望。
可是他不敢,他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他這麼做之後就找不回來了,那是一種沒有回頭路的預感,一旦自己走上去,就不能再回頭,你留在(身shēn)後的一切都要被捨棄。
你所擁有的,你所記得的,一切的一切都將以這一刻為邊界,涇渭分明地劃分為兩個世界。
「含著它,就不會冷了。」符華重複了一遍,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甚至於有些失真,她料想過自己會變成這樣,但沒有想過這種掙扎感會如此強烈。
她從不同意季忍冬叫她阿媽,為的就是在有朝一(日ri),面對抉擇的時候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如果此時她回頭,她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會煙消雲散。
符華感覺自己的(胸xiong)口悶悶的,這是一種很多年都不曾有過的感覺。長生會使人麻木,但是此刻的她卻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鮮活。
悲傷,不舍,眷戀,本就是人的一部分,她因為經歷了太多而很難再激起這樣的(情qing)感,然而此刻,她心底深處屬於人的那一部分正在瘋狂地躁動著,想掙脫那一層冰封,衝到她面前,大聲怒罵她的所謂選擇。
符華低著頭,渾(身shēn)僵硬,她不敢提起自己的力氣,她怕自己的(身shēn)體會下意識地轉過去,把那枚玉佩搶回來。
可是儘管她完全放鬆了對(身shēn)體的控制,她的(身shēn)體卻不由自主地轉過(身shēn),強迫著符華將視線凝聚在季忍冬的(身shēn)上。
「噶啦——」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季忍冬那呆滯的目光猶如利劍般將符華的心狠狠刺穿。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在了季忍冬的面前。
她的寶物。
她最為珍貴的寶物。
那些鮮活的,溫暖的,仿佛還帶著聲音的記憶,她與季忍冬共同度過的人生,連帶著她一直以來被壓抑在心中的溫暖,在她的面前一一碎裂。
事到如今,還裝什麼好人呢?明明是自己帶他來的,明明也是自己要他含著那枚玉佩的,明明是自己……這些明明都是自己的選擇,在兩相權衡之下做出的最好的選擇,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會流淚呢,為什麼會感覺(胸xiong)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疼呢,為什麼想要呼喚他的名字,卻一聲都不敢吭呢?
符華非常用力地擁抱著季忍冬,將自己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她的牙用力地咬合著,想要阻止喉嚨中(欲玉)出的哽咽。
可是冰涼的淚水還是倔強地從閉合的雙眼中擠了出來,在她的臉上滾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成冰。
符華的眼鏡掉到了地上,她用力地將自己的眼睛在季忍冬的肩膀摩擦著,可是眼淚卻越擦越多,止也止不住。
有些尖銳的聲音從她的喉嚨中擠了出來,她像是在咳嗽,又像是在悲鳴,像是失去了雛鳥的飛鳥,用羽翼環抱著巢中冰涼的記憶。
「你和我本來就不該有關聯……你是戮魔之刃,是方士的傳承者,我原以為把你帶在(身shēn)邊悉心照料,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然後回憶起你的職責……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符華的眼前似乎浮起了若隱若現的畫面,她記得自己曾經漫山遍野為一個病人尋找藥材,但當她找到回去的時候,病人已經撒手人寰。
她記得曾經有一處青山,(春c混)天的時候雪水融化,會從山上流淌下來變成小溪,很多孩子們在溪水邊光著腳踩水,她當時住在那裡,承諾過給他們每人做一個風箏。可是她為了除魔而四處奔波,在那裡也不過暫停幾(日ri),很快便把這件事拋諸腦後,當她再一次路過那個山腳時,村子已經不在,她只能找到一片荒廢無人居住的殘屋敗舍和荒墳野冢。
可她立在那片荒蕪中間,卻突然想起自己曾承諾過要給幾個孩子做風箏。
人就是如此善變的生物,無論是對於時光還是對於其他人。
時間是偉大的,它會讓很多事(情qing)消弭在它溫柔的流淌中,很多事我們都以為來得及,實際上時間根本不(允玉n)許我們去完成那件事。
來得及嗎?他的(身shēn)上沒有展現出任何與【戮魔之刃】相關的特質,也就是說自己需要讓他長大,讓他從頭開始學習方士的知識——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話——再讓他去傳授弟子,再讓他去成為神州新的守護神。
也許在那之前,神州就會先毀滅於妖物的破壞。
那個叫作奧托的人說過,整個世界裡只有神州在這幾年沒有發生大型的崩壞事件,這她是知道的,因為八千方士用自己的靈魂與(肉rou)(身shēn)作為磚石,用永生永世不入輪迴作為代價,將酆都通往神州的大門封死。
可是他們能撐住多久?方士們本來就沒想過能夠永遠封閉酆都,因此才會留下這個名為戮魔之刃的孩子,讓他去挑選弟子,傳承方士們的技藝,以期在妖魔重臨的某一天,再次站出來,保衛神州的土地——或者,讓他成為真正的【戮魔之刃】。
沒錯,他們是對的,酆都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那個叫作奧托的人說得很清楚了,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同於以往,科技的發展使得跨大陸的戰爭成為可能,神州確實不會發生奧托所說的【大型崩壞】事件,但是其它大陸呢?其它大陸會發生崩壞,成千上萬的妖魔會跨過國境襲擊神州。
更甚之,妖……【崩壞】會侵蝕人類的神智,將他們洗腦成為戰爭的發起者,神州正在經歷的戰爭也正是因此而起,整個世界正在經歷的戰爭也來源於此。
也許可以她可以潛入敵人的國家,將對方被【崩壞·】侵蝕了神智的戰爭發起者殺死,但這又有什麼用呢?【崩壞】會侵蝕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千千萬萬個人,直到人類滅絕。
除非……人類趕在這之前,將【崩壞】滅絕。
符華想起奧托對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有辦法讓【崩壞】永遠消失,前提是需要她的幫助。
奧托提到了一個綿延數百年的計劃,他一直在為這個計劃而奮鬥,但對於這個計劃的內容卻隻字不提,只告訴了她,他有辦法讓【崩壞】永遠消失。
……
符華還是猶豫了。
方士們的計劃真的能成功嗎?將這個孩子送往未來,然後讓他一個人代表神州去與萬千妖魔對抗?這是……怎麼想都不可能的事(情qing)。
但是不這麼做又能怎樣?方士挑選弟子的程序非常嚴格,往往是一師一徒的傳承方法,培養一個傳人需要花費以十年計數的時間,哪怕季忍冬能一次(性xing)收一百個弟子——前提還必須得是他能在成長中逐漸想起方士的傳承——百年時間,也不過教導出千人,不過原先方士八分之一。
至於讓教導出的學生們去教導再下一代方士……
一個方士尋找徒弟,往往需要數年的觀察,對這個人的心(性xing),悟(性xing),心理狀態等等特質做出評估,符合標準的才能收為弟子,說到底,想讓方士如同養殖場中的動物一樣成倍數的擴張是不可能的,它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
更何況,方士向來都以質量取勝,越是對方士之術鑽研得深,戰鬥力提升的速度就越快,若是專心擴張數量,反而會教導出一堆撐不起台面的弱子來,到頭來,可能還不如那些拿著洋槍的普通人組成的軍隊。
「我本來就不該是你阿媽……」符華的臉頰在季忍冬的耳畔輕輕磨蹭著,她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無法捕捉,「你是戮魔之刃,你天生該是保衛神州的兵器。人,是不該對兵器抱有感(情qing)的。」
「兵器是工具,如果人太過關注兵器,就會主客易位。兵器的存在是為了消滅敵人,而不是讓主人細心呵護……」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並不是你的主人,我也不過是另一件工具罷了。你沒有主人,你應該是自己的主人。」
「戮魔之刃……我因為一己私心而把你留在(身shēn)邊許多年,你本該按照計劃迅速成長,但因為一些意外……也許是有意為之吧,你才沒有一出生就成為一個生而便擁有許多記憶的人。」
「但是……來不及了……這世上的一切……終究都是趕不到,追不上。」
符華的聲音很輕,她的右手輕輕繞過季忍冬的脖子,按在他的後腦上。
符華好像在忍著什麼,她雙目無神,失魂落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
「來不及的……八千方士尚不能保證護住神州,僅能拖延區區百年,你又能教導出多少方士來?他們又能有多少戰鬥力?」
符華像是在勸說著自己一樣,可她顫抖的手卻並不像她說的那麼果決。
「唯有一個辦法……約莫百年之後……酆都之門大開,妖魔衝破封印,那時,需要一個強大的人……強大到……足以一個人抵擋住萬千妖魔的人,就像域外天魔般一個便當千軍萬馬的人……」
一個計劃在符華的心中漸漸呈現,她將那計劃上的塵埃拂去,終於窺得了那些方士們真正的目的。
「六年之期,攫取殘破龍脈靈氣,在掠奪干龍脈靈氣後,關押著他的『(陰yin)宇』會自動萎縮,把他擠出那個人造的空間,與此同時他也會醒來……用龍脈的靈氣滋養,(身shēn)兼百家技藝之長,天生的強者,像域外天魔那般擁有通天之能也絕非話下……前提是,他必須要能夠成長起來……他要如何才能消化掉那些靈氣與記憶……如果不能成功,他要麼成為瘋子,要麼因為龍脈的霸道而煙消雲散……」
方士所學緯天易數,號稱上可緯天,下可經地,算古算今,算盡天下變數。將未知的未來固定住,按圖索驥,猶如在群山中穿行的旅人,只要順著早已確定好的那條路線走,把幾個最為顯眼的地標作為校正點,不斷地修正自(身shēn)的方向,最終穿過叢林,直達大道。
相傳唐朝曾有袁天罡與李淳風作《推背圖》,算盡古今未來,卻因天機不可泄漏而只能著作成晦澀難懂的圖,但是古來能有此能者又有幾人?
「花費許多精力在培養後人(身shēn)上,倒不如將這個必然會成為曠古絕今最強方士的戮魔之刃培養成下一個神州的守護者。【天命】向我展現過了他們所謂現代科技的力量,我承認,那是不輸於方士與天印的強大……百年之後,所謂【科技】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呢?」
「那麼【科技】加上被強行施加八千方士氣運的【戮魔之刃】……可以與【崩壞】正面一戰嗎?」
「我不知道,沒有人能夠知曉未來啊……那些方士們又是為何如此肯定呢?」符華苦笑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哪怕我真的不這麼做,可百年之後,你屍骨已寒,後代方士又能有幾個?他們能有你匯集百家之長的神通嗎?」
「雖然我不通方士之術,但也知此道在於積累感悟,但一人窮盡一生也不過自結金丹,與其讓那些不知達到什麼程度的後代來對抗【崩壞】,不如讓你來……」
「可是為什麼要帶上我呢……為什麼要我養育你六年之久,這是為什麼……我不明白,但我也不需要明白……」
仿佛是終於說服了自己,符華閉著雙眼,按在季忍冬後腦的右手背上浮現出了一隻紅色神鳥的圖案,那圖案雖然不動,卻仿佛活著一般,給人一種靈(性xing)之感。
「忘了我吧……求求你了……不要記得我……不要來找我……」符華的意識仿佛遁入虛空,在那一片虛無之中,卻有畫面陡然亮起。
那是一幕幕她曾於季忍冬一同經歷過的回憶。
她怕,她怕季忍冬會記得自己,她怕他在不知多遠的未來醒來後尋找自己。
她怕季忍冬到時候找不到自己,更怕他到時候找到了自己。
她不敢想像季忍冬對自己的聲聲質問,更害怕季忍冬原諒自己,溫柔地給自己一個擁抱,這才是她最不敢接受的。
她的手慢慢搭在(身shēn)邊的一副如同皮影戲般變幻著的畫面上,上面正播放著一個低低的視角,裡面是一根有著短短糖風的冰糖葫蘆,但畫面並沒有鎖定在這串甜食上,反而不斷地抬起,去偷偷觀察她那張如寒霜的臉。
她看到一段視角幾乎靜止不動的畫面,畫面的正中央是那條回家的路,偶爾有一片葉子飛過,或者幾聲灌木的響聲,告訴她這不是一副靜止的畫面。
她看到自己手把手地教授他拳法,給他帶來新衣服,給他翻炒著鍋里的忍冬花,笑著給他講這個世界的遼闊。
符華的手慢慢搭在了另一段回憶上,上面的視角在悠車上爬來爬去,似乎想要翻(身shēn),又像是想逃出這個牢籠,可是一隻熟悉的手出現,溫柔地把他推了回去,拿出一隻撥浪鼓,左右搖晃著。
「原來……我經常笑的嗎……」符華喃喃自語。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捨棄,但真到了要放下的時候,那些回憶卻如同刺蝟一樣縮成一團,讓人無從下手。
她緩緩閉上了眼。
下一刻,它們通通碎裂,如泡沫幻影,如擊崖碎浪。
……
符華從季忍冬的靈魂深處醒來,看著季忍冬那張睡得昏天暗地的傻臉,突然又一陣後怕。
季忍冬忘記了自己,也許是好事,但符華怕自己忘記,就如同被她所忘記的千千萬萬個人一樣,如同她消弭在記憶中的故鄉一樣。
她恍然間記起那個有些涼爽的黃昏,季忍冬光著一隻腳,一個人在山上奔跑,向著自己撲過來時的樣子。
他還那么小,怕是連剛出生的小羊羔都能拱他一個跟頭。他的鞋跑丟了一隻,臉上的淚水混雜著泥土,衣服也髒撲撲的,明明自己剛給他洗過,可那時候的他看起來活像城裡唱猴戲的小猴兒。
可就是這樣的他,記著自己不許他隨便哭的警告,哪怕(胸xiong)口憋得一抽一抽的,卻硬是沒有哭出聲來,悶聲不響地抱著她的腿,想把她往家的方向拉。
她還記得那時候的她抖了抖腿,把他的胳膊震開,厲聲呵斥著:「不許叫我阿媽。」
符華想到這裡,甚至(情qing)不自(禁激n)地笑了笑,因為這回憶實在太過鮮明,讓她幾乎能聽到那段早已在山林間消散的回答。
「我……我沒叫你阿媽。」年幼的季忍冬先是愣了一下,喉頭一哽,好像是硬生生把什麼話憋回去了一樣,「符華,我挖了地瓜,晚上我煮地瓜粥給你喝好不好,可甜可好喝了……」
——他一定是那群人的孩子,這種倔強不肯認輸的模樣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明明是一句「不要走」卻說得七扭八拐的。
他一定知道的,或者說其實在那個時候他就察覺了什麼。季忍冬很聰明,很會察言觀色,也許他當時已經看出了什麼或者預感到了讓他不安的未來,才會用如此笨拙的方法試圖挽留自己。
儘管笨拙,但那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他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來挽留自己,卻沒能成功。
想到這裡,符華幾乎又要哭出來,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哭的感覺,但是這個孩子卻讓她重新找回了本該屬於她的這種東西。
然而哭過以後,就意味著放棄,或者說正因為決定了要放棄,所以才會無力地哭泣,痛苦於自己的弱小與無力。
符華將懷裡的孩子抱緊,能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打在自己脖頸上的溫(熱rè)與濕濡。
這大概會是她最後一次擁抱他,這一次放手以後,這個世界上將再也沒有一個人對她有如此鮮明的記憶,也不會再有人光著腳穿過秋天的林子,踩著一腳木茬來抱住她。
她站起(身shēn),把季忍冬扶起,向後輕輕一推,季忍冬的(身shēn)體猶如沒入水面的小石子一樣在半空中消失不見,連一團青煙都沒有留下。
方士們預定下的程序就是這樣的,那個玉佩才是真正的啟動靈符,同時也是啟動季忍冬(身shēn)上鐫刻的銘文的核心,它會將停滯的陣法重新啟動,將季忍冬吸回『(陰yin)宇』之中,把一切帶回正軌。
這個世界上,從此便不會再有季忍冬,也不會有一個帶著季忍冬的阿媽。
有的,只是一個孤獨地守護著這片土地的戰士,與不知多久後醒來,繼續著方士們大計的工具。
「不要像……阿媽一樣。」
「你一定要成為……能夠保護好自己所(愛ài)之物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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