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星河第三十九章：為什麼這麼難

葉子的一張照片，讓王野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毫無疑問，照片上那個慈眉善目的灰白鬍子老頭，正是培養自己十年之久的孫澤。

當然，比起自己認識的孫澤，照片上的人顯得蒼老了許多，褶皺乾枯的皮膚，灰白的頭髮鬍鬚，都顯示出了歲月的滄桑。但五官和身材卻是一模一樣的，尤其幾個細微的關鍵點，更是一模一樣，如此一來甚至可以排除雙胞胎兄弟之類的可能。

唯一的問題在於，氣質的變化簡直是180度的逆轉。

和自己在一起，流浪於人類版圖邊緣的時候，孫澤總是一張面癱似的臉，話不多，感情也很淡漠，生活更是單調地近乎乏味。除了生存這件事本身，他沒有任何多餘的需求，個人的娛樂，情感的交流……這一切都與他無緣，儘管他有著比任何人都高明的生存技巧，儘管他甚至向王野展示過在星河磁暴中倖存下來的方法……但一直以來，孫澤在王野眼裡，都像是一個植物人。而孫澤教授了王野各種各樣的知識，帶他旁觀了數十個人的人生，卻從來沒有教過他要如何享受人生。

孫澤離開以後，王野用了幾年時間，才逐漸找到了生存的樂趣。他在流浪星域扮演了超過二十個角色，有年輕的旅行商人，有紈絝的世家公子，有嚴肅的幽暗星域學者……從這二十份人生體驗中，才逐漸學會享受人生，而非單純的延續人生。可見孫澤當年給人的影響之大。

然而現在這照片上，孫澤穿著一身得體的老年休閒服，慈祥和藹，笑容滿面，站在中學時代的葉子身邊，一副恨不得立刻改姓符的嘴臉，哪裡有當年冷麵植物人的風範？

這得是經歷了何等重大的人生轉折，才能讓他的性格發生這樣的巨變？

而按照葉子的說法，這張照片拍攝於近十年前，也就是他剛剛甩開自己單飛的時候，換言之這傢伙才一離開自己，就立刻改頭換面，從鐵血植物人變成了隔壁符大爺。

「……******，跟我在一起過有那麼難受麼？」

王野下意識地罵了一句，然後吸口氣，理了理自己有些紊亂的思路，決定先從重要的問題開始入手。

「葉子，這個老混賬現在在哪兒？」

結果葉子眉毛一揚：「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家人，所以老混賬這個稱呼我真的很不喜歡。」

「……」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啊。大概是去年吧，他留下一封信說要去遠行，目的地和理由都說得語焉不詳，可之後就再也聯繫不上啦。」

「媽的去年！」王野簡直目眥盡裂了，這老頭居然和葉子一直保持聯繫到了去年！去年！

自己三年前若是和葉子更天長地久一點，說不定就能抓到這個改姓符的王八蛋！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王野吸了口氣，繼續問道。

「關於孫澤，你了解多少？比如，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他都做了些什麼？平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葉子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孫爺爺嗎？」

「……就是他？」王野又是恨不得捶胸頓足一番。

因為事情實在太不巧了。

葉子所說的孫爺爺，他其實早就聽說過。剛和葉子告白成功的時候，兩人都曾說過自己的過去。王野是半真半假，葉子當然是無話不說。她是個殷實人家的孩子，但中學時候一場不幸奪去了她的父母，而她的親戚只懂得鯨吞遺產，對年幼的葉子卻不聞不問……這個時候，一位姓孫的老人出現，以種種手段趕走了那些貪婪的親戚，並收養了葉子，更重要的是，正是那位孫爺爺，用自身為範本，賜予了葉子開朗陽光的性格。葉子不止一次感慨過，孫爺爺簡直是賜予她新生的恩人。

王野當時並沒多想，在他看來大千世界，什麼樣的蘿莉控沒有？或許葉子只是運氣好，遇到了一位善良真誠的蘿莉控罷了……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被他腹誹蘿莉控的孫爺爺，居然會是孫澤！

因為畫風實在差的太多了啊！

葉子問道：「小野，孫爺爺他……怎麼了嗎？」

「一言難盡啊，不過若是簡單歸納的話：你眼中那個和藹可親的孫爺爺，其實是最古老的野生種之一，他親手創立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野生種組織，現在咱們暫住的鎮守府，就是他和他的弟子的勞動成果。同時，我也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話沒說完，就聽葉子欣喜地驚叫起來，臉上洋溢著閃耀奪目的幸福光彩。

「這麼說來，咱們就真的是姐弟一樣啦~」一邊說著還一邊試圖來抱王野。

王野一臉嫌棄地避開：「我說你是不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什麼屬性啊？」

對於葉子這不可救藥的弟控技能，王野真想去虛空商會淘一本洗點書，徹底根治了她的毛病……不過現在還是搜集情報更為重要。

「孫澤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提起過類似野生種的話題？」

「從來沒有啊。」葉子說道，「你不說的話，我真的想不到他是超級戰士……一直以來，他都像是一個普通的退休老人而已啊，生活也比較簡樸。除了性格特別好，特別能感染人，也沒什麼別的不同啊。」

「性格好，感染人……」王野聽得嘴角都開始抽搐，當年那個全自動製冷型植物人的孫澤，居然一扭頭就變成了暖男型夕陽紅，他到底吃錯了什麼藥？

「不過，聯繫到你的情況，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葉子忽然皺起眉毛，「孫爺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會講什麼大道理，但唯有一件事他認真說過很多次，就是要我一定要學會享受人生，哪怕沒有什麼過人的成就也無妨，但一定要作一個陽光開朗，熱情生活的人，還說，不要太多地顧忌他人，要為自己而活。同時，要學會享受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美麗的人生只要一個瞬間，也勝過枯燥無味的一百年。」

頓了頓，葉子又說：「我當時還以為他是為了安慰我自信十足地跳級參加高考，卻慘遭失利的事情，才故意那麼說的，所以後來我也的確沒有去強考大學，而是進入一家平民護理學院做了護士……但現在想起來，當時他還經常提這麼一句：他曾經有過幾個孩子，但是都因為培養方式不妥，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後來他才意識到，能讓孩子過得開心陽光才是最重要的……」

王野當時腦中就是一懵，隨即一聲臥槽：「難道他是絕對我們被養廢了，所以才一走了之的？而且按照他這個說法，我跟長門成了失敗品？他的真正得意作品反而是你了？」

葉子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什麼成功還是失敗品，而且在我看來小野你不但優秀，而且也很陽光開朗啊。」

「那會因為我鬱悶流淚的時候你沒看到！」

「你還有鬱悶流淚的時候？」

「當然沒有。」

「……」葉子被噎得一愣，隨即又笑道，「你很想見到孫爺爺嗎？」

「是啊，有不少問題想要問他……不過，現在反倒沒那麼想了。」

在和葉子談話之前，王野一直想問清楚，當初為什麼要不告而別，現在看來，也沒有再問的必要了。一方面，不告而別是孫澤的優良傳統——他對培養了十五年的長門也是不告而別。對最近的葉子還是不告而別。另一方面，應該是他對自己的作品並不滿意吧。

長門是責任心過重，牽掛太多，所以做事束手縛腳，還把自己鎖死在了朝日市。至於自己……應該是過分注重生存，卻反而沒賦予自己生存的意義？也就是責任心太輕？

無論如何，王野感到自己多少理解了孫澤的選擇，也不那麼想再次見面，質問他為什麼要走。

不過該找的人還是要找，就算不是為了這些情感糾結的問題，單單從利益層面考慮。他一手創立的汞合金組織，現在正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長門和馬里蘭的全面戰爭一觸即發，他這個創始人應該要出面來解決一下了。

「葉子，麻煩你花點時間，把有關孫澤的事情再歸納整理一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