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稀疏,冷幽幽慘澹淡。
「咚——」
一聲鐘響,迴蕩在雜草叢生的荒郊野嶺,顯得那麼突兀。
寺廟中布滿灰塵,牆沿上都是蛛網。
猴子四人此刻正在寺中熟睡,突然聽到鐘聲,同時驚起。
四人悄悄來到外面,看著周圍的景色,頓時瞠目結舌。
空氣好像就在此刻凝固了,清淡的月光也好像遠去一般,顯得越發的詭譎。
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驚起一群夜鳥,四散飛去。
隨後,整個林子都聒噪了起來。
一絲絲火光自林中亮起,宛如飄在空中的螢火蟲,隨後,火光化作一盞盞昏黃的燈籠掛在樹梢,整片林子都亮了起來。
漸漸有人聲在林中起伏,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玄之又玄的,整個山林里樹木都消失不見,濃濃霧氣緩緩散去,露出一座集市。
方圓數里地渺無人煙,只有這裡忽然出現了一座集市。
「猴子,這是什麼情況啊?」唐玄松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處的林子突然變作集市,向猴子問道。
猴子施展火眼金睛,觀察著這座突然出現的集市,發現並不是障眼法,而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這令他也充滿了好奇,便對著身邊三人說道:「這集市出現的很詭異,我們去裡面瞧瞧。」
於是,四人便走向集市。
遠處,雜草叢中露出兩個小小的影子,那是兩隻鬼頭鬼腦四處張望的兔子。
它們身上的皮毛在月亮下好似發光一樣,一隻灰色,一隻白色。
灰色的兔子細須長長,帶著一點老態。白色的兔子眼睛水靈靈透著微紅,顯得單純可愛。
兩隻兔子像人一樣的站立,朝夜市走去。
走著走著,那隻灰色的兔子就穿起了一身灰布衣裳,化作一個老人。
而白色的兔子則化作穿白衣服、扎著沖天揪的小孩兒。
「爺爺,我可以不去妖市嗎?」
「不行,爺爺帶你去見見世面。」
白衣服的小孩道:「爺爺,我聽說妖市上有個老妖怪,每天都要生吃人心,用膽汁做酒,沒有人吃的時候,就連妖怪也吃。」
老人頓時停住,露出一副驚懼萬分的樣子,捂著小孩的嘴說:「小點聲,你不要命了,這樣的話也敢亂說!」
小孩的眼睛裡閃爍著驚恐,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老人這才鬆了臉色,道:「那位大人不是我們能夠議論的,且不說傳言真假,就算是真的,今天也不會有危險的。」
「蘭若妖市新開張,若是那位大人隨便殺妖的話,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去妖市了。而且妖市開張,這方圓百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要去拜賀,我們要是不去……」
他話沒有說完,小孩卻已經領會了這其中的意思。
不僅是這一對祖孫,四面八方皆有妖怪向著妖市走去。
妖市山勢不高,卻生機異常,生長著無數的植物,藤蘿松柏、青草野花,四處可見。
往山上去,走過曲曲折折的小路,山腰開闊平坦處,有一個荒蕪的寺廟,便是蘭若寺,也只有蘭若寺附近顯得荒涼一些。
寺廟周圍,就是妖市。
妖市上的鬼物和妖精掛起燈籠,擺起攤子,這寺廟裡也浮現出一盞盞鬼燈,燈光照下來,整座荒蕪的寺廟前,便升起一座九層的石樓。
石樓四角飛檐,每一層的飛檐下都掛著一個八角銅鈴,風吹起時叮噹作響,卻好似嬌俏的女子在閨閣中的嘆息聲。
一個個生得粉白的童男童女在忙著妝點石樓,一個個生得貌美如花的女子蒙著紗巾,在樓中進出,布置著樓中景觀。
這時,一個粉裙的少女指著石樓門口破落的匾額問道:「小倩姐姐,這塊匾額怎麼辦?」
這塊匾額年深日久,爬滿了青苔,一道裂紋險些把匾額劈開,上面得金字已經剝落,依稀可以辨認出這匾額上寫的三個大字。
「蘭若寺」
被稱作小倩的女子生得一副絕美的面龐,哪怕是女子見了,也要稱一聲我見猶憐。
只是這匾額,卻也著實難倒了她。
小倩揮了揮手,道:「先去干其他的事吧,這匾額暫且留著。蘭若寺的金匾畢竟不比尋常,尚且不知道姥姥心意,待我問過姥姥,再來處置它。」
小倩抱著匾額穿過石樓,走過石樓後面的庭院,直直的走入那一片荒廢的寺廟裡。
這匾額乃是一塊渾然一體的石頭刻出來的,但在小倩手上,卻輕若無物。
寺廟大部分都已經荒廢,佛像全部都被砸毀,大雄寶殿上佛祖身上的金漆都被人剝走,整座寺廟,也只有一座藏經樓和幾間僧人住的僧房還空著。
東西的僧舍已經荒廢了,門扉虛掩,地上爬滿了藤蘿野草。
姥姥,就是她們這些人的主子,整個妖市中的主宰,統治著蘭若妖市的所有人。
小倩是十多年前死在妖市附近,被人葬在蘭若寺周圍,因為客死他鄉,魂魄了無憑依,被姥姥收留,為她做事。
小倩縱然因為懂禮和美貌得姥姥歡心,卻也對姥姥知之甚少。
小倩只知道姥姥的本體是一棵樹,生長在蘭若寺的後面,其餘的就一概不知了。
姥姥生性冷酷殘暴、喜怒無常,為了修煉妖法,時常命她們這些生的貌美的女鬼前去勾引路過的行人,只小倩來的這十幾年間,就殘害了近百條人命,屍骨殘骸都掩埋在樹下。
走到蘭若寺後方藏經閣,小倩就不敢再動。
她站在藏經閣的門口,敲了敲門,叫道:「姥姥。」
藏經閣內傳來一聲男女莫辨的聲音,「是誰?」
「是我,小倩。」
「小倩。」藏經閣里的聲音帶著難以捉摸和耐人尋味。
「小倩,你不在妖市,跑到後殿來做什麼?」
小倩把蘭若寺的匾額捧過頭頂,道:「姥姥,這蘭若寺的匾額……」
吱呀~
藏經閣的大門自行打開,昏暗的光影里,一張覆蓋著樹皮一樣的斑駁醜陋的面孔出現在小倩的面前。
小倩一個激靈,把頭低了下去。
「小倩,你看到了什麼?」
小倩的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姥姥……」
姥姥伸出老樹皮一樣斑駁的手,細長的爪子在手上閃爍寒光,帶著一股子血腥的氣息。
這雙手輕輕的撫摸在小倩的腦袋上。
小倩的心裡充滿了恐懼,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卻一動也不敢動彈。
然而姥姥卻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輕輕地撫摸了兩下,溫和的草木的氣息在她鼻尖上飄動。
姥姥的手上有些溫度,輕輕的撫摸竟似安撫多過責備。
小倩覺得自己是昏了頭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姥姥把手拿開,黑色的寬大的長袍在小倩眼前垂落。
她手裡一輕,匾額已經被姥姥拿走了。
「去忙吧。」
姥姥的聲音帶著清清冷冷,但在小倩眼中卻無比的悅耳,她應了個是,小心翼翼後退兩步。
藏經閣的大門在小倩面前緩緩關閉。
小倩鬆了一口氣,加緊腳步,離開了蘭若寺。
藏經閣外一片幽深黑暗。
一株巨大的槐樹近乎遮天蔽日一般,把整個藏經閣都遮蔽在樹蔭下。
藤蘿在槐樹上垂下,粗大的根須冒出地面,把整個藏經閣都撬了起來,使之與地面脫離。
姥姥整個人籠罩在一片幽深的黑暗裡,黑色的大氅遮蓋了他的身形。
「蘭若寺,蘭若寺!呵呵。」
它輕笑了一聲,撫摸著手裡的石刻匾額,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幾日之前,姥姥還是「姥姥」。
以一個絕色美人的形象出現,金釵雲髻,環佩叮噹。
然而現在,他已經不是「姥姥」,整個人,也如同草偶,被裹在樹皮之下。
其實,這才是姥姥的真身——一棵沒有性別的樹。
這裡是妖市,幾百年前有一個妖魔在這山上誕生,稱作黑山老妖。
不過黑山老妖隨後就被鎮壓在陰土裡,鎮壓他的奢摩大師在妖市上建立了蘭若寺。
幾百年後,邪佛到此,以邪亂正,蘭若寺就此衰敗,然後在這山上,誕生了姥姥。
姥姥是藏經閣窗前的一棵槐樹,聽聞僧人念經一個甲子,開了靈智。
可惜隨後蘭若寺衰敗,佛性被魔性打敗,姥姥也就此墜入邪道。
吃個行人練個邪法什麼的,也只不過是小菜一碟。
真正的大惡,是把蘭若寺變成妖市,吸引天下妖魔和人類前來,把自己變成真正的大魔王。
可惜姥姥的心不小,但是能力卻夠不上。
姥姥修煉的是當年黑山老妖留在黑山密洞裡的粗劣法術,吞服太陰之精,吞食人心吸血練功,不成體系而且後患無窮。
姥姥在藏經閣外聽了一個甲子的經書也不是白聽的,他把主意打到了藏經閣里的一卷佛經上。
用了幾個月的功夫,終於在今日破去了藏經閣上的佛光,卻在最後一刻,被佛經從藏經閣飛出,擊在天靈,打碎了魂魄而亡。
也不知是因為什麼,本來它已經魂飛魄散,卻在魂魄碎散的一刻又重聚復甦,只不過變作了醜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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