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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西省委夜裡發布消息:免去晉北市委書記、市長、常務副市長(主管城建)、市委常委兼新城區管委會主任等四位常委的職務,另有任用。
之所以捱到凌晨兩點半發布消息,因為省委初衷出於春節期間*等因素想拖到節後,然而京都方面嚴厲地要求「節前到位」!
實在沒辦法,省委傍晚倉促召開常委會,一直研究到凌晨一點確定對晉北***大換血,主要領導全部免職的人事調整方案。
緊接著省領導立即前往晉北市連夜組織談話,只給兩個小時辦理交接手續,勒令四位常委上午七點前全部離開!
——看似冷酷無情的命令,實質是在保護他們,因為龐大的工程商、投資商、設備商、債務人聽到這個消息會象暴怒的獅子撲上前,尤其卸任的罪魁禍首市委書記;宋楠也將遭到報復,一切因他而起,他若睜隻眼閉隻眼不就沒事嗎?
——「另有任用」,說明被免職的四位幹部暫時沒安排新職務。一方面市委書記享受副省級待遇,宋楠是鍾組部直接任命的中管幹部,省里須得等京都方面的意見;另一方面晉西省委也要視輿情和民意靈活處理,暫緩任命是留出騰挪空間,免得到時沒有迴旋餘地。
真正的救火隊員也連夜趕到晉北,擔任市委書記的赫然是東北猛人俞晨傑!也對,晉北城建的盤子已瀕臨崩潰,必須俞晨傑這等猛人出手扭轉乾坤。由此可見龍忠峻評分系統之神奇,京都的確非常看重俞晨傑,好鋼往往用在刀刃上。但俞晨傑間接救宋楠的火,想想總讓白鈺、於煜兄弟很不舒服。
省委組織部長親自出面談話,市委書記請求再給半年寬限期確保處理好晉北當前混亂局面,否則主動辭職以向省委謝罪,未被應允。
宋楠很平靜地接受這一結果,當問及有何想法時,他說沒有想法,也不提要求,服從組織決定,關於本人在晉北任職的功過,歷史會證明一切。
交接手續只辦理了四十分鐘,之後宋楠在溫小藝親自率領的保鏢團隊保護下,很巧妙地避開大路而悄無聲息出城徑直前往京都。
市委書記則沒這麼好運氣。
當他的車駛出市府大院時,迎面黑壓壓數千人堵在大門前,情緒激動地高喊著各種訴求:
「還我工程款!」
「王書記不能走!」
「晉北人民需要您!」
「你這個懦夫」
市委書記悲慟得熱淚盈眶。內心深處他也覺得委屈,覺得難過,因為從頭到尾他沒想過謀私利,幾百億項目無數個工程隊,宋楠也私下聘請第三方審計秘密查過,的確沒撈好處否則根本不是今天的結局,早就被紀委請去喝茶。他恨宋楠攪亂整個計劃,否則新城區完全可以實現債務良性循環,平穩度過危機;他又恨省委頂不住壓力,屈從上級意志,橫加插手打斷自己對晉北新城區的宏大布局。
本可以流芳百世,結果遺臭萬年。
危難受命的俞晨傑聽說前任被困住後,當即抄起喇叭勇敢地來到人群面前,面對眾多債主做出兩個莊嚴承諾:
一是所有拖欠工程款經審計後全部認賬;
二是所有在建工程不會爛尾,市財正會給債務兜底!
新任市委書記的承諾及時安撫了人心,隨即前任在十多名幹警保護下如喪家之犬倉惶逃離晉北。
此後,終生未踏入這片傷心地半步。
中午時分宋楠失魂落魄回到樊家大院,樊紅雨已在書房等了好久。
「抱歉,我讓媽媽失望了,也讓樊家還有宋家都失望了,我在晉北打了敗仗。」進書房後宋楠難過地說,在外人面前硬撐的鎮靜陡地轉化為無助與虛弱。
樊紅雨語氣很平靜:「哪有戰無不勝的將軍,挫折與失敗都很正常,爺爺、爸爸、媽媽都遇過,沒人因此責怪你,臻臻。」
「但我」
宋楠無力坐到沙發上,半晌道,「或許有更好的解決途徑吧,我選擇了硬碰硬的對抗方式。因為我恐懼天文數字般的債務,那將成為壓在晉北人民頭頂數十年的大山啊,媽媽!不錯,我可以學小寶採取金融工具化解,把工程款轉為城投債或地方債,然後打包出售、資產轉讓、資本運作,可債務還是債務,需要用真金白銀來還的,媽媽!我也可以象小貝那樣對實力強的私企極限施壓,逼其回吐利潤反哺社會,減輕基礎工程和城建投資對財正的壓力,但人家那是超級私企,我不能提前透支晉北的未來!試想,我為什麼非要尋求一團和氣而遷就不切實際的空想主義?他區區一個市委書記憑什麼替幾十萬晉北人民欠下幾百億債務?!」
靜靜聽著兒子發自內心的傾訴,樊紅雨沒有插話,等他滔滔不絕說了十多分鐘後才淡淡道:
「媽媽當過市長,也當過市委書記,你說的每句話媽媽都理解,的確歷史
會證明你在晉北的所做所為。現在,晉北已成為過去式,你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麼辦。」
「怎麼辦?」
宋楠足足呆了兩三分鐘,神情呆滯地反問道,「難道鍾組部還沒決定我去哪兒,幹什麼?」
「另有任用嘛就是拖延術,人家在等宋家反饋,準確地說等你宋伯伯的電話。」
宋伯伯無異指第五號人物、主管宣傳文化和意識形態的宋檀山。
宋楠心一緊,喃喃道:「準備把我貶黜到別處,所以遲遲不好意思下手,對嗎?」
作為京都傳統家族子弟,宋楠對體制內部行事的法則了如指掌,倘若平調以避過風頭肯定第一時間宣布,「另有任用」釋放的正治密碼是領導也很為難,不知怎麼安排,本身就暗含沒有好去處的意思。
定定出神,樊紅雨默默嘆了口氣道:「臻臻,宋家那邊討論結果覺得你還是不適宜從正」
霎時心頭宛若被重重一捶,宋楠呼吸幾乎停滯,瞪大眼睛道:
「怎麼怎麼樊宋兩家都準備放棄我麼?晉北的事錯不在我,我敢」
樊紅雨抬手阻止兒子說下去,溫柔地道:
「你外柔內剛,更多遺傳我們樊家不妥協的性格,媽媽喜歡還來不及呢。但你回顧從正經歷,在西北那次撼動京都的大逃亡;這回晉北新舊城之爭再次撼動領導們也會想,為何每次造成撼動的都是你?很簡單因為不妥協!所以臻臻,根本不存在放棄,而是出路與方向,這條道走得艱難那就換條道,再不行再換,總有一條適合你。退一步海闊天空,對不對?」
看著慈祥親切的媽媽,宋楠嘴裡慢慢滲出苦澀的味道,乾澀地問道:
「要我退退出正界?」
「你認為呢?」
「我已沒有機會了?」
「是的。」
書房陷入難耐的寂靜。
良久樊紅雨緩緩道:「臻臻真的還想一搏?」
「我」
「現在的情況是,宋家湧現出越來越多子弟,家族內部競爭激烈,而宋檀山的情況你也知道小換界便要退下來,時間彌足珍貴!現在他必須把有限的資源用在最大可能性上,而不允許閃失,更不能冒險!」
宋楠失落地說:「如此說來宋家已將我排除在外」
「但你若想東山再起繼續留在正界拚搏,媽媽也有辦法,」樊紅雨道,「我跟范曉靈、俞曉宇都同過事,與明月、居思危等也說得上話,老黃海那邊拉下臉來是可以的,但這些資源一旦用過之後就消耗殆盡,沒有下次了!你想想,認真想想,不要急於決定。」
「那我」
宋楠只說了兩個字便剎住,然後長時間沉默。樊紅雨並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兒子最後的選擇。
倘若沒有選擇索性閉著眼睛一條道走到黑了,偏偏有選擇就有了其它可能性,反而容易患得患失,因此世間最難的就是選擇。
大概隔了十分鐘,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十分鐘,宋楠低聲問:
「否則去哪兒?」
樊紅雨道:「還用說嗎?樊家將竭盡所能,這也是爺爺最大的心愿。」
幾乎沒猶豫,宋楠乾脆利落道:
「我決定了,重回軍界!」
「臻臻可要想清楚了,」反而樊紅雨慎重提醒道,「一旦決定不可以反悔的,將決定你今後的人生。」
「不後悔!」宋楠自失一笑,「爸爸在大雁山叮囑『遇到困難膽子大點別過於瞻前顧後』,我的性格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或許還是軍界適合我吧。」
「想明白就好!」
樊紅雨欣然起身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吧,他都不敢親自出面怕給你太多壓力。」
臘月二十二。
晉西省委先宣布被免職的晉北常務副市長和專職常委兼新城區管委會主任的任免決定,前者調任盤河市副市長;後者調任省城高新區副主任,級別相同但實際上都比原先倒退一大截。
晉北前市委書記仍去向不明,有消息說省委給了兩個選擇,一是進省人大,一是轉任調研員,他都堅決拒絕,強烈要求「做力所能及的實際工作」。省委哪敢再讓他干實際工作,但官至副省部級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反正經濟沒問題又沒犯原則錯誤,一時不好拿他怎樣遂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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