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司 第二卷 時間餘孽 第四百九十三章 算計

    那聲音響起得極為突兀，沒有半點預兆。

    眾人聞聲之時，皆是一驚，紛紛循聲望去，只見褚青霄的臉色難看，面露痛苦之色，下一刻，他的身子忽然跪坐在了地上，雙手杵地，嘴裡發出一陣陣痛苦的低吼，只是一瞬間他的額頭上便已經是青筋暴起，仿佛在經受極為痛苦的煎熬一般。

    眾人見狀自然心頭駭然，剛要上前，只見褚青霄的背後那把神淵劍緩緩憑空而起，然後一黑一紫兩道身影就在這時於那劍刃中湧出，懸浮在劍刃兩側，憑空而立。

    那黑色的身影楚昭昭等人倒是認得正是那位洛先生，而那道紫色的身影，卻模糊不清，看不清模樣。

    但楚昭昭卻暗覺對方的身型的輪廓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可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若不是你們這麼努力，我們又怎麼可能找到至高天的所在？」而就在眾人還在因為眼前的變故而驚駭不解時，洛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而這時，洛先生沒了以往那副溫文爾雅的氣質，臉上的神情陰桀，眼中帶著狂熱的興奮之色，整個人看上去陰邪至極。

    「洛先生！？你對青霄做了什麼？」楚昭昭在那時問道，她說著快步上前，將褚青霄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臉上的神情戒備。

    其餘等人也紛紛靠攏過來，臉色警惕的看著洛先生以及他身旁的那道紫色身影。

    無論此刻洛先生周身縈繞的古怪氣機，亦或者他們出現時褚青霄表現出來的痛苦，都讓眾人意識到事情恐怕已經生出變故。

    「沒什麼，只不過是將一些不該屬於他的東西，從他的體內剝離出來……」洛先生語氣溫和的說道。

    只是這以往讓人安心的聲音，此刻卻莫名的讓眾人有些毛骨悚然。

    楚昭昭皺起了眉頭，正要再次發問，身旁的褚青霄卻緩緩站起了身子，他似乎恢復了些許，剛剛那蒼白的臉上此刻多出了幾分血色。

    他看向洛先生，在那時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奪走了……神淵劍……」

    神淵劍，在最初之時，確實並非褚青霄所有之物。

    但為了確保褚青霄能夠在幫助神淵劍抵禦天劫之後，第一時間如臂指使的使用此物，在一年前洛先生帶著褚青霄逃到域外之後，便將此物與褚青霄的心脈相連，慢慢溫養，但此刻洛先生將之從褚青霄的體內剝離，讓褚青霄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反噬。

    褚青霄在這時緩緩站起了身子，他看向洛先生，面色陰沉的言道：「此物本是先生所贈，理應還給先生，只是先生用這般手段奪走，未免有卸磨殺驢之嫌……」

    「卸磨殺驢？我若想要殺你，你現在就已經死了……」洛先生眉頭微挑，這樣言道。

    「那我應該謝謝先生的不殺之恩？」褚青霄反問道。

    「哼。」洛先生聞言卻是面露冷笑：「我教導你這麼多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怎能不清楚，你若是對我感恩戴德，那你就不是褚青霄了。」

    褚青霄對於此言不置可否，他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而是問道：「我聽先生剛剛之言，似乎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這至高天，現在，先生已經得償所願，不如就給學生講講，先生如此機關算盡，到底想要什麼？」

    說到這裡，褚青霄還側頭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站在洛先生身旁的紫色身影，對方的身形一動不動，仿佛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哪怕如今的褚青霄擁有十境修為在身，依然看不出他的根底，只是覺得對方的眉眼模糊的輪廓，很是熟悉。

    「我們這些祖神靈魂的腐朽在數百年前就已經開始，那時候起我們就開始尋找挽救自己的辦法。」

    「只是諸城那些傢伙墨守陳規，只想著靠那方天地的力量來完成此事，但他們也不想想，我們所擁有的力量已經是這個世間最極致的力量，我們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靠著別人又怎麼可能做到？」

    「古神們之所以壽命綿長，只是因為他們是天地造物，他們並非不死，而是依靠傳承而延續生命，但這依然是有盡頭的。」

    「想要一勞永逸，最好的辦法，只有尋找域外的幫助，那裡遼闊無垠，只有在那裡才能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幫助我們得到真正的永生。」

    「可是諸城那些蠢貨，卻始終忌諱這域外之力，同時他們還不想讓我去躲過的觸碰這股力量。」

    「可我怎麼可能對蟲豸言聽計從？所以我獨自在域外遊蕩，也就是在那時看見了一個新生的世界，從渾濁的域外之地破土而出，當時的我身子一度懷疑自己被域外之力侵蝕，而出現了幻覺，我仔細地觀想著腦海中的記憶，終於確定那一切並非幻覺，可是這污濁不堪的域外之地，怎麼可能誕生出那麼純淨的世界？」

    「我滿心不解，花了足足三百年在那裡蹲守，而某一天，我又一次看到了一個新生的世界從域外之地的深處破土而出，那時我終於確定了這一切的真實，並且因為早有準備的緣故，我在那個世界出現之時，便用神識將之鎖定，儘可能的在他飛離我的視線前，探尋他的訊息。」

    「而也就是在那時，我在那個世界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大且神聖的氣息。」

    「我將那些殘餘在那個世界上神聖氣息剝離，將之吸收，我腐朽的靈魂，在那股神聖氣息的作用下，頓時修復大半，我意識到這才是不朽的關鍵。」

    我感受看到某些畫面的碎片，一個強大的存在棲身於污垢的世界深處，然後不斷淨化著一個個世界，我在那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那就是通往不朽的辦法！」

    「而在我吸收的那些力量中，我看見了一些世界的畫面的碎片，一個偉大的存在擁有可以洗滌一切污穢的力量，他陷入沉睡，但本身強大的力量卻不斷淨化著一個個世界，那才是真正的不朽。」

    「本來以我的能力，是無法窺探到那位存在的居所的，但因為吸收了些許她的力量，所以我感受到了她分化出來的分身的存在，也就是你……」洛先生說到這裡，轉頭看向了趙念霜。

    趙念霜的臉色在這時變得難看，她隱隱意識到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圈套，一個洛先生為他精心編織了數百年的圈套。

    「我在第一時間找到了你，我本來是想要將你的力量吸收，這樣就足以讓我獲得接近不朽的力量，就算無法真的不朽，但因為有這份感知在，如果那個偉大的存在再次釋放分身，我也能依靠這份聯繫繼續尋到，繼續吞噬。」

    「但你身上存在的力量太過純粹，我根本無法吸收，而在我試圖用力量分解你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體內有一種可怕的力量對我發起了反擊。」

    「我不是對手，慌忙間調動了周遭的域外之力抵禦，卻驚奇的發現域外之力包裹的死氣能讓體內那股保護你的力量陷入混沌。」

    「所以，我構想出來了一個絕妙的計劃，將磅礴的域外之力灌注到了你的體內。」

    「你那時如此蒙昧，甚至不知道這股力量有何而來，自以為是自己攝取，然後我將你偽裝成了域外古神，把你的存在告訴了諸城那些蠢貨，他們正在為奪取古神真身而苦惱，你的出現讓他們欣喜若狂。」

    「而後我只需要假死脫身，在暗中推波助瀾，他們自會想辦法把這個世界弄得烏煙瘴氣，強大的域外之力會堆積在這個世界，而你也會在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吸收更多的域外之力。」

    「那股藏在體內深處的力量會愈發的虛弱，而我則早已準備好了一把足以將你分解殺器……」說到這裡，洛先生側頭看向了身旁那把懸浮在半空中的神淵劍，臉上泛起了得意之色。

    他確實可以自傲，一場對至高天的算計，一場長達百年的布局，在這時都如他預想一般完成了，這樣的心思與城府絕非尋常人可以比擬。

    「諸城那些蠢貨滿腦子都是長生不朽，他們見古神不死，便以為奪取古神真身就可以永生。卻沒有想過連世界都會枯萎，世界之中的生靈又怎麼可能不朽？」

    「得到古神真身又如何？無非是讓自己腐朽的生命再多那麼一些渾渾噩噩的時間而已，我可不做那麼蠢的事情。」

    「我見識過真正的偉大不朽，又怎麼會甘心與他們這樣的蟲豸追逐一塊腐肉？」

    洛先生這樣說著，他的眼中泛起猩紅色的光芒，整個人看上去扭曲且猙獰。

    「所以你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幫我們，也不是什麼拯救世界？你是在利用我們？」楚昭昭回過了味來，她怒目看向洛先生問道。

    洛先生搖了搖頭：「楚姑娘這話說得就未免自視甚高了一些，試問若是沒有我，你們能活到現在嗎？」

    「又能拯救那方天地嗎？」

    隨著神淵劍的離體，褚青霄周身的痛楚反倒消弭了不少，他站直了身子，看向對方言道：「洛先生，所以你和我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擊敗祖神，什麼拯救蒼生，都不過是為了利用我而編造的謊言？」

    「你的目標一直都是至高天，對嗎？」

    面對這個問題，洛先生則坦然地搖了搖頭。

    「這一點你確實高估我了，在最初的時候，我所想要的也只是這位趙尊主體內的力量，至高天的存在我根本不敢涉及，在我最初的計劃里，你在殺死諸城等人之後，如果順利的話，可以幫我動手也殺了她，到時候我在顯露身形，奪取力量，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你不聽話的話，我也可以自己動手，但那可空間裂縫的出現，讓我忽然意識到那般磅礴的域外之力很有可能就是至高天的居所。」

    「所以我按捺下了性子，選擇作壁上觀，沒有想到她真的把你帶到這裡，而且這偉大的存在已經陷入永久的沉眠，果然，最好的獵物，永遠是留給最有耐心的獵手的。」洛先生這樣說著，臉上的得色更甚。

    看著眼前一臉狂妄的洛先生，眾人的心頭一沉。

    褚青霄壓下了心頭在這時泛起的憤怒，盯著洛先生言道：「所以他們的死只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慾？你與你口中那些蠢貨又有什麼區別？」

    洛先生聞言一愣，但下一刻便明白了褚青霄的話中所指。

    他的臉色再次露出笑容：「當然不一樣，如果武陵城的人的死，是為了讓諸城這種蠢貨獲得永生，那自然是不值得。」

    「可我不一樣，我一旦擁有永恆的生命，我會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會再有任何殺戮，也不會再有任何悲歡離合，我甚至可以用至高天的力量，讓整個世界都與我一同不朽！」

    「為了這樣偉大的事業而犧牲，這是他們的榮幸……」

    「混蛋！」褚青霄聽著這番話，他的心底怒火中燒，在那時怒罵一聲旋即身形猛地上前。

    周遭的眾人早已意識到這位洛先生是敵非友，在褚青霄出手的剎那，他們亦激發了各自的力量灌注到了褚青霄的體內，那一瞬間，褚青霄頓時獲得了堪比古神級別的力量，磅礴的域外之力在他的周身湧出，遮天蔽日，尤其此時他們還身處域外之力，褚青霄更是如魚得水，周身的力量又強大了幾分。

    只是眨眼光景，他便殺到了洛先生的跟前。

    即使沒有神淵劍在手，此刻的褚青霄所擁有的戰力，也絕不是祖神可以比擬的。

    趙念霜也一早就看出了褚青霄的心思，也在同時發難，將周身的力量激發攻殺向洛先生。

    兩尊古神級別強者在這時出手，所激發的攻勢幾乎封住了洛先生所有的進退之路。

    但面對這樣的攻勢洛先生卻表現得極為冷靜，他微笑著看向趙念霜，眉心亮起了一抹幽光，下一刻趙念霜的身形一顫，頓時面露痛苦之色，在這時倒地。

    趙念霜的修為強大，是實打實的古神級別的存在，褚青霄不明白洛先生是怎麼在一瞬間就讓趙念霜失去戰力的。

    他的心頭駭然，但此地景象也由不得他去多想，他只能激發出自己全部的力量攻殺向洛先生，以期一擊斃命。

    洛先生此刻似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趙念霜的身上，對於褚青霄到來的殺招毫無防備，眼看著激發出了恐怖威能的褚青霄殺到跟前，他依然毫無轉身防備的意思。

    而就在褚青霄以為自己要得手之時，一把黑色的長劍卻忽然出現，橫在了褚青霄與洛先生之間。

    是神淵劍！

    褚青霄心頭一震，知道是那位與洛先生一道從神淵劍中出現的身影出手了。

    能驅動神淵劍，代表對方亦是一位擁有古神級別戰力的存在。

    褚青霄暗覺不好，正要反擊，卻聽那人的聲音在這時傳來。

    「臭小子，我說過多少次，要對洛先生，放尊重些？」

    那熟悉的聲音，略帶責罵的語氣，讓褚青霄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

    他的身子在那時開始不可抑制的顫抖。

    他緩慢且艱難的側過頭，看向那個身影的主人，而對方也在這時凝聚出了自己的身形。

    他對著他咧嘴一笑。

    而褚青霄臉上的神情卻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近乎崩潰。

    他顫聲道。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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