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民科 第八章 化緣

    又過了兩天，這天早晨，廠里來了一個中年大個，約莫50歲出頭。

    他騎著自行車，進了廠門。在辦公平房的門口，停下車後直接走進了廠長室。

    「好你個常遠庭，到工業局的領導面前告我狀啊？我什麼時候說，不給你們生產擋風玻璃了？不是讓你們等等嗎？」大個見著常遠庭張口叫道。

    常遠庭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我也沒告狀啊！就是順嘴提了那麼一句。老曹，來坐。」

    曹成軍用手點了點他，沒好氣的坐在了椅子上。

    常遠庭笑呵呵的給他倒了杯開水，說道：「我們這個擋風玻璃是新尺寸，跟以前的不一樣。我就是跟工業局的同志那麼說了一句，沒告你狀的意思。」

    曹成軍笑道：「你啊，真不夠意思！關鍵時刻，把我賣了。現在局裡領導親自給我指示，要我務必配合你們。你說吧，讓我怎麼配合你們？」

    常遠庭連忙作揖，叫道：「哎呦，使不得，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咱們都是為了工作嘛，我們也就一塊擋風玻璃而已。」

    曹成軍掏出一根煙來，點著了之後，說道：「你瞅瞅，連煙還得我自己掏！」

    常遠庭一拍腦袋，說道：「哎，怪我。今天忘帶煙了，真的忘帶了。我平常也不怎麼抽菸。」

    曹成軍擺了擺手，說道：「行了，你告訴我，你要的擋風玻璃什麼尺寸的，我今天回去就給你弄出模子來，行吧？」

    常遠庭千恩萬謝，他連忙拿出一個本來，把玻璃尺寸抄下來，遞給了曹成軍。

    「以後你們要是造出車了，也給我弄一輛。你看我現在還騎自行車，咱們市里有的大廠的同志們，都開上拉達了！」曹成軍接過紙，對著常遠庭說道。

    「行，沒問題。等我們以後真的造出來車，第一批就少不了你的！」常遠庭痛快的答應道。

    曹成軍哈哈大笑，說道：「你逗我呢？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們這修車廠也能造出車來？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回去了！」

    常遠庭摸了摸腦袋頂上的頭髮，也陪著笑道。

    他把曹成軍送出了廠門，搖了搖頭，走了回來。

    「這玻璃廠，就是牛啊！」鄭永民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常遠庭苦笑了一聲，說道：「可不是唄，哪次要配件的時候，不是得求著這位大爺！」

    鄭永民點了點頭。

    他一般不管廠里的經營狀況，真正做到了放手的程度。常遠庭在這點上，也是很佩服老鄭。

    「等以後，咱們的車干出來了，就什麼都做，也做他個擋風玻璃，到時候看他還牛不牛！」鄭永民低聲的說道。

    常遠庭重重的嗯了一聲，兩人也頗對脾氣。在這點上，他完全支持鄭永民。不用求人，比什麼都強！

    這天開始，廠里就陸續來了一些工業口的廠家負責人，都是聽了省里的指示來配合江岸汽修廠工作的。

    「你們這個儀錶盤，用這麼多工程塑料？這還要我們做特殊的模具啊！」市儀表廠的工程師來到廠里，他看著圖紙上畫的汽車內飾效果圖說道。

    「這是誰畫的？」他看著這幅手繪圖紙說道。

    「這是我們的汽車設計師畫的。」常遠庭笑著說道。

    「你們這汽修廠，還有汽車設計師？！」老工程師不信的問道。

    「湊巧就有那麼一個！」常遠庭打了個哈哈。總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一般簡單敷衍兩句就過去了。

    老工程師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們做不了啊！你們要這麼大塊塑料，還這麼複雜，沒必要吧？鐵包皮，不好嗎？」

    常遠庭剛想說不好，身後卻傳來個有力的聲音，說道：「什麼塑料的？我們照相機廠，做了！」

    常遠庭一回頭，看到原來是市照相機廠的廠長，趙紅波。他還帶著兩個人，一起走進了大會室。

    常遠庭聽說過這個人，見面也認識，但就是沒打過交道。照相機廠，是市裡的明星企業，時髦的照相機一般都很多人關注。

    他連忙笑道：「這是趙廠長吧？幸會幸會，您也來了。」

    照相機廠怎麼的也算市里重視的企業，論資排輩什麼的，也跟儀表廠一樣，是老資格。因此，常遠庭也得一聲尊稱。

    趙紅波哈哈大笑著，瞅了一眼儀表廠的老工程師，見他被自己擠兌，分外高興。

    「我看看，你們要造什麼塑料殼子，正好我們也要生產新照相機，一起給你做了。」趙紅波走到桌前，向圖紙上看去。

    「呃，是這個嗎？」趙紅波一看圖紙上的塑料殼的樣式大小，立刻傻了眼。

    他完全沒想到，汽修廠要弄的塑料殼子原來是這麼個樣！這傢伙怎麼這麼大？還是一個整體！

    趙紅波原來以為所謂的儀錶盤，也就是鐵包皮，上面再搭配一些塑料的裝飾物就得了，沒想到會是這樣！

    「哈哈哈....，趙廠長也沒想到吧？你以為他們要造什麼，我們量具儀表廠生產不出來？嗯？哈哈哈.....」老工程師資格老，也不在乎嘲笑一下照相機廠的廠長。

    「那你怎麼剛才說生產不了？」趙紅波轉頭，臉色不好的問道。

    「不是生產不了，我們廠連潛艇儀表都能生產，這玩意怎麼會生產不了。只是沒有現成的模子而已！既然趙廠長說能生產，那我就走了。」老頭瀟灑的笑了笑，輕鬆的說了兩句，拿著包轉身就走了。

    「哎？我艹！」趙紅波目瞪口呆的看著老頭走遠，把自個晾這了！

    常遠庭叫喊了一句：「張工，其他的儀表還得麻煩你們啊！」

    老工程師擺了下手，出了車間騎上自行車跑了。

    趙紅波臉色不佳的看了看常遠庭，常遠庭陪著笑了笑。最後他說道：「行，把這殼子的尺寸給我吧，回去就給你做模子生產。」

    「哎，好！」常遠庭大喜過望，這儀錶盤是比較費勁的一個，沒想到在照相機廠這裡解決了！

    趙紅波拿上兩份圖紙，看了看，疑惑的向常遠庭問道：「常廠長，你怎麼給了我兩份圖紙，這是什麼？」

    常遠庭笑道：「這是車裙，也是塑料殼子的。」

    趙紅波不解的問道：「這有什麼用？」

    常遠庭解釋道：「這是起到保護車身的作用，相當於保險槓。」

    趙紅波疑惑的問道：「保險槓？你們拿塑料做保險槓不是糊弄人嗎？」

    常遠庭想了想，說道：「我們的設計師說，保險槓除了保護車身，還有個保護行人安全的作用。它和防撞鋼樑完全不同，我們這個車也是裝了防撞鋼樑的，沒有問題。另外，現在的拉達車身，也採用塑料保險槓。完全沒有問題！」

    趙紅波點了點頭，笑道：「哦，我還真沒注意。行，不愧是修車的，這麼明白。比我這個不了解汽車的人，知道的多多了！」

    常遠庭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嘆了口氣，又讓人給鄙視了。

    「兩份圖紙我拿走了，改天就把零件給你們送過來。唉，省里要工業學大慶，我們照相機廠也有項目啊。呵呵，行了，走了。」趙紅波似乎是無意識的最後說了兩句，拿上圖紙帶著人走了。

    常遠庭一直送著三人上了一輛吉普車，看他們開出了門外。

    他走回平房，去了主任室。

    「怎麼樣？這些人都送走了？」鄭永民關心的問道。

    常遠庭往椅子上一坐，疲憊的點了點頭。

    鄭永民給他倒了一杯水，送到常遠庭手上。

    「照相機廠的趙紅波，拿了儀錶盤和保險槓的圖紙，我擔心他不會按時交貨啊！」常遠庭向著鄭永民說道。

    「沒事，我猜他也不能拖延咱們太久，要是過陣子，他還沒送來，我就去他們廠要貨！」鄭永民說道。

    常遠庭點了點頭，說道：「也只能這麼辦了。現在什麼都不好籌辦，也只能仗著省里的支持到處化緣了。」

    鄭永民點點頭，說道：「等咱們的車裝上了，就好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去銀行貸款，買設備，咱們自己生產！」

    常遠庭笑了笑，點頭說道：「是啊！有了錢，就好辦事了！」

    「你來看看我新畫的廠房圖紙。」鄭永民搓了搓手，笑呵呵的拿起小本遞給了常遠庭。

    常遠庭接過，看了上面畫的廠房簡圖，笑道：「老領導，你比我還要著急啊！」

    鄭永民笑著說道：「我看著市里那麼多大廠，心裡羨慕啊！」

    常遠庭笑了笑，說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