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得到了在秉燈書院借閱藏書的機會,從此之後便是像紮根在了藏書閣,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之中徜徉。
遇見一些不懂的問題就去請教一些秉燈書院的弟子,或是來藏書閣查閱典籍的學士。
這其中她最喜歡的,是那日初來之時在門口看見的弟子東方雨,以及藏書閣的守閣長老上官夫子。
「柳姑娘!柳姑娘!」
青年的聲音將柳書的思緒從書中拉出來。女子輕輕抬頭,看見了窗外東方雨的臉。
東方雨年歲不大,比起他那些雅正端方的師兄弟來說多了一些活潑,此時正在窗外伸著手。
在少年的手心之中,托著一個小小的香爐。
「柳姑娘接著,這是院長給你的。」
柳書連忙放下書將那精緻的小香爐接住,托在手中觀察。
小香爐整體是一座小山的模樣,她之前在樹上看見過,這叫博山爐。
算是文人雅士特別喜歡的東西了。
入手溫熱,裡面明顯是點著火的,但是卻不見青煙。
東方雨有些得意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院長說了,這藏書閣下面是寒脈。柳姑娘是草木精靈,常在極寒之地會損壞修行,就給了我這個。這博山爐裡面點著的天灸火,只暖身子,不會點燃裡面的書籍的。」
柳書這才是明白了手中之物的用處,女子將小香爐放在桌子上面,隔著窗戶和外面的東方雨對視:「代我謝謝院長。」
東方雨點頭。
柳書看著窗外的少年,心想著該如何表示一下自己對這位少年的感謝之情。
她只是一介散修柳妖,身上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此時是真心想要和東方雨交朋友。
到底要送什麼呢?
東方雨看著女子美眸流轉,其中似是有春水粼粼,氣質清朗,文氣斐然。
「東方道友,柳書送你一件東西……」女子驀然開口。
「什麼啊什麼啊?」東方雨開開心心往前面湊。
一刻鐘之後,東方雨抱著厚厚一摞筆記站在秉燈書院的學舍前面,頭一次懷疑自己進入秉燈書院的天賦。
同學舍的一個女弟子路過,有些好奇地開口:「東方,你在幹什麼?」
東方雨沒有說話,從自己那一摞筆記裡面抽了一本給她看。
於是在院子裡面懷疑自己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嚴師姐,你說秉燈書院外面的學子,都是這麼念書的嗎?」東方雨問,開口便是死氣沉沉。再次回憶起來眉眼柔和的柳姑娘從自己袖子裡面拿出如山的筆記。
然後溫和開口:「柳書拙見,可以和東方道友換著看一下。」
他身邊名叫嚴霏的弟子開口:「不知道啊,但是我們拿什麼和人家換著看啊?」
一個好問題,讓二人沉默良久……
從那天過去之後,東方雨和嚴霏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
連負責教授他和的夫子都開始誇讚他們兩個。說什麼孺子可教,回頭是岸。
總體來說,原本還打算溜達兩年的兩位提前被柳書刺激,開始踏上漫漫學海,一發不可收拾。
春去秋來,大乾朝原本就處於元明下界的極北之地,廣業城又在大乾朝的北邊,才到了入秋的時候,這裡便是下雪了。
柳書穿著一件翠色的披風,冒著第一場細雪來到了藏書閣,推開面前木門,藏書閣裡面的寒意一整個撲出來,讓她打了一個哆嗦。
終究不是很厲害的妖怪了,女子在心中感嘆了一句,抬手點燃了閣中拿來照明的法器。頭頂的燈盞一個個亮起來。昏暗的藏書閣裡面,出現了兩道人影。
一個是藏書閣的上官夫子。現在是柳書的老師,另一位則是季方崖,秉燈書院的院長。
柳書對著面前兩人行禮,聲音沉靜:「柳書見過夫子,見過院長。」
季方崖看著面前的女子,不過是短短半年,柳書初到秉燈書院之時還是烏髮摻雪,此時竟是已經滿頭花白。
年輕姑娘頭髮花白,旁人可能會覺得可笑,但是在季方崖和上官夫子眼中,就是只剩下憐惜了。
季方崖往前走了幾步,看著柳書:「我聽上官夫子說,你打算離開秉燈書院了?」
柳書看了一眼季方崖,知道該說的話總有一天要說的。
滿頭花白的女子眸中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像是冰原之上,於黑暗中點燃的一堆火。
「二位師長,想必已經看出來柳書的時日無多了。此番離開,是為了將自己的所學,帶出秉燈書院,教授給更多的女子。」
季方崖點點頭,算是肯定了柳書的想法。
老者出言,於這窗外大雪霏霏之中開口詢問:
「柳書,你為何要幫助那些女子?」
「因識得世間苦難,心中不平。」柳書答曰。
季方崖又問了一句:「世間苦難眾多,又豈是你一個人可以救得了的?」
柳書臉上出現了一抹笑意:「學生知一人之力不可為,一味庇護不可為……」
「然開靈明智,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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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柳書說出這句話,藏書閣半空之中漂浮著的書籍都開始無風自動,一時間書頁翻動之聲不絕於耳,像是一場停不下來的大雨。
柳書想到了小雙,想到了自己這一路上看見的……只針對女子的大雨。
季方崖笑了一下:「走吧,將你在藏書閣之中所寫的東西全部帶走,啟靈開智。」
柳書嘴角出現笑容,女子對著面前的兩個老者緩緩行了一禮。隨後從自己袖子裡面把季方崖送的博山爐拿出來:
「學生今日就要離開,此物便是物歸原主。」
誰知道一向溫和有禮的季院長直接對著柳書擺擺手:「又不是我送的,你還給我幹什麼?」
柳書一下子呆住了,但是還沒等他說話季方崖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她看向自己的老師,上官夫子假裝咳嗽了兩聲,隨後指了指門外。
藏書閣門外,東方雨和嚴霏也來了,兩人手中抱著一摞筆記,還有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嚴霏上前握住柳書的手:「聽說你要走了,我們來看看你。」
「你要去哪裡授學,等我來找你。」
柳書看著面前兩位好友,忍不知笑出聲來。
不為別的,只為這兩人大半年來為了可以和她交換筆記,可謂是下足了功夫,一個個看上去疲憊不堪。
「到了地方和你傳信。」柳書收下東西,和兩人道別:「今日我便是離開書院了,二位保重。」
東方雨用力點點頭,兩人目送著柳書冒著風雪離開秉燈書院。
嚴霏看著天上的風雪,忍不住開口:「這天事真是……」
「這天時真是不懂事是吧?」
秉燈書院後山,巨大黑色柱子下面,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看著從書院門口出來的柳書。
在無盡的風雪之中,她那襲翠色的袍子是唯一的鮮活。
身著白衣的靈元子揮袖,一道靈力打入雲層之中。
柳書出了書院,突然很想看一下東方雨他們送了什麼東西,於是便從袖子裡面將那精緻的盒子拿出來打開:
那盒子裡面是一副捲軸,緩緩展開之後,柳書看見兩行自帶文韻,瀟灑自然的大字:
「平時雖縛而志萬水,身為柳絮而過千山!」
頭頂大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遠山清朗,白雪一片。
柳書眼眶有些濕潤。
腦海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叫她姐姐的身影。
此去或是艱險重重,或是再無歸期,再無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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