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們對話時,張黎生牽著騾子已經在密林中走了好一段路。
林深樹密,本來身架高大的騾子不好通行,但張黎生翻身爬上了騾背,嘴巴里念動巫咒,一手緊緊抓著韁繩,控制方向;
一手用力錘打著青騾的背脊,強迫它不顧皮毛刮傷,跌跌撞撞的大步前行,速度倒也不慢。
只是這樣不體恤牲力的使用,即便青騾是家養牲畜,十分馴服,也漸漸變的暴躁不聽使喚起來。
坐騎失去控制之前,張黎生用盡全力拉緊了韁繩。
被他這樣一拽韁繩,騾子擦著一顆參天大樹險險的停住四蹄,鼻孔大張,『撲哧撲哧』的噴著粗氣。
騾子背上,張黎生也喘著粗氣翻身下地,這一路騎著騾子飛跑,他又要看路,又要控制好失去目力的青騾奔跑的方向,還要提心弔膽的防備被猛獸襲擊,實在比自己走路還要累的多。
如果不是念動巫咒,自然會產生某種奇妙直覺,讓他趨吉避凶,只怕早就已經出了意外。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呆在深處密林的張黎生不敢再耽誤時間,他借著林間昏暗之極的丁點月光,打量著四周,最終選定了一顆碗口粗的黑喬樹,牽著騾子,栓到了樹上。
然後他將衣服撩起,抽出了別再腰間的剔骨刀,咬了咬牙,猛的揮手,將鋼刀插進了騾子的脖頸。
這一刀正中動脈,青騾吃痛之下奮蹄嘶鳴,幾乎把嘴上的嚼子撐開,隨後它開始繞著黑喬樹奔跑、跳躍,無數鮮血噴灑出來。
張黎生快步後退,躲在一邊靜靜的看著青騾瘋狂奔騰一陣後,全身是血的摔倒在了地上。
之後他慢慢走進青騾,解下背後的背簍,從竹簍里捧出了那個裝滿藥粉的粗瓷罐子。
打開瓷罐,張黎生將自己精心調配的藥粉一把一把的抓出來,撒到青騾身上。
那藥粉和青騾身上的鮮血結合後,氣味突然一變,產生出一種莫名的腥甜之氣。
撒完藥粉後,騾子雖然還未死亡,但已經奄奄一息,再也無力動彈。
這時張黎生才將它嘴巴上的嚼子解開,又從瓷罐最後取出十個火鏈子,兩兩相互一搓,全都點燃,扔到了騾子的身上。
火鏈子不見明火,但暗火不熄,燒灼著青騾沾滿鮮血合著藥粉的皮毛,將腥甜的氣味擴大了十倍不止。
於此同時,騾子吃痛後,鼓起最後的力氣,發出了斷斷續續的低沉嘶鳴。
在腥甜氣味和聲音的誘惑下,密林中本來只是隱約可聞的『窸窣…」聲音開始越來越響,越來越密。
聽到周圍聲音的改變,張黎生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他小心的走到林間一顆矮小的死樹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不遠處倒地的青騾。
黯淡的光線下,一條頭頸上長著黃圈的怪蛇,蜿蜒攀附著從黑喬樹上滑下,漫長的身軀猛然一伸,一口咬在騾子的脖頸上,結束了它痛苦的生命。
正在怪蛇想要大快朵頤,品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得到的獵物時,密林中突然竄出一條翠綠色的蜥蜴,裂開滿是尖牙的大嘴,突襲將怪蛇的腦袋咬住。
劇痛之下,怪蛇的身體緊緊纏住蜥蜴,用盡全力勒緊,而蜥蜴也猛烈搖動著腦袋,竭力想憑著鋒利的牙齒,把口中的蛇頭撕斷。
正在蛇和蜥蜴激烈爭鬥時,一隻身長三十多公分的粗大蜈蚣,從淺土中遊走出來,爬上了青騾的屍體。
察覺到第三者加入爭食,怪蛇和綠蜥竟然不顧性命的同時停止了爭鬥,開始攻擊那隻巨大蜈蚣。
就這樣青騾像是魚塘的香餌一樣,在密林中源源不斷的引出了越來越多的毒蟲,並誘使它們混戰在一起。
在混戰中暫時取勝的毒蟲,會吞噬青騾的血肉滋補身體,恢復精氣,等到新蟲聚集,就又開始新一輪的廝殺。
彎如魚鉤的新月在苗地上空緩緩移動,隨著時間的推移,密林中的青騾屍體,漸漸化為一堆被毒蟲啃食的血肉無存的白骨。
等到騾屍只餘下一顆浸透著黑紅血液的心臟時,經過數十輪殺戮、吞噬的血腥淘汰,剩下的毒蟲只還有一隻身量不大,頭顱上的鬣皮炸開時卻足有雨傘大小的樹蜥;
和一隻全身都是墨綠色的癩皮,平常只有成年人拳頭大小,鼓氣時卻可以把身體像充氣皮球一樣漲到籃球大小的蛤蟆。
它們相互對持著,紋絲不動。
頭盔鬣蜥與水泉蟾蜍,張黎生有些驚異於自己費勁心思篩選出的毒蟲,竟然會在這兩種非常普通的物種中誕生。
不過想到同為人類,一個愛因斯坦的頭腦就可以抵得過一萬個平凡人,再普通的物種中也可能會出現特異強大的個體,他的心裡又覺得有些釋然。
悄悄動作了一下僵硬的關節,他用力揉揉眼睛,強打著精神,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月色沉淪,拂曉來臨,當太陽在遠山的地平線破曉發散出第一縷陽光時,水泉蟾蜍「呱』的勉力又吸了一口氣,把身體撐到極限,『嗖』的一聲朝著頭盔鬣蜥,急速吐出了自己長長的舌頭。
蟾舌充滿彈性,上面滿是黏黏的粘液,末端還有著一個尖銳的肉鉤,粘到蜥蜴身上後,便拉動著它凌空飛起。
半空中,蜥蜴沒有反抗,反而將自己炸開的鬣皮收起,任由蛤蟆把它吞到了肚子裡。
像是巨蛇吞象一樣把蜥蜴吞掉後,蛤蟆就蹲在青騾的白骨上,肚子撐的好像即將破裂一樣,一動不動。
每每因為鼓氣不力身體縮小時,他都要再次勉力吸氣,保持住巨大的體形,否則蜥蜴根本不用掙扎,就會單憑龐大體積破腹而出。
而就在這時,頭盔鬣蜥在水泉蟾蜍的肚子裡猛然炸開了自己的頭部的鬣皮。
頃刻間蛤蟆的身形變成了太陽傘一樣的可笑形狀,如果不是腦袋上有兩隻鼓出眼眶『骨溜溜』亂轉的眼睛,根本分不清它的頭尾。
可即便是這樣,水泉蟾蜍竟然還是沒有被撐破,從青騾屍體上滾下來後,它還在用嘴巴不斷吸氣,想要鼓起身體,重新掌握住平衡。
頭盔鬣蜥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對手的癩皮竟然這樣堅韌,在水泉蟾蜍腹中被劇毒的胃酸燒灼時間過長,帶給了它巨大的痛苦,令它真心實意的拼命掙紮起來。
隨著蜥蜴不顧一切的掙扎,蛤蟆一會變長,一會變短,一會背上浮現出清晰的蜥蜴頭顱,一會肚皮連皮伸出四隻爪肢在地上亂爬。
不過即便它被折騰的精疲力竭,甚至最後根本就無力再阻止頭盔鬣蜥在肚子裡鬧騰,卻始終沒有被撐破,化作一灘爛肉。
十幾分鐘後,自作聰明,卻被聰明所誤的蜥蜴慢慢收穫了惡果,它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直至漸漸消失不見。
肚子裡的鬧騰消失後,水泉蟾蜍竟一刻都不歇息的又開始不斷鼓氣,將身體重新撐大。
當它終於恢復了最大體形後,馬上急切的爬到青騾屍體旁,吐出長舌,將骨架中那顆黑紅色的騾子心臟,吞進了肚子。
此時眼見契機已到,張黎生大步走到蛤蟆身邊,「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念起巫咒,猛的噴出一口黑血,吼出一個『攝』字。
水泉蟾蜍物種普通卻能從數千毒蟲中脫穎而出,自然極有靈性,再加上它不像張黎生煉化的第一隻巫蟲青紅,自幼接受其血肉供養,早已被馴化。
因此看到黑血臨身,直覺不妙的蛤蟆竟然勉強掙脫了巫咒束縛,蜷起後腿,想要跳躍逃走。
可惜滿載的胃囊卻打消了水泉蟾蜍的美夢,它用盡全力的一跳也不過躍出了四、五十公分距離,身體仍然在黑血籠罩的範圍內。
就這樣,張黎生吐出的黑血將蛤蟆罩住,在精血煉化之下,水泉蟾蜍身體急速增大,最後安然無恙的變成了一隻半人多高的龐然大物。
以煉蠱之法得到的毒蟲,果然能被順利的煉化為巫蟲讓張黎生極為欣喜。
可是同時蛤蟆最後那次不成功的逃亡,又讓他暗自警醒,原來野生有靈性的毒蟲,竟然可以與巫咒抗衡。
另外血肉中一次煉化便幾乎消失殆盡的巫力讓他還發現,煉化、維持巫蟲的消耗,竟然不是一定之規,會隨著毒蟲個體的改變而改變。
比如按照煉化青紅的消耗,張黎生現在已經可以連續煉化四隻巫蟲,而且能夠憑著身體自然散發的巫力,同時維持這些巫蟲的消耗,不用多餵精血。
可現在只是站在剛剛煉成巫蟲的水泉蟾蜍身邊,他就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散發出的全部巫力,都被蛤蟆悄然吞噬,丁點不剩。
也就是說,張黎生如果維持兩隻水泉蟾蜍這樣的巫蟲,就需要再用血肉飼養,這無疑會大幅度的拖慢他突破貳巫的速度,甚至可能讓修行就此裹足不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659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