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塔師 第二十九章 站在陽光下

    第二十九章　站在陽光下

    跟霍遠航來到這個山村一樣，他醒來的消息隨著風聲在整個村里蔓延開來。

    這個破舊冷清的小屋門庭若市，霍遠航聽著外面嘈雜的說話聲，心想我又不是外星人，至於嗎？

    其實在村里人眼中他還真跟外星人沒有什麼兩樣，在這個封閉的山村里他就像從天而降一般，自然會成為村民們的熱門話題。

    阿冉坐在他的身邊，借著燭光縫補著一雙老舊的解放鞋。

    霍遠航有些無聊，找著話題說道：「阿冉，你父母呢？」從醒來到現在，好像一次也沒有聽見阿冉說道自己的父母。

    靈活穿梭的一雙巧手在霍遠航說完話後停了下來。阿冉神色有些寂寥，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方便……」就在霍遠航開口的同時，阿冉也開了口。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媽媽得了重病，就算父親找來了山里大部分的草藥也沒有絲毫的起色。」阿冉看著火光回憶著，「後來父親聽說外面有很多高級的藥，還有一些什麼儀器，說不定可以治好媽媽的病。於是他帶著家裡所有的積蓄，把我和哥哥交給他最好的兄弟麻二叔照顧，推著家裡唯一的一輛板車，備好了吃食就朝著村外出發了。」

    霍遠航靜靜地聽著。

    「可是從那天以後，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過。留下年幼的我和哥哥相依為命。好在麻二叔是個好人，雖然他們家裡也很困難，但依然時不時的給我們送些東西來，有時是吃的，有時是用的。」說到那個叫麻二叔的人，阿冉的語氣包含著濃濃的感激，在她心裡，麻二叔早已成為了親人般的存在。

    聽完阿冉的講述，霍遠航好像看見了一名背影佝僂的男人，推著一輛破板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緩慢而艱難地前行，板車上是一個被疾病纏身的可憐女人。在那個村口有兩個小孩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遠去，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他們回到那個低矮的房屋，一天一天的期盼著父母的歸來，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失望，周而復始。他們等過了草長鶯飛的春天，等過了荷花盛開的夏天，等過了落葉紛飛的秋天，等過了白雪皚皚的冬天，他們等了好幾個四季輪迴，卻什麼都沒等到。

    霍遠航心想期望和失望果然是世間最讓人無力的惡性循環。

    房內的空氣瀰漫著淡淡的傷感，霍遠航想安慰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阿妹，麻二叔來了。」大勇的標誌性吼聲打破了屋內的氣氛。

    霍遠航抬頭向著門外看去，屋內有點黑，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依稀能夠看到一道比大勇在要高上一截的身影，想來就是他們口中的麻二叔。

    隨著人影的接近，霍遠航借著微弱的光線觀察著這個男人。

    出乎意料的，這個男人長得很普通，屬於那種丟進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種，可能唯一的特點就是長得壯吧。

    麻二叔也在細細打量這個天外來客。

    「聽大勇說你叫霍遠航？」麻二叔率先開口。

    「是的。」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座山上？」

    霍遠航無奈地說道：「其實我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確，這個問題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聽在麻二叔的耳里就變成了霍遠航不願意交代事實，他有些生氣，覺得這個男娃兒看起來那麼清秀老實，說出的話怎麼這個不老實。

    於是他說話也有些不客氣起來：「咋的，你不知道怎麼到那裡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霍遠航想了想，說不定自己還真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他笑了笑，說道：「那也不一定。」

    不料這句話讓麻二叔更加惱火，他心想這個叫霍遠航的怎麼這麼不坦白，嘻皮笑臉的。

    「哼，你不說，我也不問了，不過等你恢復了體力就請你立刻離開我們村，我們不歡迎外人，更不歡迎不老實的在人！」說完也不等人說話，自顧自地踏著大步離開了。

    阿冉嘆了口氣，看著霍遠航有些歉意的說道：「你別介意，麻二叔雖然說話這樣，但心地卻是好的，是個大好人。」她生怕霍遠航誤解了麻二叔。

    霍遠航點點頭，笑了笑，他自然能夠看出這個直來直去的麻二叔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說讓自己恢復體力了離開，而是現在就讓他拿著包袱走人，雖然他沒有包袱。

    大勇站在一旁，說道：「俺也想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這我真不知道，等以後我弄明白了一定告訴你。」霍遠航許下承諾。

    大勇一聽這話，顯得十分高興，連連點頭，嘴裡不停地說著：「那你可別忘了啊。」霍遠航滿含笑意的點頭。

    大勇看了看天色，看著阿冉說道：「這麼晚了，阿妹你該睡覺了。」阿冉點了點頭，跟霍遠航揮了揮手，拿著那雙沒有修補完成的解放鞋離開了放間。

    「俺也要睡了，你也要睡。」大勇將霍遠航的身體平躺，自己從外面搬了些稻草來，鋪在牆角，吹熄蠟燭，合著衣服就這麼躺下了。

    黑夜裡，霍遠航睜著眼睛，心裡想著很多事。過了一會兒，突然傳來了大勇打雷般的呼嚕聲，霍遠航不由得一笑，這對兄妹都很可愛啊。

    他聽著聽著呼嚕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麻二叔回到家跟老婆說了那個被救的霍遠航，顯得很不喜歡他。

    外面的村民在不久前也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小山村里房屋中的燈光陸續滅掉，村民們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話。

    霍遠航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陽光透過那扇模糊的窗照進房間，空氣中揚起的灰塵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陽光飛舞。他打了個哈欠，覺得精神了很多，身體也不像昨天那樣虛弱。

    側過頭去，大勇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只有一堆空蕩蕩的稻草。

    霍遠航試著站起，他驚喜的發現自己能夠勉強站立，雖然腳步有些虛弱，但比起只能躺在床上讓人照顧要好的多。他扶著牆壁，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移動著。

    他推開那道殘破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

    突然闖入眼底的陽光讓他不習慣的眯了眯眼睛，再睜開眼時倒是適應了許多。

    眼前是一塊黃土空地，再往前是村裡的主道，除了這座房屋，還有幾座明顯沒有人居住的危房。這裡屬於村裡的邊緣，一般很少有人來，倒是顯得格外冷清。

    阿冉在不遠處的菜地忙活著，沒見著大勇的身影。

    霍遠航靠著牆，感受著陽光的溫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像，也挺愜意。

    隨即他搖了搖頭，抬起手擋在額頭上，目光透過指尖的縫隙看向天空，諷刺的一笑，他想愜意這兩個字是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了，他深深的明白不要多久，他就會再次從這波瀾不驚的沙灘上回到那充滿驚濤駭浪的海洋里。

    從父親死的時候，從她死的時候，從得知真相的時候，從踏上路途的時候，他就知道，等待他的是生死危機，是陷井重重，還有，九死一生，而那所謂的平靜卻是那麼不可奢望，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