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磨石
一株青松斜斜的跨在院牆之外,稀疏的枝葉給人一種奇特的美感。
青苔在土牆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一群螞蟻在牆角下的陰影里爬來爬去,也不知在搬運著什麼。
王驚夢從一條小巷之中走來,他在巷口停頓下來,看著巷口正對著的這座小院,沉默了很久,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唯有像他這樣的人,才能看出很多人不可察覺的氣息。
那株青松在很多年前被人隨意的修剪,造成了這樣的姿態,但時至今日,它的長勢卻斜伸的姿態,卻是給他一種分外凌厲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體內的真元都不自覺的開始緩慢流轉。
身為修行者,這種尋常人沒有的感覺其實很美好。
就像是清泉流淌在體內的經絡之中,沖刷著他的肉體和精神,時刻讓他的精氣神達到很完美的狀態,讓他的思緒也很清晰。
所以往往很多修行者越是修行,便越是和尋常人的喜樂世界隔絕得更遠,他們往往變成沒有多少尋常情慾的修行痴者。
所謂的清心寡欲,只是另外一方面的歡愉超過了尋常人的歡愉。
只是越是清楚這點,越是真正接觸過顧離人和余左池這些人的世界,他便知道真正能夠不斷在劍道上披荊斬棘,能夠成為許多劍師這一生都只能仰望他們腳步的存在的那些劍師,越是要讓自己永遠不要脫離凡間的愛憎,永遠要更為接近市井煙火氣。
永遠為人,而並非冰冷的劍器。
顧離人讓他明白,一個人所走的路,未必儘是自己歡喜,但一定要遵從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愛恨。
他沉默的看了那株青松許久,然後繼續抬步,朝著那座土牆上儘是青苔的小院走去。
此時天地間靜寂無風,但在他接近院落門口時,那株青松卻是微微的顫動,稀疏的松葉就像是受了天地元氣的感召,開始散發連尋常人都可以感覺的銳利之意。
這是一種提醒,一種帶著威懾意義的提醒。
只是王驚夢的眼眸深處閃現出一抹異常鋒銳的光澤,他做了最為簡單直接的回應。
他驟然拔劍。
劍光在他前方之中的空氣之中狂舞,瞬間歸鞘。
一團元氣卻是在他身前奇異的盤旋,就像是要形成一個實質的球體!
院落之中驟然捲起了狂風,那株青松的松針根根直立,就像是一柄柄青色的小劍要往天空之中飛去。
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肅殺之意推開了院門,一名身穿藍色布衣的高大漢子站立在院中。
「王驚夢?」
這名身材高大,面容粗獷的漢子微微的眯起眼睛看著他,道:「顧離人的磨石劍?」
王驚夢點了點頭。
這名面容粗獷的漢子也點了點頭,「你既然出現在我面前,想必知道我是誰?」
王驚夢點了點頭,道:「天蒼劍主。」
面容粗獷的漢子看著王驚夢,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處?」
王驚夢道:「邊軍之中有幾名修行者和你有過接觸,追查了之前你乘坐馬車的商號,後來便找出了你的下落。」
「所以你是來殺我?」面容粗獷的漢子微微蹙起眉頭,他看著王驚夢,道:「我雖然很佩服你能查出我和你師尊之死有關,雖然很佩服你能查到我的落腳處,但我能落腳在此處,便是確定邊軍之中那些強者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而且我的人也確定最近這一帶並沒有和我修為相近的修行者出沒,所以你們巴山劍場也應該沒有師長前來。」
王驚夢點了點頭。
這名漢子便微諷的笑了起來,「所以說形跡可疑的,最多便只有一些像你一樣的年輕人,只是憑藉你們,真的能夠殺得了劍器榜上的強者?」
王驚夢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的這些話。
因為就在此時,嫣心蘭從他身後的巷落之中走了出來。
嫣心蘭對著他點了點頭。
這名面容粗獷的漢子眉頭便皺得更深了些。
他是韓地劍師何希。
劍器榜上排名二十四的天蒼劍主。
他不只是名動天下的強者,而且和韓王朝的軍方關係極為密切,看著嫣心蘭此時的神態,他知道恐怕除了王驚夢所說的那些理由之外,那些最近和他來往密切的韓軍密探也有可能出了問題。
只是他依舊可以確定,在這方圓數十里之內,並沒有他忌憚的人物走動,也並沒有大量的軍隊到來。
所以他看著王驚夢繼續說道:「你大約知道我來此處是有別的事情在身,但對於我而言,如果能夠將你殺死,那便比別的事情更為重要。」
王驚夢的眼中再次閃現出異樣的亮光,他看著這名劍器榜上的強者,道:「那今日之事,不是我死,便是你死。」
當他這句話說完,空氣里便響起了悽厲的劍鳴。
何希愣了愣。
他沒有想到此時出手的是剛剛趕到的嫣心蘭。
一道微白的劍光,就像是寂靜角落裡悄然綻放的花朵,卻帶著一種特別森冷的氣息,躍空而起,穿過院牆,落向他的後背。
何希不能否認嫣心蘭的這道飛劍有些超乎他的預計。
並非是因為純粹的威力,而是因為一種近乎完美的劍意,一種極為堅定的意念。
只是對於他的修為而言,這樣的飛劍對於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壓力可言。
來而不往非禮也。
對於這樣的小輩,這樣的戰鬥對於他而言,便是長輩對於小輩的教訓。
他的衣袖股盪起來。
一柄劍從他的袖中飛出,飛向空中的同時,便和天空的顏色融為一體。
這柄劍的顏色隨著他真元的貫注,光芒的閃動似乎也追逐著天空
之中的光影變化,它並不透明,但卻能很好的欺瞞人的眼睛。
當的一聲震響。
嫣心蘭的這一劍被他的飛劍輕而易舉的磕飛出去。
他一劍磕飛嫣心蘭的飛劍,他的飛劍去勢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劍光隱匿在天色之中,直接從天空之中急速的墜落,朝著嫣心蘭的頭頂墜去。
他是劍器榜上的強者,同時也是韓王朝軍方最為重要的修行者之一。
他隱匿在邊地,便是要在關鍵時刻破壞對方一些至關重要的物資運輸。
所以對於他而言,殺死這些秦王朝的未來強者,比破壞那些物資運輸更具有長遠的意義。
王驚夢出劍。
一片劍影精準的把握了他的飛劍劍路,就像是一張網裹向他的飛劍。
何希冷笑起來。
這倒是沒有超出他的預計。
按照過往他所觸碰到的軍情,王離和顧離人以及余左池一樣,根本就不修行飛劍之道,所以此時王驚夢和這嫣心蘭聯手,王驚夢便應該是主守,就像是嫣心蘭的近侍。
只是對於他而言,在境界上的巨大差異,不足以讓王驚夢阻擋自己的這一劍。
在他心中冷笑的同時,一聲厲叱從他的口中迸發而出。
與此同時,他在經脈之中狂暴流轉的真元被他瘋狂的壓榨出去,瞬間貫入那柄和他的氣機相連的飛劍。
轟!
明明是一柄輕薄的,隱匿於天色之中的飛劍,此時卻像是一座小山砸落了下來。
以力破道!
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王驚夢身前的空氣都產生了肉眼可見的漣漪。
他握著劍的手顫抖起來,手腕之中都發出近乎骨裂的聲音,然而他的睫毛都沒有眨一下,眼神依舊冷靜專注到了極點。
他整條手臂都明明在顫抖,但他的劍意卻是絲毫不亂。
他的劍光就像是無數絲線在纏繞,就像是無數顆細小的石珠在打磨著何希的這柄劍。
從天空之中砸落的山似乎隨時能夠將他砸成齏粉,然而他卻是無比專注的在打磨著這座山,似乎在這座山真正砸落在他和嫣心蘭的身上之前,這世間便沒有任何他再需要關心的事情。
山還沒有將他砸碎,然而何希的呼吸卻是突然停頓。
他感到了自己貫入那柄飛劍之中的真元在被不斷瓦解。
磨石劍。
這是顧離人的磨石劍。
這種劍法,竟然有著越境之能?
與此同時,他心中生出更為強烈的詫異之情。
在他的潛意識裡,嫣心蘭的那柄飛劍應該繼續墜落,至少不該在此時便能重新朝著他襲來。
然而偏偏就在此時,那道被他磕飛的飛劍,已經朝著他的後背|飛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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