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囂鬆了一口氣,覺得壓在自己心頭上的那塊大石終於是落了地了。
陸箋平安了,陸家的血脈得以傳承下去,那麼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
再睜開眼睛時,陸囂眼中一片清明,他緩緩將手中的信紙扔到一旁的炭盆中,看著那封平安信化為灰燼,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朝著秦黛心抱拳道:「大恩不言謝,陸某這條命,是你的了。」
秦黛心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然的話,她是吃飽了沒事兒撐的,才會幫著他們呢!
她還真像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不過,這世界上最貪,最黑心的,終究都是那些政商們,跟他們一比,自己倒成了好人了。
秦黛心慢慢的喝了口茶,細細的打量著陸囂,這人的功夫在段興之下,卻是在裴虎之上的,最重要的是,他跟前世的自己是一路人,都是玩暗殺的,而且應該很有教學經驗。
「我不要你的命!」秦黛心心裡有了一個想法。
陸囂皺眉,命,恰恰是現在他最不留戀的東西,可是除了一條命以外,他還有什麼?
「我要你的忠誠。」
陸囂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你向一個背叛過組織的人要忠誠?」這個玩笑會不會開的有點大。
秦黛心懂他的意思,「陸囂,這世界上,沒有人願意去死,生命可貴,沒有重來的機會,如果能活著,為什麼不活?難道你弟弟平安了,你就再也沒有別的活著的理由了?」
「生無可戀。」陸囂眯起了眼睛。說這個話的時候,他的心莫名的悸動了一下。真的生無可戀了嗎?
「我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份,活著,只能是禍害別人。又或是等著別人來禍害。陸箋平安了,可是我出賣了組織的事兒,早晚會傳出去,那些人不會放過我的。」說到底,還是有些遺憾的。
秦黛心捧著熱茶抿了一口,方才道:「此話沒有道理。親人在世,誰願意就這麼死了?陸箋的性子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啊,太單純。太善良,就算是做過普通人,恐怕也少不了過些波折日子。比如將來遇人不淑,娶了個不賢惠的妻子,怎麼辦?人是他自己選擇的,他看不出來未婚妻是個奸詐,薄倖的,怪得了誰?日後萬一讓妻子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這可怎麼辦?陸箋頭腦簡單,又有身手,衝動之下殺了人。嘖嘖,恐怕要蹲大獄了,日後被推到菜市口……」
陸囂的臉色難看極了,像一座面臨噴發的火山一般。
雪晴暗裡搖了搖頭,心想:主子唉,您就玩火吧!話怎麼說都是說。非說得那麼難聽幹嗎?陸囂把陸箋當成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眼下陸箋剛剛平安,您就給他的未來說成這樣。什麼綠帽子啊,下大獄啊,菜市口啊,一個比一個勁爆,誰能受得了?看看,人家哥哥都要吃人了。
秦黛心無奈的攤了攤雙手,「陸箋太單純,雖然幼年家遭變故,可是他被保護的太好了,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組織,都把他與正常的人際關係隔離開了,陸箋只怕除了殺人,不會別的,更不會看透人心,這才是最可怕的。」
陸囂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只是:「當初你就想到了吧?想到了他的未來,想到了這番話。」
「你也想到了,只是不願意去想,也不願意去看透。」秦黛心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早早就挖了坑,用陸箋算計陸囂,而且一計套著一計,接連算計了他兩次。…
陸囂覺得,自己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比面對那個女人頭痛一百倍,還不止。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陸囂不喜歡被人這樣耍來耍的,這種感覺實在太壞了。
要發火了?
秦黛心擺了擺手,「其實很簡單,你的命都給我了,難道我讓你辦一些,你還不辦嗎?」
陸囂聽了這話,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差點沒上來,他剛想說「不一定」,結果又聽秦黛心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你背後的那個組織,我要了。」
陸囂呼吸一滯,不,確切的說他是忘了呼吸,直到覺得肺子裡的氣要耗盡了,腦袋也有些迷糊的時候,他才猛的咳了兩聲,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秦黛心垂眸不語。
陸囂再看秦黛心的時候,覺得自己在看一個瘋子。他的眼神有不解,有驚嚇,還有幾分嘲笑。
大概他在嘲笑秦黛心自不量力。
秦黛心挑了挑眉,杏眸微閃,慢慢的把手裡的茶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才開口道:「怎麼,我這個要求很過分?」
陸囂喘了口氣,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的要求。
「秦姑娘,我這個組織跟江湖上一般的組織不一樣,他們,怎麼說呢,很特殊,身份特殊,背景特殊,接的差事也特殊。我在這個組織里,只能算是中層人員,太機密的事情我都接觸不到,恐怕幫不了你。」有句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過陸囂覺得用來形容秦黛心還不夠,她不是膽大,是膽子大得沒邊了。
秦黛心點了點頭,「你很實在。」
陸囂想翻白眼,誰跟你說實在不實在呢!
秦黛心問他:「你這個組織可有名字沒有?把他們的規矩簡單跟我說說唄,挑你知道的說。」
陸囂無法,只得想了想,才道:「這個組織叫『風行』,他們的規矩嘛,有很多,不過接生意的規矩比較特別。」
「哦,怎麼個特別法?」秦黛心對他們管制手下的規矩不感興趣,那一套自古以來就有不成文的規矩,古今通用,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正是這接活的規矩。
「風行里的人,只接殺大雍人的生意。」陸囂面不改色的道:「而風行的頭頭,就是一個大雍人。」
大雍人專殺大雍人,有意思。
秦黛心想起一件事兒,就是當初自己和齊寶珠在山上破廟裡見的那些黑衣人。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秦黛心突然覺得自己有了思路。
「這個組織是什麼時候成立的?」
陸囂想了想,便道:「大概是十七八年前。」
秦黛心一愣,又是十七八年前。
李紀兩家出事,就是十七八年前,慕容景的母妃也是十七八年前去世的,如果她沒死,應該也是十七八年前詐死的離開大雍的。
十七八年前……
秦黛心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史書,上頭似乎記載了一場戰役,大雍與瓦那開戰,戰火燒至平潼,瓦那敗,四萬兵馬全軍覆沒。不過大雍的損失也不少,史書上說這場戰役來得突然,四萬瓦那賊兵像是從天而降似的,當時大雍這邊一點風聲也沒收到,結果應對不及,差點釀成大禍。史書對大雍措手不及的原因只記載了一個字:鬼。
是出了內鬼嗎?
無從考證。
秦黛心思量一陣,才道:「陸囂,你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幫人就是幫己,如果這個組織為我所用,那麼你與你弟弟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陽底下,不用隱姓瞞名,不用東躲西藏,日後你們兄弟可以團聚,在一起生活。你照樣可以像從前那樣,幫著陸箋,帶著他,所有的事情都替他把好關。這樣的日子,才是你們該過的。」…
陸囂只道:「談何容易。」
「難是難了點,但並不是全無可能。」秦黛心揉了揉額頭,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時間的話,不防把你身上的本事傳授給別人一二。」
陸囂知道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轉身時還特意鄭重的看了秦黛心一眼,然後才離開。
秦黛心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腦袋裡的毛線團越扯越亂。
就在這時,徐大川突然從外頭走了進來,見秦黛心坐在廳里,立刻就大步走了過來,「三小姐,肖大當家的她們來了。」
秦黛心扯出一個笑來,「哦,帶了多少人,進鎮子了?」
「足有五百多人,先派了一支小分隊進來,大隊就在鎮子外頭。」
秦黛心點點頭,肖飛飛做事很投自己的脾氣,這女人擰巴是擰巴了點,可做起事來還真不含糊,她能吃掉曹黑漢固然有運氣在,但也絕不是全靠運氣,況且,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好,雪晴,通知大夥晚上都警醒著點,肖大當家的要給咱們演一齣好戲了。」秦黛心似笑非笑,眼睛裡有一抹精光一閃而過,雪晴在她背後,什麼也沒看見,而徐大川卻看了個一清二楚。
每當三小姐眼睛裡有這個眼神的時候,就代表有一些人要倒霉了,不過只要不是自己倒霉就行。
「唉,主子放心。」雪晴應了一聲,轉身廣而告之去了。
秦黛心對徐大川道:「行了,你也忙去吧,教教那幾個人本事去。」
徐大川麻溜的離開了。
秦黛心吐了一口氣,邊蕪鎮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挖不挖得出來,就看肖里飛的這把火了。
富胖子,丁大力,土樓妓寨的老鴇子,澡堂子的林老闆……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留在了邊蕪鎮呢!
秦黛心眯了眯眼睛,也許等風聲散散,自己也該親自出去走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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