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梟雄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越王好走
蘇康之言，蘇祁安沒有做任何評價，就默默聽著，心裡只有一聲感嘆的唏噓。
這便是皇權帶來的弊端，即便自己不願捲入奪嫡，想做個閒雲野鶴的閒散王爺，也無法做到，身為皇子，正如蘇康說的，一日是皇子，終生是皇子，一旦被選中，只有被當棋子的命。
蘇康的種種過往，如果換做蘇祁安，怕也很難比他做的更好，在這種陰暗複雜皇城長大，能夠活下來，誰手裡沒有沾血，誰心裡不狠辣，這就是被選中的代價。
與蘇康相比，蘇祁安的確比他幸運一些，但也僅此而已，蘇祁安不會因為同情蘇康的遭遇，而任由蘇康宰割。
畢竟，以身入局，以死為計的蘇康，可不僅僅是想在蘇祁安面前示弱，訴說自己多年的不堪過往，而是要將蘇祁安置於死地。
只有他死了，才能破了蘇祁安以時間換來越州歸順的計。
一旦他死了，別說蘇鎮，整個越州上下，都得民怨沸騰，對蘇祁安只有濃濃的敵視，絕不可能願意歸順，雙方長久下去，肯定還會伴隨著摩擦，衝突。
這才是蘇康的高明之處，以死入局，徹底把蘇祁安給拿捏，也斷了想要和平收復越州的路。
擺在蘇祁安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退出越州，讓越州成為類似南州一樣的格局獨立一州。
如果執意進入越州，雙方的戰事肯定會持續進行，哪怕把越州的正規軍全部剿滅了，也已失去了民心，在這種情況下，收復越州更是難上加難。
畢竟，蘇祁安總不可能把越州上下給全部屠戮殆盡，真要這麼做，蘇祁安好不容易在天下聚集的民心，就會徹底的散了。
拋開雙方的對立，蘇康的這招，即便是蘇祁安也不得不佩服。
即便他命不久矣，敗給了蘇祁安，但起碼保住了越州，無論是蘇祁安還是蘇泰，誰都別想拿下越州。
而越州則是成了蘇鎮的越州，可保蘇鎮占據越州十多年無恙。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眼下重要的是，一旦蘇康毒發身亡，蘇祁安想離開越州，怕有很大的阻擊。
房間內，只有蘇祁安、蘇康雙方，隨著商談結束，走出房間的只有蘇祁安，而蘇康則是死在房內。
知道的是毒發身亡，但那也是蘇祁安的一面之詞，具體怎樣，誰又清楚？
蘇祁安不可能和每個人解釋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蘇祁安能否安全走出邊城，都是一個未知數。
而這才是蘇康的目的，他對蘇祁安是又愛又恨，感情是很複雜的，他承受自己不是蘇祁安的對手，敗了這一仗。
但他的以身入局，以死為計，足夠搬回一城，這個計謀，即便是蘇祁安也無法破解，只能眼睜睜看著。
而蘇康就是想看蘇祁安在這種無解的陽謀下，究竟如何破局。
這是作為一個聰明人，在死前對另一個聰明人做的最後一計。
看著蘇康蒼白臉色露出的笑容，蘇祁安卻是出奇的平靜，他沒有給蘇康回答這一無解的陽謀，反而岔開了話題，道。
「殿下不愧是經過皇子廝殺中存活下來的，即便是死，也要給本王拋出一個難題，本王佩服。」
「這個難題，即便是我，一時半會也無法解開，看我待會能不能想出來在告訴你。」
「既然殿下以死入局，本王覺得似乎還差點什麼，難道殿下是突然心軟了？」
蘇康目光深深的盯著蘇祁安，而後收回，笑著道，「什麼事也瞞不過永川王，既然都提到了，那就給永川王開開眼，千萬別嚇到了。」
「相比較殿下毒殺兄長、殺子保越州，本王已經沒什麼可驚訝的，都習慣了。」
「呵呵，說的好，既然這樣，那便動手吧。」
蘇康淡笑著，緊接著，站在他身後的兩位心腹，二話不說，直接拔刀，這一幕看的童戰三人一緊，剛想衝到蘇祁安面前保護，下一刻，拔刀的二人當著眾人的面，竟然直接自刎了。
沒有任何的猶豫，十分乾淨利落，而後應聲倒地。
看著這幕的童戰三人，臉上露出震驚神色。
這是什麼情況？
不等蘇康開口，蘇祁安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是越王完成對本王陽謀的最後一步。」
「待會，等越王毒發身亡，我們走出房間，基本上就死無對證了，邊城的越州兵，怕都得暴動了。」
「當然，這二人的身死，也不全是針對本王，更重要的，是替蘇鎮的上位，掃清障礙，想必這二人不僅是你的心腹，更在越州有難以想像的權勢。」
「你活著，能夠憑藉自己的實力鎮住他們，一旦你死了，以蘇鎮這位王世子的實力，怕不一定鎮的住，所以，掃清這些障礙，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如果沒猜錯，這二位甘願去死，想必也是達到了一種交易吧。」
蘇康微微點頭，笑著道，「沒錯，本王已經給他二人保證，只要他們死了，自己的家族依然能夠享受越州的無盡富貴。」
「沒辦法，誰讓本王天不假年，即便很欣賞他們，但家族勢大，不得不殺雞儆猴，只有這樣，才能讓鎮兒順利繼承王位。」
「在加上有鄭平這類忠心耿耿的家臣，即便日後越州會發生什麼大事，憑他們的實力，還是能夠擺平的。」
「嘖嘖嘖，殿下為了讓王世子順利上位，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蘇祁安忍不住再度感嘆，而後，又繼續道，「殿下既然決定死了，你我之間的恩怨也就兩清，至於本王能否活著離開邊城，那就看看本王能否有這個能力，只不過殿下是看不到那天了。」
「至於殿下給我丟的這個難題，我想了下，我相信，王世子和殿下不同，他以後的路，也一定不會走出和殿下一樣的路。」
「哦，為什麼？永川王為何如此肯定？是有什麼把握嗎？」蘇康露出好奇神色問道。
蘇祁安搖了搖頭，道，「本王並無把握，就是一種直覺，殿下所走的路，不代表王世子也會如此，大涼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相信終有一日，越州會重歸大涼，到那時，希望殿下在九泉之下，能改變自己的想法。」
「是嘛？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蘇康這次沒有反駁，露出淡淡笑容，蒼白的臉色隨著時間流逝，愈發蒼白。
看著這幕的蘇祁安，開口說道，「好了，今日你我的和談，也差不多結束了，本王就不打擾殿下最後的時間了，本王該走了。」
隨即蘇祁安起身，就在他前腳剛準備走，蘇康的聲音淡淡響起。
「周泰，去送送永川王，也算本王最後的心意。」
「不用，有這時間，還不如讓你倆好好的待著，畢竟，殿下你能有這般忠於你的臣子，也是你的福分。」
聽著這話，周泰臉色一怔，看著蘇祁安，二人對視一眼，基本上是看出了雙方的心思。
蘇祁安上前，拍了拍周泰的肩膀，輕聲道，「任何事情，都逃不過本王的眼睛，你能如此忠於自己的王，甚至不惜陪同上路，你盡到了作為下屬的責任。」
「等你倆死後，一定會將你二人好生安葬。」
「那便多謝永川王了。」周泰深吸一口氣，眼中帶著些許的感謝，對著蘇祁安鄭重行禮。
蘇祁安微微點頭，別看他好像什麼都不知，但從蘇康侃侃而談講述的陳年往事，甚至連毒殺兄長的事一併說出，蘇祁安就有感覺這不是蘇康的炫耀，而是交代後事。
起初蘇祁安還不能確定，但看著周泰的突然趕回，以及上場的王世子，在加上之前離去的鄭平，臉上的複雜表情，蘇祁安大概就猜的差不多。
蘇康的時日無多，身為左膀右臂的周泰，斷然不會苟且偷生，只會選擇和蘇康一起赴死，而一開始的所謂下毒。
毒的可不是蘇祁安，而是他自己，周泰以為自己沒看出來，實則蘇祁安看的一清二楚。
能有這樣忠實的下屬，拋開雙方的對立，的確得誇讚一番，蘇康的確有好福氣。
蘇祁安的目光越過周泰，落在臉色複雜的蘇康身上，而後退了幾步，一副鄭重的樣子，開口道。
「越王，你我雖然斗的你死我活，甚至在死前，你都要將本王置於死地，但我想說，你除了是一位合格的對手，也是一位合格的皇子。」
「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能在家國大義下，不背叛自己，就憑這點，足夠稱得上是蘇涼皇室的皇子。」
「你放心，你做的事，本王替你擔著，日後他們來多少，本王殺多少，直到將他們徹底殺到認輸，本王說到做到。」
蘇祁安的眼裡流露出深深的堅定，這一幕看的蘇康一怔，而後拱手抱拳，表示感謝。
「呵呵，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如果本王能夠早點遇到你，說不定我們真的能夠成為朋友，也說不定，我會有其他的人生，只是可惜啊、可惜...」
蘇康的聲音，漸漸變的微弱，旁邊的周泰，也是來到蘇康的面前，蘇康轉頭，用盡全部的力氣，看著他，二人相視一笑。
不一會身體一僵，而後腦袋直接一歪，蘇康、周泰雙雙斷氣身亡。
看著這幕的蘇祁安，躬身一拜，朗聲道。
「越王殿下，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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