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脖學著短視頻里網紅的音調,裝腔作勢說道:
「嘿!您猜怎麼著!
咱老札幌人兒早起一睜眼,就好這麼一口兒,內叫一個特麼地道~」
「哈哈哈!學的還挺像~」老闆娘笑得直咳嗦,碗裡的湯灑出來一些:
「臭小子,閉嘴老實吃吧~」
黑脖搓搓手,掰開一次性筷子,準備享用久違了的早餐。
「いただきます!」
(我開動啦!)
依然是熟悉的老味道,下料猛口味重,對於清淡的關東煮來說簡直是太咸了,齁兒嗓子的咸。
碗裡的豆腐、海帶、蟹棒、魚丸和烏冬面全是科技與狠活兒的預製菜,與現如今流行的有機健康理念完全背道而馳。
可在低廉到離譜的價格面前,健康什麼的,那都不叫事兒了。
·
店裡就餐的儘是老街坊老鄰居,全員熟客,無一例外,全都從事勞累又低薪的社會底層工作。
在黑脖的鄰桌,穿著藍色制服的清潔工小妹在聊著明星八卦,胸口插著試電筆的電工大叔在聊橄欖球季後賽。
戴著貓耳頭盔的快遞員小哥兒則在聊昨晚的幫派火併,倆快遞員為了爭論到底是山王會還是極真組贏了,唾沫四濺吵了起來。
繁華都市的下城區,被遺忘的貧民窟,熱熱鬧鬧的煙火氣息,
木村隆二喜歡這亂鬨鬨的,髒亂又吵嚷的感覺,這是他的地盤,他的家。
滿腦子都是打架的事,只顧著悶頭乾飯,對其他人聊天的內容絲毫不感興趣,聽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填飽肚子打個嗝兒,小伙子立馬生龍活虎起來,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
走到前台,往那破舊的罐子裡扔幾枚硬幣結了賬,熟練地扥出一張衛生紙抹抹嘴走人。
不知為何,公共汽車站台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趕時間的打工仔,平時早高峰也是人多,但沒今天這麼離譜。
黑脖一連等了三輛車愣是沒擠上去,看了看表還早得很,有大把的時間可供浪費,一尋思學笑也不太遠,便決定溜達著徒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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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動車道擁堵的極其嚴重,車子一輛貼著一輛,一眼望不到頭,
耳朵里灌滿了『滴滴滴!』的汽車喇叭和司機們互相「問候」十八輩兒祖宗的罵聲。
人行道上,隨處可見嘴裡叼著麵包片兒,奔跑著的學生和上班族。
一輛老舊的雙層巴士打開了門,裡面的乘客再也忍受不了擁堵,烏央烏央地往外涌,加入了這支由打工仔和窮學生組成的徒步大軍。
「我去,都堵這兒了,今天可真夠熱鬧的。」
黑脖吹著口哨,雙手插兜兒,以一副經典的街溜子形象在滾滾人潮中漫步而行。
作為黑瀨的學生,他不必為上課遲到感到擔心,反正到了學笑也是抽菸打牌消磨時間,
對於他們這些被社會拋棄的差等生來說,早已經是破罐子破摔,喝酒打架才是正事。
慢悠悠地穿過街區,來到十字路口,黑脖很快找到了交通擁堵的原因——
幾輛『沃爾沃』大卡車橫在路口,一群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卸貨,
工人們將一個個鐵皮柵欄板子拼接起來,連接成一堵長長的高牆,將路過的人和車都攔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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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堵臨時搭建的高牆擋住了四車道中的兩條,對面的『下北澤』街區也被完全封鎖起來,
通勤道路變得極為狹窄,這才造成了嚴重的交通擁堵,
很多在下北澤街區上班上學的平民都被擋在牆外,一個個的都是情緒激動大聲抗議,
為防止有人推倒牆板,一群身穿高分子塑料鎧甲,手拿透明盾牌的防爆特警揮舞著棍子,站成一排警戒。
「頭一次見這麼多條子~」黑脖驚訝地自言自語。
一輛掛著市政廳拍照,頂部裝有大功率喇叭的麵包車停在防爆特警身後,正在循環播放刺耳的AI生成錄音:
「新札幌市民們,你們好,由於該路段地下水管爆裂,相關工程單位正在緊急施工中,給各位出行帶來不便,還請諒解!」
被堵在半路的人群可都不聽那套,即將因為遲到被扣工資、扣學分的工人和學生們都在破口大罵:
「麻辣隔壁噠!你特么半夜修不行麼?非得早高峰修?!」
·
一群拄拐杖的老頭兒站在路邊看熱鬧,黑脖聽到老人們在議論:
「他們在撒謊,俺家兒媳還在洗衣服呢,壓根兒沒停水。」
「那他們排這麼大陣仗,堵路修水管幹啥?」
「為了平賬唄,不強行找點活兒干,還怎麼撈油水。」
「我知道咋回事兒,是為了掩蓋昨晚的黑道火併。」
「哪有這麼誇張?你這老傢伙可真是的,張口閉口都是陰謀論。」
「啥陰謀論,昨晚的槍聲跟特麼過年放炮似的,你沒聽到麼?」
「屁都沒聽到,老子睡得香著哩。」
「懂了,他睡覺沒戴助聽器~」
聽了老頭兒們的談話,黑脖感到疑惑,便問道:
「老爺子,極真組大本營不是在松井街麼?咋還跑咱這兒打來了?」
「主戰場的確是在松井街,」老頭兒掂著將棋棋子說道:
「但是戰場不止一處,那兩家幫派勢大地盤多,昨晚在對面下北澤街也打起來了,
聽那槍聲,噼里啪啦的,肯定死了不少,
殖民地總督和黑道沆瀣一氣,條子為了掩蓋事實,這才裝成修路封鎖現場,實際是在幫黑道洗地呢!」
「哦哦,這麼回事兒啊,老爺子您挺懂啊。」
「俺有個孫子,不務正業在街上混,偶爾幫山王會的賭場送送酒水,能得到點兒道上消息。」
·
黑脖遞過一根香菸,謝過了老頭兒,沿著臨時搭建的高牆一直走,走到人煙稀少的僻靜所在。
左右看了看沒有條子,從附近工地偷了個梯子搭在牆上,爬過高牆跳進了下北澤街區:
「嘿嘿,繞個近路,順便看看裡面到底咋回事兒。」
下北澤街區的居民似乎都被疏散了,或者被命令不許出門,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沿街商店緊鎖的捲簾門上清晰可見彈孔。
黑脖小心翼翼貼著牆走,穿過幾棟樓,吸了吸鼻子,察覺到風裡夾雜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
(這特麼什麼味兒?又腥又臭的,附近有屠宰場麼?)
又穿過一棟樓,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幾輛紅色的消防車停在十字路口,戴著防毒面具的消防員正用高壓水槍沖洗路面。
黑脖藏在綠化帶的灌木叢里,偷偷查看附近的排水渠,終於找到腥臭的來源,水上飄著一層厚厚的血痂,
一大群『嗡嗡』叫的綠豆蠅正貪婪地吮吸著漂浮的油脂和凝結的血,羽毛漆黑的烏鴉正啄食著水裡漂浮的肉塊和腦漿。
·
(那老頭兒說的沒錯,這裡是黑幫火併的戰場之一。)
黑脖食管一陣灼痛,胃酸翻湧,噁心得差點兒把早餐吐出來,捂著嘴巴強行憋住了。
(這是死了多少人)
沿著綠化帶蹲伏前進,一些穿著迷彩服的國民衛隊士兵正彎著腰收集街道上散落的武器,各類槍支和武士刀被碼放到一輛皮卡車上準備拉走。
繼續向前摸索,發現很多穿著白色塑膠生化防護服的醫務人員,
這些人正將一具具完整的屍體或是不成型的碎屍收斂進裹屍袋,裝進冷凍車運走
木村隆二(黑脖)自詡勇敢,自詡是個十足的狠人,打群架從來都是勇往直前沖在第一個。
可現在,目睹了如此場景,他被嚇得腿肚子轉筋,渾身止不住的打顫:
(這…就是黑道火併麼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這和打架完全不同這是打仗,玩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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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看守的警衛開小差,黑脖從封鎖區的高牆翻了出來,
他的手腳都已被嚇得冰涼,臉色青紫,哆哆嗦嗦拿出打火機,抽了兩根兒香菸才緩過些。
他開始後悔抄近路的決定了,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準會做噩夢的。
路邊一家『索尼』電器專賣店的櫥窗里,堆放著大大小小几十台電視機,正在播放新札幌早間新聞,
男女主持人的臉上都掛著職業的虛偽笑容:
「昨夜至今晨的噪音,是聯邦國民警衛隊的夜間防空演練所致,這是官方權威解釋,所有其他說法皆是陰謀論。
請各位觀眾不要輕信謠言,本市治安良好,市民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之景色~
新札幌,
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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