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攻勢還在持續之中,經過了三、四輪的填壕,清軍憑著人命和沙袋、土包總算是填出了一條條通往半月堡的通路。
此時此刻,清軍全線發起進攻,迅速抵近到百米距離之內的望台上,清軍的射手與明軍展開了對射,而明軍在半月堡上的那一門門佛郎機炮則同樣是對準瞭望台進行轟擊,試圖直截了當的解決掉這些威脅。
衝車還在繼續前進,上了衝擊坡,坡度使得前進的難度加大,尤其是上面還布滿了百姓、輔兵乃至是督戰隊的屍骸以及他們丟下的土包、沙袋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
一邊清理著道路,清軍的衝車一邊緩緩的前進著。每一秒鐘,都會有清軍被居高臨下的明軍射殺,亦或是在清理的過程中,脫離了衝車的保護,被明軍二層的虎蹲炮掃倒,化作了新的障礙物。
傷亡開始從百姓轉移到輔兵身上,而戰兵也同樣開始承受明軍的攻擊。相較綠營,靖南王府的藩兵不光是待遇更好,戰鬥經驗也更加豐富,戰鬥意志更勝一籌。此時此刻,反擊的攻勢展開,快速的清理著道路,很快的,在付出了數輛衝車的代價後,第一輛衝車便抵近到護城河畔,旋即便被推過了已成坦途的那一段護城河,直抵到半月堡的牆壁前。
「拉!」
所謂衝車,乃是一個有頂子的車架子,頂子下面掛著一個攻城錘,用以撞擊城牆。清軍的軍官吆喝著,輔兵便將攻城錘向後高高拉起,隨即一放手,在重力的作用下,攻城錘便重重的撞擊在了半月堡的牆壁之上。
這一輛衝車能夠抵近,更多的還是在於他前進的道路位於這一座半月堡下層炮位的覆蓋範圍之外。而這樣一來,他們所面對的堡牆也是最為堅固的一面,攻城錘落下,震動不可避免,但是憑著豐富的經驗,軍官卻很清楚,撞擊,還需要繼續很長時間才會產生效果。
只不過,衝車從來不只有他們這一輛,在付出了大量的傷亡後,憑著接力棒式的傳遞推動,總算是把一輛衝車推到了半月堡堡牆的正面。接下來,沉重的攻城錘落下,震動,不同方才的聲響,連帶著細微的裂痕,無不昭示著清軍完全可以從這裡直接破出一個口子來。屆時,是直接殺入,還是將半月堡從這裡撞塌了,他們沒有相應的經驗,但是無論如何,明軍在這裡的守御只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清軍的攻擊已經抵近到了半月堡下,明軍的守御壓力劇增。進入到了熟悉的節奏,蜂擁而來的清軍自正面和兩側三面環攻,而此時,明軍延伸出來的銳角上也很快便組織起了火炮、火銃和弓弩對兩側的清軍展開夾擊。
正面還好,只要抵近到城下,明軍的威脅就會迅速降低,但是兩側面對的是前後夾攻,饒是清軍奮勇,在這樣的攻擊之下也須得付出大量的傷亡。
然而,清軍的士氣高漲,他們堅信著八旗軍是不可戰勝的,有了這樣的心理暗示,對於傷亡的忍耐能力劇增。很快的,半月堡的明軍開始捉襟見肘了起來,忙亂之下,傷亡也在迅速的攀升,或許到了下一刻,當先登的銳士登上半月堡的上層,就將是一邊倒的屠殺。
憑著豐富的經驗,清軍已經可以預見結局,由此,攻勢更加猛烈。豈料就在這個時候,明軍的主堡上,鳴金的聲音傳來,半月堡的明軍毫不猶豫的奔著木橋跑去,那些炮手們更是將吃飯的傢伙什都丟在了半月堡上。
即將陷落,所以明軍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乾脆直接放棄半月堡。這一次,清軍的攻勢是針對北堡西面、西南面和西北面三面同時發起的,在付出了大量的傷亡之後,也總算是有了第一個成果。
明軍潰逃,清軍更是奮勇爭先,迅速的攀上了這座半月堡。幾乎就是在先登的那一刻,北面的另一座半月堡的明軍在聽到鳴金的聲音後,也迅速的放棄了守御。
連下兩堡,雖然只是主堡外圍的半月堡,但是比之前幾日綠營兵的表現,耿繼茂和藩兵眾將當即便是自覺著高人一等。拋開那些填壕的狠辣和熟稔,他們的部下無論是兇狠,還是戰鬥經驗,亦或是對傷亡的忍耐能力上,確實都要更勝一籌。一支軍隊只要能夠付出犧牲,總是能夠前進的。
不斷的有清軍攀上半月堡,上面有現成的火炮,無非是調轉炮口,便可以對明軍的主堡發起進攻。
這樣的念頭浮現在了每一個清軍的腦海,更重要的是登上半月堡的功賞,更是促使著他們向上攀登。可是誰知道,就在片刻之後,當清軍調轉了炮口,大量的清軍射手從不便抵近的望台上登上半月堡時,明軍主堡的炮聲卻轟隆隆的響了起來。
從明軍的主堡、從主堡延伸出的銳角側面,明軍的火炮將原本的半月堡當成了靶子,炮彈如同是暴雨般落下,在那一瞬間,於半月堡上的清軍眼裡,似乎就連整個天空都在那一瞬間變得如同是末日降臨一般。
黑暗,對於絕大多數的清軍來說已是永恆,但是對於那些僥倖未死的,雖然僅僅是一瞬間罷了,但是在恢復光明的瞬間,劇痛也隨之傳來,接下來的便無非是苦痛的哀嚎聲,反倒是還不如直接陷入永恆的黑暗。
耿繼茂遠遠的看著這一切,當即就是一個目瞪口呆。那裡是明軍拼死守御的據點,但現在卻變成了明軍的陷阱。這樣的轉換,竟然還是在守衛半月堡的明軍撤回到主堡的同時進行的,明軍沒有付出太多的傷亡,僅僅是丟下了一些不便攜帶的火炮就讓大量的清軍死在那一處他們拼死獲得的陣地之上。而那些火炮,則更是被炸得面目全非,哪還能再用來轟擊明軍主堡?
「直接進攻主堡,別管那些靶子了!」
耿繼茂的反應已經是不慢了,或者說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反應。接到命令,清軍看著半月堡上的慘狀,也根本生不成任何登上去的念頭。
進攻的目標轉向了主堡,清軍的望台過於高大,不便繼續前進,而且在明軍剛剛展現出的炮火面前,只怕也未必能夠抵近到合適的位置。既然如此,那麼就剩下蟻附攻城了,清軍乾脆抬著一架又一架的雲梯,直奔著明軍的主堡殺去。
明軍的主堡,由半圓的堡壘和延伸出去的角度較大的銳角組成,就像是花瓣似的。但是這朵致命之花的花瓣並非是圓潤的,而是尖的,換言之清軍想要展開攻勢,想要登上城牆,就只能從側面攀爬。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清軍衝到主堡前,毫不猶豫的便搭上雲梯,開始攀援而上。明軍的主堡只有正常城牆的一半高度,甚至比之那等巨城或許連一半都不到。這樣一來,蟻附攻城的代價和難度都要大幅度下降,而明軍的守御壓力則會呈幾何倍增長。
清軍從上到下沒有人明白明軍為什麼修這麼矮的主堡堡牆,但是對他們來說,這不恰恰是一件好事嗎?
清軍的銳士手持著刀盾攀援而上,盾牌頂在頭上,呈一定的坡度用以卸掉部分滾木礌石和箭矢的力道。但是明軍想要攻擊他們,就必然要暴露在垛口、護牆之外,暴露在清軍射手的視線之中,那麼他們遭受到的攻擊就會更為輕微。
他們的戰鬥經驗之豐富,絕非是守城的明軍的所能比擬的,但是守城的明軍卻似乎並沒有探出頭去攻擊正在攀爬向上的他們的打算,反倒是把更多的精力都投諸在了那些透過垛口以及護牆邊緣就可以斜視到的清軍——那些正在攀爬著對面、側面城牆的清軍!
箭矢、鉛彈射向對面正在攀爬中的清軍,平滑的射擊角度,尤其是瞄準的還是清軍毫無防備、毫無預警的後背,盾牌當即就變成了無用的累贅。更要命的是,不僅僅是後背,清軍的側面也要遭到明軍的攻擊,而且還是在頭頂的攻擊依舊存在的情況下,同時遭受到多角度的攻擊,攀援而上的清軍防的了這邊,防不了那邊,防的了那邊,防不了這邊,最終只能在難以兼顧之下從雲梯上摔落下去。
多角度攻擊,使得清軍就像是下餃子一般從雲梯上摔落,明軍的守御壓力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巨大,反倒是清軍發動的鋪天蓋地的攻勢,如潮水般湧來的藩兵反倒是只能在此被動挨打下去。
傷亡迅速攀升,但是清軍卻始終無法登上城頭,甚至就連攀援過半的也絕少有。區區的五六米高,放在其他城牆面前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但是這個孩子卻憑藉著他能夠更好的發揮火力優勢以及強化守御效力的形制,將悍勇的藩兵玩弄於鼓掌之中。
戰鼓聲不絕,清軍的攻勢不斷,但是這般單方面的傷亡持續久了,無論是眾將,還是那些藩兵卻無不是難以承受的。
漸漸的,攻勢愈加疲軟,這是清軍對於傷亡的忍耐能力日趨下降的明證。接下來,無非就是潰退,甚至現在這時候,很多清軍都已經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所以才會對進攻的欲望下降。所畏懼者,無非是清軍嚴苛的軍法對於先潰者的處罰罷了。
然而,清軍的攻勢減緩,明軍這邊卻將火力延伸了出去,逼迫著、驅逐著他們潰退。在明軍的射殺下,很快就冒出了第一個逃亡者,而這第一個逃亡者的出現,也迅速將潰敗轉化為傳染病席捲到整個清軍的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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