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時光總是過的飛快,轉瞬酒宴半酣,熱鬧喧譁舉杯暢飲,眾多賓客全都喝的有了幾分醉意.
就在許多卿侯名士酒足飯飽興意正濃,準備爬起來去舞池中央和歌姬舞姬來一曲貼面舞的時候,一直不曾有大動作的始皇帝突然輕輕的敲了幾下案桌,身後一個內侍拿起木錘敲響了掛在身後的一排編鐘。
「當~~」
在輕音悅耳的鐘聲當中,整個大殿的熱鬧喧譁瞬間安靜下來,就連在大殿的舞池中央輕歌曼舞的一群舞姬也都迅速退去。
「今日盛宴,朕是為感謝范氏、溫氏、鄭氏和西門氏四位家主獻朕之煤鐵水泥工廠,我大秦雖以軍功為榮,但對於天下百姓也一視同仁,士農工商各行其業,販夫走卒各司其職,有功當賞,有過當罰,此乃我大秦法術治國之根本,四位家主雖為商賈,但卻飽含拳拳報國之心,將如此豐厚之財物拱手與朕,此乃不輸於開疆拓土之功勳,而近日,左相提請推行新勳爵法案,朕也感覺正當其時,因此對於四位家主,朕除開糧田房產的賞賜之外,另有勳爵加封,趙擎何在?」
「臣在!」一身內侍常服的中常侍趙擎趕緊站了起來。
「宣讀朕對四位家主的封爵,明日一早將詔書送去報館,將其登載於最新一期大秦都市報上,以最快速度通傳天下,好讓世人知曉四位家主之報國義舉,亦知曉朕對於愛國商人的封賞和獎勵!」
「臣遵旨!」趙擎從身後一宮人手中取過一卷製作精良的御詔,緩緩展開之後開始大聲朗讀。
「始皇帝詔令:定陶范氏、太原溫氏、新鄭西門氏、邯鄲鄭氏四氏捐巨資於國,秉愛國大義,展義商情懷,實乃商界之楷模也,為嘉獎四氏之愛國熱情,朕特賜四氏義商之名,同時封范顒、溫固、西門泰、鄭安四位家主二等鄉候爵位……」
「定遠侯范顒,觀平侯溫固,易陽侯西門泰,保安侯鄭安……」
「皆在京師賜侯府一座,封食邑六百戶,賞糧田三十頃,房產五十畝,駿馬二十,奴僕五十,其餘封賞和車馬儀仗皆由禮部按照新勳爵法案擬定賞賜……」
詔書念完之後,整個甘泉宮安靜的幾乎落針可聞。
大部分人都臉色呆滯嘴巴張大足可以塞進去一個大鴨蛋,另還有許多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使勁兒掏耳朵,恨不得把耳蝸都挖出來。
范顒四個白鬍子老頭兒已經完全靈魂失控了,雙眼無神的看著趙擎,滿腦袋嗡嗡的只有血液在奔流的聲音,一陣一陣的讓他們感覺整個身體有一種爆炸的感覺。
陳旭神情自若的慢慢喝酒吃菜,咯嘣咯嘣的吃著一碟油炸胡豆,清晰的聲音特別刺耳。
「賢婿,老夫……老夫沒有聽錯吧?」
本來還老神在在啃著香酥鴨腿的蒙毅張大嘴巴,手中的鴨腿掉地上許久才回過神來,滿手油膩的一把扯著陳旭的袖子低聲問。
「怎麼,岳丈羨慕嫉妒恨了?」陳旭看著為了今日晚宴特地穿上的一套嶄新錦袍被老丈人摸了一把油,臉皮抽抽沒好氣的說。
「廢話,老夫從十六歲當兵入伍,然後一路升至上卿,年輕時掙下一些軍功,到現在也不過是少上造,距離侯爵還有八竿子遠,幾個鄙賴的商人捐獻一些錢財,竟然就能爬到老夫頭上去拉屎拉尿,陛下這般封侯,以後讓滿朝文武和王侯公卿如何服氣?」蒙毅吹鬍子瞪眼睛的低聲嚷嚷。
「岳丈可有數億家財捐獻?」陳旭用餐巾擦著袖子不屑的問。
「沒有!」蒙毅黑著臉搖頭。
「那不就是了,沒錢還說啥,別人花錢買的,有啥好不服氣的,再說新勳爵法案推行,二十級軍爵變成了六級十七等,除開親王和郡王之外,還有十五等爵位,岳丈的少上造軍爵折算下來至少也是一個鄉侯,您有啥不開心的,小婿覺得您應該是賺了吧!」
「咦,你這麼一說也似乎有道理,雖然是個鄉侯,侯爺怎麼也比少上造好聽一些……」蒙毅想通之後有些開心的點頭。
「唉,只可惜老夫既無家財又無軍功,新勳爵法案也好,舊軍爵法令也好,老夫都沾不上!」坐在另一邊的馮去疾略微哀怨的揪著鬍鬚嘆氣。
「馮相何須如此,卿相公侯並無多大區別,做一個有勢無權的侯爺也不過是得一名聲罷了,哪有秉持朝堂中樞大權在握快活,看看咸陽這滿城故老侯爵,有幾人見到馮相不要拱手問好禮貌讓行,錢不如勢,勢不如權,勳爵法案不過是安撫天下民眾,但真正治理天下,還是需要任選賢能,軍功授爵受官,那些武夫殺人可以,治國豈不亂套,大秦到了眼下的地步,軍政分離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馮相兢兢業業,哪怕身前無爵,死後說不定還會追封一個國公,照樣封妻蔭子,保馮氏幾百年安穩……」
「真的?」馮去疾激動的手一抖扯下來幾根鬍鬚,蒙毅也一下把頭伸過來,一雙大眼珠子死死盯著陳旭。
「我在給陛下的勳爵法案補充條款之中提到過這件事,大秦爵位珍貴,陛下不會輕封,而國公就是除開皇族之外的頂級勳爵,普天之下大約也只有去世的上將軍能夠得到,如今推行新軍爵法案,我大秦所有新舊貴族都需要重新擬定封爵,我想陛下也會考慮去世的上將軍和通武侯甚至是李斯,為幾人重新追封爵位,此事雖然是猜測,但想來八九不離十,過幾日說不定陛下便會安排,一旦有了這個開端,日後追封勳爵恐怕也會成為一種慣例,不過此事二位勿要傳播出去,陛下尚未定論……」
「好好,如此以來,老夫說不定死了還能得一個尊貴封爵,不僅能夠光宗耀祖,還能讓我蔭蔽我馮氏後輩!」馮去疾高興的連連點頭。
「難怪補充法案會被陛下藏起來……」蒙毅也恍然大悟,眼珠子一轉催促說,「快說說補充法案還有哪些條款?」
「陛下還未同意,現在不能說!」陳旭搖頭一口回絕。
因為此時整個酒宴之上已經吵嚷一片,無論是皇族還是官員名流,全都被始皇帝這道突然的封侯諭令震驚的控制不住情緒,商人封爵,在大秦從未有過,而商人地位低賤,也是天下共同的認識,但今天,始皇帝竟然一口氣封了四個商人為侯爵,這件事一旦傳開,將會引起天下非議,更會令士族階層憤怒。
自古以來,士族便不屑與商賈為伍。
但從今往後,無論是官員大夫又或者是百家門徒,看見這四個商人都要畢恭畢敬的呼一聲侯爺。
臥槽,簡直不能仔細想,一想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面對如此群情激奮和喧譁吵鬧的情形,陳旭自然不會將補充提案中將來這些商人還可能實封諸侯國的條款也提前透露出來,不然就連馮去疾和蒙毅說不定都會跳起來反對。
「草民多謝陛下厚恩!」
在吵鬧之中,四個老頭兒也在趙擎和幾個宮人的引領下來到始皇帝面前伏拜謝恩,面對如此刺激的一個消息,四個老頭兒幾乎已經激動的渾身哆嗦快走不動路了。
「四位愛卿請起!」始皇帝站起來走到范顒四人面前,親自將四個老頭兒挨著扶起來,上下打量一番之後笑著說:「諸公都比朕年長,皓首白髮還能四處奔波經營,實乃康健長者,令朕羨慕也,我大秦爵位珍貴,往日侯爵都需滅國之功才能封之,但四位愛國義舉著實令朕感動,特此破例,日後還請四位愛卿兢兢業業替朕治理這些企業,努力煉製鋼鐵水泥,支持朝廷的各項工程和建設,方不辜負朕的這一番殷切希望!」
「草民遵旨,以後必定肝腦塗地以報陛下!」四個老頭兒老淚縱橫的一起點頭。
「呵呵,諸公已是侯爵之尊,何故還稱草民,當要自稱臣下是也!」始皇帝溫和的笑著擺手。
「是是,臣等遵旨!」四個老頭兒趕緊再次拱手謝恩。
看到如此情形,甘泉宮的喧譁吵嚷之聲又慢慢消停下去。
封賞諭令一出,再無轉圜餘地,此時即便是許多王侯公卿和朝堂重臣不滿,但已經沒有了更改的機會,這不是朝堂議政,而是始皇帝的最終決定。
因此看著四個哭的稀里嘩啦擦著眼淚的老頭兒千恩萬謝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受邀前來參加酒宴的賓客大部分人也沒有了吃肉喝酒的心情了,方才醉醺醺還準備爬起來和宮中的舞姬跳幾曲貼面舞的王侯公卿也都酒意全無,一個個唉聲嘆氣的相顧兩無言,無精打采的酒杯都舉不起來。
十億大禮包,換四個徒有名分的侯爵,其實在陳旭看來完全就是朝廷賺大了。
但對於大秦這個尊崇軍功的國度來說,對於已經習慣了商周禮儀傳承和上下尊卑等級習慣的百姓來說,四個商人封侯這個獎賞明顯太過了,完全超出了幾乎所有人的心理準備。
酒宴到此開始冷落下去,而始皇帝封賞完四個老頭兒之後,隨便吃了一些飯食之後就擺駕回宮休息去了,剩下由一群皇族作陪,酒宴於是更加冷落,吃吃喝喝無人說話,於是本來平日一場至少需要兩個時辰的皇宮御宴,今天攏共一個時辰都沒有便散了,在趙亥趙嬰趙成以及扶蘇胡亥等一群皇族的禮送之下,前來飲宴的賓客各自散去。
戌時剛到,停滿了馬車奴僕的皇宮東門很快就便的空曠起來,而出來的賓客也幾乎全都黑著臉互相告辭離開,弄得值守宮門的禁軍都一個個滿頭霧水。
「公子請留步,勿用遠送!」
陳旭和四個老頭兒在扶蘇的陪同下出來的時候,廣場上的車馬已經幾乎走光了,清河侯府的一群侍衛趕緊牽著車馬過來,陳旭也與扶蘇拱手告辭。
「太師走好,四位也請安心回去等待,明日父皇的封賞詔書便會送去商會通傳,扶蘇就不遠送了!」
大公子扶蘇作為始皇帝的安排的晚宴禮官,在宮門前拱手相送。
「多謝公子相送,我等告辭!」
陳旭上車,四個老頭兒也各自有家僕驅車過來迎接,一番簡單的告別之後,五輛馬車在一群侍衛的護送下踢踢踏踏沿街而去,很快就消失寒冷空曠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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