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還沒結束,孩子們穿行在離三區各個角落,他們生在此地,早已習慣污水橫流的街道,狹窄小巷昏暗的光線下濃妝艷抹穿著暴露招客的女人。對他們來說世界原本就這般模樣,無所謂好壞。
只有大人們感覺到離三區有些異常,街上遊行的隊伍日益壯大和頻繁,人數眾多時候有好幾十人,他們秩序井然,穿過各條街道,喊著口號手拿橫幅,多半是聲討主城區稅賦過重,離三區幾大家仗勢欺人。
幾大家還是不動聲色的老樣子,他們已經習慣民眾時不時就會有反抗情緒。幾大家僕人加起來幾百人,就算是區長的衛兵隊也不過這個數字,況且區長一向站在他們這邊。在這個主城不管的小地方,始終他們最大。只是今年的遊行勢頭較往年似乎大一些,也更頻繁一些。這倒是讓某些家主生出些顧慮。
小黃台幾乎是最能明銳感覺這種變化的人,因為父親和從前比似乎換了一個人。自從母親去世後他從沒見過父親每天這般鬥志昂揚,也不去酒館喝酒,白天上午做工,下午總神神秘秘,聽說加入某個組織。雖然似懂非懂,但父親的變化卻是真切的看在眼裡。陶宜在那晚的告別過後再也未見,可能已經離開離三區。婁曉仍舊在忙著趕工,去見過他兩次,對外界似乎一無所知。幾乎都在工匠房滿頭大汗做事,興奮時候朝他炫耀剛做出來並且看不懂的一堆工具。他似乎一下回到小時候,還好已經長大,他對自己說,這樣的孤單不算孤單,只是一個人要過一整個暑假,與燥熱相伴。
鬧市中列儂屠宰場,黯淡的夕陽下玻璃投進太陽的餘光把來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因為逆光的關係看不清晰面容。
「列儂屠夫,我們想找你借樣東西。」一行人中左龍濤因為之前認識他,乾笑著走上前來。
「不知我有什麼可借給你們的,面前這頭豬不行,這是譚家定的,你們知道,這些大家要了的東西絕對不能出差錯。」屠夫略有歉意的放下手中刀,帶著手套的雙手不安的搓了搓。
聽到譚家定的豬,一眾幾個人露出異色,未變現出來。還是左龍濤繼續道:「不不,我們不借你的豬,你的豬我們借走了你沒法交差,我們就想借你這個屠宰場用幾天。」
見列儂面有難色,惠吉安走上前來道:「你好,我叫惠吉安,離三區民選代表。可能你不清楚我是誰,沒關係,我坦白講,我們現在有個代表離三區廣大貧民的組織,我們想借你的地方作為組織活動場地。當然不會白借,我們會支付你一筆費用。我了解到你早有出城到鄉下休息的想法,這筆錢足夠你疏通城衛回到鄉下了。」
中年人聲音不大,卻帶有命令式的不容置否。列儂思量片刻,這個屠宰場對於他並沒什麼大作用,如果能就此「借人」還能得到一筆費用,自己也可以提前休息,這並非壞事。他道:「沒問題,我想起來了,你確實是我們的代表,前幾天還在廣場見過你演講叻。」列儂擠出一絲乾笑,扣扣腦袋道:「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們到底做什麼,不過肯定不是小老頭我能懂的。你們要借乾脆把這送給你們了,不過得讓我做完最後一回活,免得譚家來找麻煩。」
「這是當然,那我們不多打擾了,明天錢會送到你家,晚上我們會來清理這裡。」惠吉安頗為紳士的做了請便的手勢,帶著幾個人款款離開。小老頭滿心歡喜開始打算去鄉下買地置業的休閒生活,又拿起屠刀,不自覺的哼起小曲。
「離三酒」小酒館每天晚上都一樣嘈雜,中年男人第二次來,仍然坐在吧檯上。這次沒有跟著黃志和左龍濤一干人,他朝吧檯酒保做了第一次見面的動作,右手拳頭握緊,拇指翹起,放於胸前。酒保梁照樣還禮,端上一杯白啤。過了半天,沒任何人注意吧檯這個孤身男人,酒保把腦袋湊過去,和任何客人打招呼一般,滿臉嬉笑。耳朵卻仔細聽著惠吉安的話。
「組織已經定了屠夫列儂的屠宰場作為以後的據點,你帶人去他家把他做掉,要乾淨利落,不能讓他透露一點組織的事。另外,組織已經決定吸收左龍濤為內部成員,跟他打架的黃志還在考核,你去安排。」
酒保梁聽完仍舊堆著滿臉的笑意,側過身又端來一杯白啤道:「您的白啤來咯。」惠吉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銅板放在吧檯上,沒人注意他什麼時候離開。
離三區雖然是宏城邊上一個不大的貧民區,但既成一個獨立的區就有區長,這對於離三區所有貧民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區長六十多歲,滿頭花白頭髮,從年輕時候被城主任命以來,現在早已沒了當年好好整治一番的雄心壯志,也不奢求能進入主城區,只求這片貧民區安安穩穩,渡過下半生。
管轄這片數萬人口的地方以來,雖然時有打架傷人事件,派幾個兵丁也就解決了。但從早上傳來身處鬧市區的一個屠夫被人殺的事件卻讓區長為難了。據說好幾個民眾第一時間就知曉此事,若不能派人儘快抓到兇手恐怕他們鬧起來不好收拾。要抓人,一時半會又從哪裡下手?
區長此刻在區府議事廳里踱步,等待下屬報告情況。門悄然推開,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正是惠吉安。
「吉安,聽說你最近又組織那些貧民去遊行了?」老區長似乎認定一般,不待他回答又語重心長道:「你說你圖什麼。當初你是我遠方外甥我直接任命你做這裡的民選代表。說白了就是先給你個虛名,等我不在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擔不起,你擔得起啊,這區長的位置還不是你的,何必一天去和那些賤民攪合在一起。」
惠吉安客氣一笑道:「區長,既然您當時直接任命了我做這離三區的民選代表那我怎麼也要代表他們做些事情啊。我組織他們遊行並不針對您,是針對這幾個仗勢欺人的大家而已。」
區長已經被屠夫被殺的事弄得焦頭爛額,沒心情跟惠吉安理會,朝他擺擺手,示意沒事就先出去。惠吉安始終保持進門的笑意,禮貌地說道:「我們今天下午還會在廣場組織遊行,雖然主城區的上層聽不到也看不見,但這裡的居民卻能越來越多的聽到看見,到時候不用您出面,自然有人出面整治那些所謂的大家族。」頓了頓在轉身出去前又道:「哦對,聽說今天上午在鬧市區發現了一個屠夫被殺的案子,我絕不會和那些民眾說這件事,免得影響到您。」
區長望著惠吉安大步走出去的背影心想,當初照顧這個遠方外甥,給他民選代表的虛名看來是錯了,這個外甥遠沒有自己想像簡單。幾年來隱忍,似乎到了爆發的時候。更糟的是,他所圖謀的事自己卻一無所知,雖然還沒有直接威脅到自己區長的位置,但敢和幾十年盤踞在此的幾個大家作對已經是十分不簡單。他當然不相信惠吉安能憑几場遊行,幾個賤民就能撼動幾個大家,但這般鬧下去,幾大家發難起來不僅惠吉安難逃,他這個區長也是要受牽連的。想及此,區長本來緊皺的眉頭又更添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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