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友仁是一個瘋子,這一點就連他自己都十分清楚。
事實上換做是誰,在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一個個倒在自己的面前之後,都很難保證自己仍舊能夠神志正常。尤其是當兇手還是自己曾經最為信任的親衛時,精神的崩潰,重組已經成為了一種近乎必然的選項,而再這樣的外界條件下,一個什麼樣的彆扭性格被塑造出來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的梅友仁就被漫天的血腥氣以及近乎絕望的困境喚醒了沉睡在心中的噩夢,他的眼睛變成了赤色,散發著野獸一般嗜血的光芒,就像是五年前他一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一邊引爆了整個聖都的樣子別無二致。亦步亦趨地跟在梅友仁身後,自知有錯的葉婉秋被他這個樣子嚇得不輕,剛想要上前,將梅友仁從夢魘中喚醒時,梅友仁卻忽然轉過身來,用讓葉婉秋很陌生的嘶啞聲音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還真是一個……不怎麼好回答的問題啊。」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葉婉秋在心中說道。不過梅友仁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答案,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不要擔心,我雖然瘋了,但是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葉婉秋,你的那三十親衛能借給我嗎?」
「不行,這些人是用來保護殿下的!」葉婉秋拒絕的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愚蠢,村子如果守不住了,你們那三十人也不可能救得了徐梓釗和你這兩個蠢蛋!把他們交給我,我至少能保證華盛頓一夜不失!」梅友仁一臉嚴肅地說道。
看著他通紅充血的雙眸之中那毫不作偽的認真神色,葉婉秋不知為何心中竟產生了一絲信任的感覺。緊咬櫻唇,半晌,葉婉秋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這些人可以供你調遣,但是……」
「多謝!」梅友仁沒聽葉婉秋的附加條件,聞聽她的答覆之後,便立即找人,布置他的戰術去了,弄得葉婉秋大有一種被人卸磨殺驢了的感覺。嘆息一聲,葉婉秋覺得自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自己怎麼會信任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傢伙?只是不知怎麼的,有那麼一瞬,她的心中多出了一些安穩的感覺,就像是當年,躲藏在爺爺懷中的感覺一樣,有一種令人安心魔力。
「也許真的能產生奇蹟呢!」葉婉秋這樣安慰自己道。
夜色漸深,隨著天空中最後一絲光亮隨著他的主人沉入地平線下,夏軍的總攻也拉開了幃幕。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聽得漫山遍野的號角,以及漫山遍野的嘶吼聲。夜色在此時,就是進攻方最好的掩護,而這樣虛張聲勢的手法也的確很有效。梅友仁此時忽然感覺自己的境遇和當年垓下的楚霸王有點像,唯一比他要好的一點,就是那些圍困他們的軍漢們沒有扯著嗓子到處鬼哭狼嚎而已。
外圈的防線很快就被人攻破了,沒有梅友仁坐鎮,這些士兵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樣,雖說抵抗激烈,但是心中多少有那麼一點不自信。再加上夜色的掩護,傷亡率激增,到最後,他們只得像梅友仁交代的那樣,為了保存實力而不得已放棄了這個外圍陣地。雖說撤退的堅決,但等到他們回到村落之中的時候,二百人的隊伍也只剩下一百一十人不到了。
兩位百夫長只剩下一個,還是渾身帶傷,而另一位在掩護撤退的時候與大隊走失,此時生死不知,只是看現在這個事態,他多半是不會有多好的結局了。梅友仁在的時候,可以帶著二百人死守一個下午,但是輪到他們的時候,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守到,還搭上了一位老友,這樣巨大的反差,讓倖存的那位百夫長羞愧的想要拔劍自刎,當然,這種事情梅友仁是絕對不會允許存在的。將功補過四個字成為了這個驕傲的戰士活下去的理由。看著這位老兵眼中旺盛的殺意,梅友仁相信因為這四個字,夏人會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
梅友仁很擔心秦明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雖說村外的陷阱在華盛頓軍民沒日沒夜的挖掘之中,數量可謂是浩蕩,但是三千人若是一門心思地填坑,這些陷阱也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弄出一條足夠寬敞的通路,而後騎兵殺進村來,若是真的是這樣的話,就算梅友仁有通天徹地的能耐,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不過也許是上天想要用另一種方式補償梅友仁悲慘的境遇一般,向來穩重的秦明,這一次也放棄了他那穩紮穩打的作戰方式。騎兵下馬,一鼓作氣地沖向華盛頓村,雖說前方並非坦途,但是陷阱多半是為騎兵設計的,對步兵的傷害並不高,於是乎,在半個時辰之後,第一支夏軍部隊集結完畢,開始了他們潮水一般的進攻。
衝鋒,阻擊,梅友仁並不喜歡這樣的戰鬥,因為在這樣的戰鬥之中,智慧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輔一交鋒,涼軍沒有長兵刃的劣勢一瞬間就顯露了出來。雖說依靠著自己修建的簡易工事以及熟悉地形的優勢,涼軍抵擋的也是頗為吃力。而這僅僅是他們的第一波攻勢而已。很難想像,當敵人的數量優勢完全展開的時候,這些戰士將面臨什麼樣的困境。
「你還在等什麼?」對於這樣的狀況,葉婉秋分外焦急。她看得出來,只要半個時辰,涼軍的防守就會被人完全攻破,而被人打亂了之後,就算這些人再英勇,到時候他們面對的也只能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只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那個可惡的傢伙卻還是眼眸微閉,一臉的淡然,似乎不遠處的修羅場和自己絲毫沒有關係一般。這樣的老神在在,怎麼能讓葉婉秋不心生憤怒?
更讓她憤怒的是,那些原本是她的親兵,此時也不聽她的號令了。也不知梅友仁和他們說了什麼,這些人一個個就像是梅友仁的翻版一樣,動作一致,就連臉上放鬆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那樣子看上去簡直不是在打仗,而是度假曬太陽一般。面對著葉婉秋的質問,這些軍士雖說有些動容,卻都還是死死地閉上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將軍,敵人第三個大隊上來了,總兵力已經到了一千人左右,前面的兄弟們有些撐不住了!」這時,被梅友仁打發出去當跑腿傳信的徐梓釗氣喘吁吁地跑進了梅友仁的臨時帥帳之中,大聲道。
「差不多了!」睜開眼睛,梅友仁眼中的赤色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滿滿的冷然。鬆了松筋骨,他對葉婉秋的那三十侍衛大聲道:「兄弟們,起來吧!該我們幹活了!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梅友仁,快,快點讓他們到前線,前面頂不住了!」看著梅友仁終於從「活死人」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葉婉秋立即焦急地道。
「只有蠢人才會這麼做,知道當年韓信是怎麼玩的嗎……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聽著,虎妞,我們這些人是不會去前線的,不得不說,你的這些士兵很強悍,但是三十人,就算渾身是鐵能捻幾根釘?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說著,梅友仁走到自己的床邊,將上面的被褥卷到一旁,猛地一掀床板,在那張大床之下,赫然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指了指幽深的暗道,梅友仁臉上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輕蔑微笑:「接下來,兄弟們,給那些夏人一個驚喜吧!告訴他們,聰明人,是怎麼打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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