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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20區,萊迪吉埃街。
這座城市的西部是富人聚集的區域,以8區和16區為代表,而巴黎的東部則是一副骯髒破亂的頹敗,很少能夠見到有錢人的私人馬車會從坑坑窪窪的街道上顛簸路過。在上流社會的眼中,巴黎東部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孤島,一片蠻荒之地。
然而巴黎的20區卻是政治陰謀肆意滋生的土壤,在推翻七月王朝與建立第二共和國的那段歲月里,革命黨,波旁黨,奧爾良派和波拿巴分子沒少在這片土地上活躍,他們都在秘密的為自己的計劃做打算。
就像法夫爾一身廉價雙排扣外套,泛黃的背心掩蓋自己的政客身份,寬檐禮帽儘量遮住那張臉,一路上還不斷謹慎的回過頭,看看是否有人在跟蹤自己。
法夫爾走到大街盡頭一幢不起眼的小屋面前,敲了敲門。
三長兩短,接頭暗號。
剛把手放下,門就被打開一道縫隙,甘必大探出頭向四周圍張望了幾眼,確定人來人往的熙鬧大街沒有人跟蹤之後,才閃出一條縫,讓法夫爾進門。
「進來吧,法夫爾閣下,所有人都在等著您呢。」
「嗯,我知道了。」
法夫爾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然後鑽進了這座房子裡。一進門是走廊,牆壁又黃又髒,不知道多久沒有打掃過,法夫爾掏出手帕捂著鼻子往裡走,天花板上的灰塵還不斷的掉落。
走廊的盡頭是會議室,皮卡爾,克雷米厄,西蒙已經在圓桌面前坐下。這些原本歷史上擔任內政,財政,司法和教育部長的人此時只能坐在這裡眉頭緊鎖,無一例外的被排擠到拿破崙的政治圈之外。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利益拱讓出去,尤其是對於勝利在望的共和派而言,拿破崙的中途攪局讓他們感到非常的憤怒。
但是他們不敢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因為對方身邊可是有個惟命是從的巴黎總督。雖然不知道波拿巴騙子如何將他收拾服帖,但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們現在怎麼辦?」
克雷米厄環顧著會議桌上的其他人,冷聲說道,「該死的波拿巴騙子奪走了原本屬於我們的利益。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現在我早就坐在部長的位置了。」
皮卡爾沒有好氣的說道,「行了,閉嘴吧。難道就只有你的位置被搶走了嗎?在場所有人都因為這個拿破崙與新政權的權力失之交臂。我們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商討如何從他的手中拿回來,而不是來聽你在這裡發牢騷。」
法夫爾示意甘必大開口說兩句,堵住他們的嘴巴。
「好了,先生們,現在請閉上你們的嘴。」
眼看著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烈,面色陰沉的甘必大發話了,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原本針鋒相對的皮卡爾和克雷米厄兩人悻悻的閉上嘴,安靜的聽著對方發話。
「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但是我們不應該互相指責,我現在手頭上有兩個方案,完全可以將拿破崙和特羅胥從這場遊戲中排擠出去。」
法夫爾急不可耐的問道,「什麼方案?」
「第一是煽動人民反對拿破崙和法夫爾的軍事獨裁,趁著他們還沒有在巴黎民眾的心中產生深遠的影響,直接了當的用遊行示威來逼迫對方下台。拿破崙三世戰敗的時候波拿巴家族直接在民眾憤怒的聲討之中交出政權逃亡英國,現在我們也同樣能夠驅動民眾來反抗特羅胥臨時總統的位置。」
「但是特羅胥下台之後,誰來出任法國軍隊的總指揮?」
克雷米厄無奈的說道,「資歷比他老的將軍們,除了麥克馬洪巴贊等人,現在不是被普魯士軍隊俘虜,就是被圍困在梅林無法動彈。特羅胥的位置不能動,否則法蘭西軍隊會徹底的失去凝心力。」
「好問題,但是法軍不失去凝心力,難道我們就能打贏普魯士軍隊?」
甘必大不屑的說道,「法蘭西軍隊的人數只有普魯士的一半,法國要面對的是兩倍於我們的敵人。這場戰爭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拿破崙為了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才提出要與普魯士軍隊戰鬥到底。但實際上結局所有人都清楚,我們除了向普魯士軍隊支付戰爭賠款之外,根本沒有體面結束的方法。」
皮卡爾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為了榮譽我們必須防守,但是任何希望都是空的。」
坐在斜對面的克雷米厄則嘆息著說道,「普魯士人會像切黃油一樣的攻入巴黎。」
消極的情緒瀰漫在會議室中。
甘必大的發言打斷了他們的傷感。
「但這不是我們共和派的機會嗎?」
甘必大的眼神里露出了陰謀的意味,「拿破崙將所有勢力凝聚在一起,抱著必死的決心與普魯士軍隊抗衡,就是為了鞏固他在巴黎國內的政治威望。為以後走向總統的位置做好鋪墊。這個人是瘋狂的野心家,他想利用一擲千金的豪賭來贏得政治資本。但是不要忘了,普魯士軍隊是不可戰勝的,法國人根本不可能將普魯士軍隊驅逐出境。」
「等到法軍失勢之後,波拿巴騙子苦心孤詣締造的神話便會破滅,當人們意識到這個人無法給巴黎帶來勝利時,特羅胥的內閣政權將會倒台。到時候共和派一樣能夠率領巴黎人民推翻特羅胥和拿破崙的獨裁統治。」
甘必大冷笑著說道,「這個波拿巴騙子有眼力和野心,唯獨沒有看清形勢。法蘭西在這種局面之下根本不可能贏得勝利,想要戰勝中歐最強大的普魯士軍隊?做夢去吧。」
其他人紛紛附和點頭,甘必大在巴黎各方勢力角逐之下能穩當的佇立這麼多年,靠得就是靈敏的政治嗅覺。
只是他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軍事天才,更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
能在錯綜複雜的環境下抓牢手中的權力,光憑這點就不是巴黎蠢貨們能應付的角色。
這個時代的舞台,註定為拿破崙量身定做。
甘必大站起身,向周圍的其他人叮囑說道,「先生們,記得多吹捧一下這位拿破崙先生,我們把他捧的越高,到時候普魯士軍隊攻入巴黎,這傢伙就在絕望的現實面前跌的越慘。」
他慢慢的眯起眼睛,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我們可以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的身上去,即便割地求和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拿破崙試圖抵抗普魯士軍隊,我們就不至於淪落到割地賠款的結局。到時候法國政府割地賠償,也就顯得光明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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