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柳科夫是一位蘇聯的高層官員,他的職務在蘇聯中央政府中有些不上不下。作為政府副總理,他的級別是絕大多數蘇聯人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但在政府工作中,他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辛苦了。
作為蘇聯部長會議副主席、蘇聯國家計委主席,以及蘇聯國家軍工委員會主席,擺在他面前的不說是蘇聯將近三億張嘴,至少也要餵飽整個重工業系統,或者是他自己的基本盤軍工系統的支持力度決定了他在蘇共中央的地位。
而在戈巴契夫的新思維政治環境下,蘇聯將打贏一場核戰爭的軍事理念向純防禦性軍事理念所轉變。
雖然僅僅只是總書記同志在美國書商攛掇下寫的一本書,但這本書可是比核武器威力還要強大的武器。這正應了那麼一句老話,刀劍殺人遠不及用筆殺人的威力。
軍事理念的轉變導致的是蘇聯在東歐地區的軍事部署,以及整個國家軍工體系的巨大變革。
原本用於維持軍隊、軍事技術、情報偵察和安全機構的財政支出,在進入九十年代前的最後一年裡,發生了斷崖式的大幅度減少。然而在國防支出中節省下來的經費,卻絕大多數不知道哪裡去了。戈巴契夫可以隨意的改變蘇聯的經濟政策,但卻不能讓這些在改革中被拋棄的人直接用光合作用養活自己。
而馬斯柳科夫副總理同志的權力基本盤,差不多全部集中在這次改革的重災區里。
自從冬天的腳步越來越近,他的老部下和老領導、老關係,以及各種各樣的渠道里反應給他的,差不多基本上就是一片哀嚎。
如果國家對他們再沒有新的支援,那麼接下來恐怕偉大的蘇聯軍工工廠里就要餓死人了。
然而實際上呢,偉大的蘇聯的偉大的總書記同志,至此仍然在琢磨著如何從軍工系統里摳出錢來。畢竟偉大的總書記同志出版的新思維這本書成本可是一點也不便宜,據說硬殼封面上的書名是用的鎦金材質,然而這本書的價格卻是相當的「平易近人」。沒有一點補貼,這些書是無法占據每一個蘇聯人的書房的。
馬斯柳科夫同志是一個好同志,雖然不可避免的有著蘇聯官僚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至少他還是一個願意做事情的人。
相比那些蘇共中央老得已經做不了事情,但是卻又霸占著權力直到老死的那些高層,他的年紀和能力都還可以發揮一些作用。
蘇聯的階層流動在事實上已經固話的非常嚴重了,只不過對於下層民眾來說,高層的變動太過遙遠。在蘇聯的州級和部級幹部中,輪換仍然是可以進行的,大多數有能力又有運氣的人,仕途終點能夠到達市委書記級別。這樣在普通人能夠接觸的層面,似乎蘇聯的幹部流動仍然具有一定的活力。但是事實上呢,高層的一潭死水早就已經形成,真正有能力的人無法得到發揮的舞台。
像馬斯柳科夫這樣看得清形勢又願意做工作的人,已經是非常少了。
但正是因此,他越發的感覺到了一種恥辱在心底。偉大的蘇聯究竟是怎麼了,竟然連保衛國家的軍人都已經要吃不飽,軍工系統生產出來的飛機軍隊甚至拒絕接收,因為既沒錢向軍工廠支付生產費用,也沒有錢用來維護生產出來的飛機,更沒有錢讓這些飛機升空執行任務。
與其讓飛機在執勤部隊糟糕的維護條件下變成一堆破爛,還不如讓它們就呆在生產廠的車間裡呢。
在這樣的現狀下,馬斯柳科夫同志感到自己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在自己風險了幾乎一生的軍工系統里,一場比德國入侵還慘烈的災難正在蔓延。
而他這個偉大國家的副總理卻毫無辦法。
就在他擔任計劃委員會主席的第四個年頭,另一個噩耗傳來。它甚至比軍工系統的困境還要恐怖,是能讓蘇聯連最後一點尊嚴都被剝奪的困難。
蘇聯外債的利息到期,如果沒有一筆十五億美元的財政撥款,蘇聯這個世界第二大國竟然要面臨國際債務違約。
作為計劃委員會主席,這筆錢究竟要從哪裡「刮」出來的問題,被擺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在經過蘇聯部長會議激烈的討論之後,蘇聯外交部長謝瓦爾德納澤提出了一個建議,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從歐洲國家、比如說英國,得到一筆財政援助?
畢竟,我們偉大的總書記同志,為了表示蘇聯的善意都快把自己折騰的斷了氣。在蘇聯這麼有誠意的向西方國家靠攏之後,是不是可以提供一些道義上的援助,幫助蘇聯向自由世界靠攏提供一些幫助?
謝瓦爾德納澤向英國政府飽含屈辱的提出「請以能接受的任何形式」緊急為蘇聯提供至少15億美元的財政援助,目的是償還蘇聯外債的利息。
憧憬著「自由世界」友情的蘇聯執政當局,不期意外的得到了英國人的答覆這一要求荒唐至極,根本不會被英國政府考慮。
蘇聯人似乎忘了,自由世界是從來不講什麼階級感情的,他們自己內部還經常人腦袋打成狗腦袋。因為和對方感情好,就無償或者大方的提供援助,這是只有社會主義國家才會去做的事情。
蘇聯雖然丟掉了尊嚴,但是並沒有把尊嚴換來一分一毛的美元。
十五億美元的外債利息仍然需要支付,但馬斯柳科夫同志翻遍了蘇聯的口袋,卻一個鋼鏰都沒翻出來天可憐見的,在換季的時候摸舊衣服兜發現驚喜可是人生的一大樂事。但此時的蘇聯,已經窮的連過冬的衣服都沒有了,哪來的兜可以翻呢?
嚴酷的現實讓還算想做些事情的克留奇科夫同志,感覺到這個進入九十年代前的最後一年冬天,恐怕會格外的寒冷。
「愛德華,上帝啊,你可回來了!」
瓦連京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正在看電視,聽到開門的聲音見到愛德華克留奇科夫穿著黑色的風衣、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層潔白的雪,就像是一塊可口的黑森林蛋糕一樣。
「今年的冬天真是太冷啦!我親愛的瓦利亞,家裡一切都還好嗎?」
克留奇科夫任由妻子瓦連京將身上的雪撣下去,然後為他將衣服脫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家裡的保姆為他端來一杯熱茶,然後拿出抹布將落在地上的雪水擦乾淨。
瓦連京掛好衣服之後回過神,仔細而認真的上下打量了克留奇科夫一遍,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家裡一切還好,就是一周都沒見你的影子。前兩天小亞歷山大來看他的爺爺,沒見到你,小傢伙連飯都吃不香。」
「嗨,這是我的錯。」克留奇科夫無奈的攤開手:「不過我也沒有辦法,工作上問題太多,實在是走不開。」
「好啦,不要說那麼多,你也不是第一天這麼忙了。」瓦連京為他拿出家裡的拖鞋來,換了鞋之後兩人向著房間裡走去。
瓦連京邊走邊說,來到家裡的電話機旁:「既然你今天有空,我乾脆讓柳德米拉和瑪利亞帶著小亞力山大過來,咱們一家人好好吃一餐晚飯好啦。」
「那當然好。」克留奇科夫點頭:「我也很想可愛的小亞力山大,讓他們下了班就趕快過來吧。」
莫斯科的冬天來的比中國要早的多,在中國的秋天就已經是大雪紛飛的日子了。
柳德米拉克留奇科夫剛剛給妻子打了電話,通知她晚上帶著小亞歷山大到父親家裡吃飯。他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從單位里出來,只好請她先去學校把小亞力山大接出來了。
瑪利亞是莫斯科市物資局的幹部,兒子亞力山大就讀的完全中學離她的工作地點並不遠。往日裡大多是柳德米拉開著車先接了亞歷山大再來接她,然後一家三口再回家。
不過既然柳德米拉的工作今天需要加班,那就只好由她接了兒子再敢往公公的家裡了。
「媽媽!」
「亞歷山大!」
瑪利亞從校門口接到了亞歷山大,最近這兩年蘇聯治安情況滑落的厲害。
亞歷山大上低年級的時候反倒是可以自己回家,但是自從上了九年級以後,學校附近連續有幾個惡性案件發生。擔心孩子的家庭,紛紛挪出寶貴的下班時間到學校來接孩子放學。
穿著小西服校服的亞歷山大看起來非常可愛,臉龐被寒風吹的紅撲撲的像個誘人的大蘋果,明亮的眼眸和性感的睫毛、還有可愛的小鼻子,是個能把人迷死的小帥哥,更是全家人的開心果。
「走吧,我們今天去爺爺家裡吃晚餐。你有什麼想吃的?我們買了帶去爺爺家,到時候讓保姆給你做。」
「我想想」
亞歷山大手扶著下巴仿佛在努力思考著,過了半晌,這才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想吃beijing烤鴨!羅曼諾夫的爸爸昨天請大家吃了這個,實在是太好吃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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