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 第七十章 你叫莫言

    昏暗的陽光從蒼穹上落下，灑落在重重迷霧中，抬頭依稀只見得一輪淡淡的純白。白夜在原地觀望了半響，卻見濃霧涌動，始終未有任何變化。

    他抬起腳，緩緩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

    腳下的大地缺少幾分實感，仿若走在泥濘之上，天空的那一輪純白始終透著淡淡的白芒，驅不散這濃霧。

    白夜沉默，不斷的繼續朝前走，一炷香，兩柱香，他就這樣朝前行走了許久，許久。

    這天依然未清明，這地也依然缺少真實感，白夜的眼中露出奇異，周身場景未變，但是行走中的他卻漸漸的多了幾分奇異的感悟。

    他停下了腳步，盤膝在原地入了定。

    時間流淌，不知過去多久，白夜睜開眼，四周濃霧依舊未散，這樣的狀況讓他眼中再次露出迷茫，他低下頭陷入了沉吟，半響後眼中的迷茫漸漸消散。

    卻見他閉上了眼睛，隨後猛地再次睜開。

    有如撥開雲霧見天明，原本充斥在眼中的那無盡濃霧眨眼間盡數消散，此刻落在白夜眼中的已然是別樣的景象。

    這是一個封閉的小谷，方圓不過數丈長短，一窪池水坐落在小谷中央，小谷上空被一層刀削般的懸崖遮擋，宛若一個方圓世界，卻見那懸崖半空中，一顆足有丈許大小的巨大靈石靜靜的懸掛著，發出淡淡的光芒。

    此刻白夜所入定的位置不過是方才大門進來之處，顯然在那迷霧中邁步不過是虛幻罷了。

    白夜的目光落在了中心那一汪池水上，水質顯得清澈透明，乍一看去與普通泉水無異，上面還冒著輕微的熱氣，多了幾分仙氣盎然。

    而在那池水之中，此刻卻有一人靜靜的端坐在角落裡，那個人面目被水汽遮蓋無法看清，但白夜卻很明顯的從其身上感受到一股異常危險的氣息。

    白夜沒有直接下去，他站在池水邊觀察了片刻，卻見那人氣息微弱，身上的靈力波動如淵卻極其不穩定，似乎受了重傷。

    白夜臉上露出沉吟，想來或許是妖族中的哪位強者受了重傷，前來這造化池療傷的吧。

    既是妖族強者，那應該不會在這裡對其下手，畢竟此乃妖族聖地，再者若妖王若想害他，也無需走這麼多彎彎道道。

    想到這裡，他也就釋懷了，沒有再多做猶豫，將身上的衣物盡數褪去，隨後走入了造化池中。

    水溫帶著淡淡的暖意，讓白夜身心一瞬間舒緩了下來，他看了看角落裡的男子一眼，見其確實沒有動靜之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咚！

    一聲震撼心靈的巨大鐘響在白夜腦海中迴蕩，就在他落入這造化池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無數未曾見到過的片段在腦海中拂過。

    仙魔亂舞，有山石在崩塌，有海水在咆哮，真龍降世，天地大變，無數生靈哀嚎，失聲痛哭。更有遠古巨人手握巨龍枯骨，從遠方緩緩走來，這一切就猶如幻象在白夜眼前不斷飄過。

    咚...

    鐘聲再次響起，幻象盡散，白夜的身影轉眼間出現在一座巨大的寺廟之中，這座寺廟恢弘龐大，那屋檐隱藏在雲霧中根本無法看得真切，也不知有幾千幾萬丈。

    一名面目發白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從廟內一步步走了出來。

    他的步伐顯現幾分老態，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白夜發出輕微的悶哼，只覺得老和尚的腳步仿若踏在他胸口之上，讓他呼吸難受。

    伴隨著那步伐不斷邁出，白夜的心臟也跟著發出一陣咚咚的響聲，他體內的黑白二氣於此刻忽然發生了輕微的顫動，與老和尚的腳步遙相呼應著。

    老者眉目帶著慈悲之相，對著白夜點了點頭，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之際，整座廟宇忽然一陣恍惚，隨後化為碎片消散了。

    造化池內，白夜雙目緊閉著，神色隱藏在盎然的水汽中看不真切，他體內的黑白二氣卻在此刻劇烈的轉動起來，伴隨著黑白二氣的異動，整個造化池忽然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咚...

    鐘聲再響，卻不是在幻境，而是蕩漾在整個造化池之上。

    此刻，在這造化池的另一頭，那個原本就存在於池內的男子忽然發出一聲悶哼，他的身體於此刻不住的顫抖，體表處的靈力青芒不斷閃爍，伴隨著這聲鐘響，化為了奇異的紅芒。

    卻見整個造化池忽然激烈的涌動起來，流水嘩嘩，在中心處化為一個旋轉的漩渦，那漩渦越轉越快，越來越快，卻聽得虛空中的鐘聲再次響起，整個漩渦忽然靜止開來，旋轉的漩渦栩栩如生，卻如同雕塑一般靜止在中心處。

    而處在幻境中的白夜此刻也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卻見他的周身場景盡數化為碎片，整個視野一片混沌，隨後再次炸開，而這一次，他化作一個嬰兒。

    他的眼睛撲閃著望著這個世界，沒有白夜的人生，沒有白夜的修為，有的不過是初生兒對於這個世界的一股好奇。

    隨後，他下意識的哇哇大哭起來，聲音稚嫩卻異常響亮，在這山林之中顯得尤為清晰高亢。

    一名相貌清新美麗的女子抱著他不斷奔跑，時不時看向身後，她的眉宇間帶著緊張，看著懷中的孩子露出無盡的哀傷。

    「言兒，娘對不起你。」女子眼中划過淚水，滴答滴答的掉落在白夜臉上，白夜哭得更加凶了。

    她奔跑著，也不知在躲避著身後誰的身影，只是女子似乎累極，腳下一個踉蹌被灌木叢絆倒在地上，手中的白夜順勢飛了出去。

    那女子雙目驚恐萬分，下意識的大叫道：「言兒！」

    白夜的身體拋飛掛在了半空中的樹枝上，柔軟的樹枝架著他小小的身體，終於是有驚無險。

    女子見狀一顆心懸了下來，她掙扎著想要站起，卻在這時，冷不防一隻大腳忽然對著她的後背踩了下來。

    女子的後背骨骼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嘎聲響，她的嘴裡發出痛苦的悶哼，只是那雙大腳卻沒有移開的意思，反而再次加大了力氣。

    女子口中溢出鮮血，和著破碎的內臟流了出來。白夜眨著大眼，好奇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一隻面相醜惡的奇異妖獸踏在女子身上，那妖獸身上長滿鱗片，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鑲嵌在已經半人化的頭顱上，顯得格外詭異。

    卻聽它嘿嘿直笑，說著白夜聽不到的話語，臉上的表情帶著猙獰。

    女子淚水滑落，柔美的臉龐抬起，望著白夜，她的目光帶著哀傷，似乎有無限愧疚，她的嘴角輕啟，似乎在對著白夜訴說著什麼。

    卻見那妖獸狠狠的抬起腳掌，朝著女子頭顱猛地踏了下去。

    噗嗤！腦漿四濺。

    一聲驚雷炸響，白夜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白夜身上，讓他哭得更凶了。那妖獸轉頭望來，他的臉龐帶著僵硬，似乎在笑，手中有幽光凝聚，眼中帶著嗜血的紅芒。

    彭！一道磅礴的光柱由天而降，擊落在妖獸身上，那妖獸的身體消失在光柱之中，不留下丁點碎片來。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出現在白夜身旁，他的雙腳憑空站立，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地上化為一灘血跡的女子屍體。他眼中露出嘆息，隨後望向掛在樹枝上的白夜。

    白夜眨著好奇的大眼，方才因為驚雷的炸響而哭泣臉龐也消停下來，與老者對視著。

    那老者一步邁出，來到白夜跟前，他抬手輕輕將白夜抱起，卻見那包裹著白夜身體的衣布上清晰的刻著兩個字。

    老者嘴角發出輕嘆，緩緩道：「你叫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