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餉,沒有任何動靜。
暗巷中寒冷的空氣,形成了一個對流,寒風紮起,撞擊在暗巷中高高豎起的堅石寒壁上。
如同殘樹拍牆一般。
叫人心顫不已。
齊清兒用左手費力地挽起右臂,鮮血流動不止。
身下具是鮮紅一片。
在暗巷中,泛著暗紅零星淒涼的光。
黑衣人瘋狂地大笑三聲,「既然都是要死的人,我又何必費那口舌!」
說著再次砸下劍頭,在青石路面上拉出細碎慎人的火光。
無用!
再也拖不住黑衣人的殺念。
齊清兒扭頭死死瞪著巷口,希望能夠看到竹婉和靈兒的身影。
然巷口是那麼的遙遠。
街面上被巷口截出來的那麼一小塊流動的人群。
現在看去只有拇指那麼大。
就算靈兒和竹婉找到了紫檀木墜子,回到了暗巷的出口處,也未必能知道這暗巷深處的危機。
皋璟雯!如此,便是你我兩人的命了!
齊清兒痛得心率不齊,呼吸黏著,終嘆出一口氣,沉長地軟下了身子。
眼前似有一道白影。
那麼近又那麼遠,想伸手去抓,又怕是虛影一場。
另有一股清甜的檀香,悠悠揚揚如夢幻。
齊清兒覺得身下一股溫熱,費力的睜開雙目,只見眼前斜長的脖頸在暗巷中散著絲絲暖人的微光。
是俊昇哥哥嗎?
何為這麼多年,她還是會在臨危一刻,想著祁王。
當年被紅娘扯動脖子上的紅繩為搶那塊羊脂玉,她無端被勒得窒息,留有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她心中想的還是她的俊昇哥哥。
是他嗎?
齊清兒費力地半睜的雙目,眼前的睫毛不停的打顫,就是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那股熟悉的檀香,卻讓她不經意地放鬆。
然後耳邊便傳來皋璟雯急促的叫喊聲,「俊昇哥哥,雨姐姐她怎麼樣了?!適才多虧她幫我擋了飛來的匕首,不然......不然......」
皋璟雯雙眼通紅,淚珠子向斷了線的珍珠。
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身後的劍楓,也級步從暗巷深處走了出來。
一手舉著火把,另一隻手裡的長劍上還擦著鮮血,他甩手將劍收回了劍鞘當中,很是深沉地向祁王點了點頭。
祁王兩手橫抱著齊清兒,無比心疼地收攏著手指。
火把橘光下的她,臉上毫無生色。
他領著皋璟雯和劍楓一起往暗巷出口處走。
薄涼的寒風在他腳下拉出一道完美又瑟瑟地弧度。
他垂目看了看齊清兒,桃花眼中的沁著瑩亮的淚水,薄唇中吐著熱氣,對著劍楓,道:「來者是誰,你可看清楚了!」
劍楓低頭抿了抿嘴,邊急促地前行,邊道:「來者極是面生,屬下並未見過……」
聲音中帶著自責。
祁王當下也不再多問了。
他心中自是明白,這樣的黑衣殺手,多半是受人指使。
一旦行動敗落,便是自行了斷,免得叫人強行逼供。
劍楓他定是沒有問出任何話來,此黑衣人便先自盡了。
祁王腳下步子不停,摟住齊清兒靠緊自己的胸膛,希望可以暖一暖她的體溫,既而又對劍楓,道:「他的裝扮,或者是身上的紋跡之類的,你可也都檢查了?」
劍楓眉間閃過一絲冷冽,道:「裝扮都是普通的棉麻布料,沒有一點與眾不同之處,他身上也無任何跡象可尋......」
語氣中多帶了些沮喪與懊惱。
皋璟雯則是一步三低頭地看著齊清兒。
似乎那傷著的人是她一般。
快到暗巷出口的時候,方碰上了四下焦急尋人的靈兒和竹婉。
竹婉早就見過生殺數多次,看到眼前的幾人,和祁王手中半迷半醒,還淌著血的齊清兒,多半是猜出了發生了什麼事。
面對祁王,她臉上晃過不經意的愧疚。
靈兒,小丫頭連雞血都幾乎沒有見過。
看著眼前的幾人,一把撲進了皋璟雯懷中,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把皋璟雯看了個遍,然後嗚央一聲,跟著皋璟雯一起哭道:「怎麼我和竹婉去尋個墜子,回來時就不見小姐和嬅雨姑娘的人影!」
靈兒邊哭,邊又瞧了瞧齊清兒的傷勢,眼淚唰地往外滾,「怎麼現在嬅雨姑娘就傷成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皋璟雯和靈兒,確像是主僕二人。
均是哭得稀里嘩啦。
祁王穩了穩腳跟,他腦子飛快地轉著。
既然有人敢奪大煜朝純淨公主的性命,定是個威望級高之人。
第一次行刺未得手,且隱秘工作做得如此滴水不露,定還會有第二次。
此人到底是誰?要追著皋璟雯的性命不放。
皋璟雯哭聲不已,竟也忘了思考。
要是劍楓來得再晚一點,她便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這樣極度的恐懼之後,難免心緒難控。
整個人有些癱軟地扶著靈兒的手,雙眼不停地騷掃動在齊清兒的臉和她手臂上的傷口之間。
祁王眉眼一立,道:「靈兒,竹婉,你們兩個現在就進宮,求見陛下,就說公主在西街市的暗巷中險遭行刺!兇手的屍體尚且還在暗巷當中!」
靈兒和竹婉速速點頭,剛準備轉身,祁王又叫住了她們。
道:「且不必說是本王及時出現救了公主......暫且先這樣稟了陛下,快去!」
竹婉自是明白祁王的意思。
然靈兒卻是愣愣地猶豫了一下。
皋璟雯心悸之餘,腦中閃過祁王冷漠出事的態度,對著靈兒,道:「俊昇說什麼,就是什麼,還不快去!」
靈兒抖抖地應了,和竹婉急步往宮廷中去。
祁王垂目看了看齊清兒,又道:「劍楓,你即刻回一趟府上,把跌打刺傷的藥箱取到純淨公主府來!」
劍楓雙眉微蹙,領命離開。
在祁王一步一步的安排中,皋璟雯終於在哭哭啼啼中找到了些許方向,看著祁王,忙道:「我們現在趕緊回我府上吧!」
說著兩人迅速離開了暗巷。
好在如此一鬧,街市上人流不似適才那麼擁擠,且西街市離純淨公主府也只隔了一條街之遙。
祁王抱著齊清兒,很快穿梭過街市,往純淨公主府中去。
皋璟雯在後面小跑跟隨。
齊清兒迷迷糊糊地躺在溫熱當中。
細長的睫毛下面,那雙琥珀色眼球,努力地想要看清祁王的側臉。
是他!
從皋璟雯叫出俊昇哥哥的時候,她便知道這一次她的感應沒有錯。
心中竟浮起多年來久久未曾出現的痴念。
人在虛弱的時候,到底是記不得仇恨,即便是積壓了十五年,撕心裂肺了十五年的仇恨。
手臂上刀口很深,鮮血已經流到不能再流了。
祁王的衣襟上也滿滿都是血跡。
齊清兒努力抓住最後一點心智,不讓自己徹底的昏迷過去。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在她不清醒的時候,才能這樣放肆的忘記仇恨,放肆地感受祁王胸膛的溫度。
很快祁王抱著齊清兒來到了純淨公主府。
隨著皋璟雯的一聲呼喊,府上的婢女紛紛圍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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