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的卷了卷手裡的主腰, 蘇妹蹙著娥眉將其置於身後,然後抬眸看向面前的周旻晟道:「寶慶小公主來了,王爺您要見一面嗎?」
「寶慶是個什麼東西?」卷在被褥之中, 周旻晟慢條斯理的捻了捻指尖道:「替本王端盆水來。」
「……是。」走到角落處的洗刷架邊, 蘇妹伸手撫了撫瓷盆裡頭的清水, 這清水不知何時換的,還有些餘溫,蘇妹直接便將其端到了周旻晟的面前道:「王爺,水來了。」
「嗯。」慢吞吞的將手置於瓷盆之中撥了撥, 周旻晟從矮木塌上半起身道:「給本王淨手。」
伏跪在矮木塌邊, 蘇妹抿了抿唇, 猶豫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捏起周旻晟的手指,輕輕的替他搓了搓。
「捏粉團呢?重些。」微眯了眯眼,周旻晟的視線落到蘇妹低垂著的纖細脖頸, 那裡紅嫣嫣的顯出兩個牙齒印記, 襯在如雪的肌膚上,顯眼非常。
聽到周旻晟的話,蘇妹低垂著腦袋,稍微用了一點力, 捏著手裡的巾帕裹住周旻晟的手使勁搓了搓。
「王爺, 寶慶小公主是淑妃娘娘的女兒, 您真的不記得了嗎?」一邊替周旻晟淨手,蘇妹一邊還有些不甘的開口道。
「淑妃?」視線定定的盯在蘇妹身上,周旻晟突兀勾起唇角道:「那個病秧子?」
「淑妃娘娘身子弱, 宮裡頭的人又不關照,連吃用的東西都剋扣著,寶慶小公主被餓的急了,到南宮的小廚房裡頭偷食,奴婢看著可憐,便給了幾個饅頭和一些煮熟的活雞蛋。」
蘇妹聲音柔柔的說著話,那張清艷小臉印在昏暗的卻非殿中,透著一股朦朧美感。
舔了舔唇,周旻晟突然抽回自己被蘇妹捏在手裡的手,聲音暗沉道:「你想本王幫她們?」
拿著巾帕的手一頓,蘇妹愈發低垂了幾分腦袋。
「王爺與寶慶小公主,好歹也是有幾分血脈關係的,日後也能互相幫襯著一些。」蘇妹說這些話時,是沒有底氣的,誰人都知,皇家無情,母子親兄尚能反目,更何況是皇子公主之間呢。
這本就細薄的血脈,一扯上皇家,便更加變的不值錢了。
「奴婢並沒有如此說。」蘇妹知道,這事周旻晟幫寶慶是情意,不幫也不為過,畢竟冷眼袖手旁觀,不是冷情,而是本性。
垂眸看著面前一副沉靜面容的蘇妹,周旻晟突兀輕勾唇角道:「帶進來吧,本王今日心情好,看看是長個什麼模樣。」
「是。」努力抑制住自己上翹的唇角,蘇妹趕緊從地上起身,往卻非殿門口走去。
聽著蘇妹那輕快的腳步聲,周旻晟雙眸微斂,喉嚨裡頭輕不可聞的發出一聲嗤笑。
伸手掀開面前的厚氈,蘇妹緩步踏出卻非殿,卻是沒有看到那寶慶小公主的身影。
「寶慶小公主?您在哪裡啊?」疑惑的皺了皺眉,蘇妹左右四顧著,眼前昏暗暗的滿是沉寂夜色。
「姐姐是在找寶慶公主?」聽到蘇妹的喊聲,圓桂從一旁房廊處快步走來,面帶笑意的開口道:「奴才剛巧才將寶慶小公主送出南宮。」
「哎?」瞪大了一雙眼,蘇妹微張著小嘴,神情疑惑。
「小廚房裡頭的活雞蛋和饅頭小菜,奴才也給寶慶公主裝了一食盒,夠淑妃娘娘和寶慶公主吃幾天的了。」看著面前蘇妹的疑惑神情,圓桂緩步上前,湊到她的耳畔處道:「剛才奴才看到宋嬤嬤回來了,這才急著讓寶慶公主先走的。」
「啊,是這樣。」輕緩的點了點頭,蘇妹恍然大悟道:「是我沒考慮周到。」
宋嬤嬤一向一板一眼的,若是在南宮裡頭看到寶慶小公主,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來呢。
「對了姐姐,我剛剛瞧見南宮門口站著一個男子,說是要找什麼娃娃……姐姐,咱們這南宮裡頭有布娃娃嗎?」
「娃娃?」聽到圓桂的話,蘇妹急切的往前邁了一步,但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頓下了步子。
「姐姐?」疑惑的看著蘇妹的動作,圓桂輕喚了一聲。
「啊,沒,沒事。」伸手撩了撩面頰邊的碎發,蘇妹側頭看向圓桂道:「那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今日一早便來了,姐姐正在卻非殿裡頭與王爺認字,故此不知。」
所以就是那廝將自個兒用連環鎖鎖在卻非殿裡頭的時候,包包正在外頭找她?
「圓桂,你能幫我再去看看,那人在不在了嗎?」躊躇半響,蘇妹終於還是沒有出去,只拜託圓桂道。
「好的,姐姐在這處等我,我去看看。」說罷話,圓桂趕緊拐進房廊裡頭往南宮門口走去,片刻之後氣喘吁吁地趕回來道:「姐姐,那人已然走了。」
「是嘛……」清艷小臉之上顯出一抹難掩的遺憾神色,蘇妹伸手扣了扣自己的指尖,抿唇看向面前的圓桂道:「圓桂,我去小廚房裡頭食些晚膳,你幫我去告訴一聲王爺那寶慶小公主已然走了。」
「哎。」圓桂應了一聲,扭身進了卻非殿。
看著圓桂消失在厚氈處的身影,蘇妹絞著自己的雙手,整個人浸在秋瑟冷風之中,有些難過的踢了踢腳上的木屐。
「娃娃……」突然,一旁的枯樹後傳出一陣輕緩聲音,蘇妹身子一震,趕緊扭頭看去,只見蘇俊茂縮手縮腳的鑽在枯樹後頭,偷摸摸的冒出小半個腦袋。
紅著眼睛微勾了勾唇角,蘇妹提著裙裾走到蘇俊茂的面前,聲音細軟道:「包包,你偷偷摸摸的做什麼呢?」
「噓。」一把拉住蘇妹的手腕子,蘇俊茂探頭探腦的往四下看了看道:「娃娃你不知道,我一大早上的就想進來,卻是被一條黑蛇攔住了路,怎麼都進不來,然後我假裝走遠,那黑蛇才鑽回去。」
「黑蛇?」莫不是周旻晟養的那條?
一想起那黏膩膩捲成一團的小黑蛇,蘇妹瞬時便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後趕緊拉著蘇俊茂往光亮的地方走去道:「你盡鑽些小道,那黑蛇喜濕暗,你碰不到才怪呢。」
「嘿嘿,是嗎?」聽到蘇妹的話,蘇俊茂傻笑一陣後道:「好像是呢。」
聽著蘇俊茂那傻乎乎的笑聲,蘇妹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道:「真是個傻子,小時候傻,怎的長這般大了,還是這麼傻。」
「娃娃,我是哥哥,你不能這麼說我的。」被蘇妹牽著走到房廊里,蘇俊茂那張唬人的俊雅面容之上是難掩的欣喜笑意。
「娃娃,你在這裡的事,我真的一個人都沒說,連娘親都沒說。」坐在木製欄杆座椅上,蘇俊茂從寬袖之中抽出一塊巾帕,細細的替蘇妹擦拭了身邊的座椅道:「娃娃,快坐。」
坐在蘇俊茂的身邊,蘇妹扭頭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由自主的便輕嘆出了一口氣。
小時,他這哥哥最是疼愛自己,那時候自個兒被千里迢迢的送進周宮,也不知這人得要多傷心。
「娃娃,此次到周陵城,父親與娘親已經說好要住在這處了,連府宅都置辦好了。」一邊說著話,蘇俊茂一邊從寬袖暗袋之中拿出一袋子酥糖道:「這是你最歡喜的酥糖,我特意給你帶來的。」
伸手接過蘇俊茂手裡的□□,蘇妹捏了一顆放入口中。
硬石的酥糖外面裹著蜜漿,裡頭是夾心的果漿,甜滋滋黏膩膩的一如小時。
「娃娃,你真的不想回渭南郡王府嗎?這周宮裡頭處處都是吃人的陷阱,那景帝野心奪位,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救,任由明宗帝被敵軍擄去,至今生死不明。」
「我呆慣了周宮,現下如若回到渭南郡王府,怕才是會不適應呢。」舔著嘴裡的酥糖,蘇妹仰頭看了一眼墨黑的天色,面頰處是簌簌刮來的冷風。
對於父親來說,她是個災星,只有遠離了她,渭南郡王府才能好過。
「娃娃……」聽到蘇妹的話,蘇俊茂暗暗蜷了蜷手掌,神色難看。
「娘親的身子怎麼樣了?還有二妹,她還好嗎?」轉過話題,蘇妹伸手遞給蘇俊茂一顆酥糖道:「喏。」
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那顆酥糖,蘇俊茂緩慢伸手將其接過放入口中,良久之後才道:「娘親的身子一向不大好,你是知道的,二妹貪玩,以往仗著渭南郡王府,日日在渭南城裡惹是生非,現下到了周陵城,也還是不大安分。」
蘇妹的娘親是個三代書香世家出來的溫柔嫻淑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以媒妁之約嫁給渭南郡王,先是生了蘇俊茂,後又生了蘇妹,但不知為何,在生了蘇妹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一年後又有孕,生下了蘇翁錦,這次是徹底壞了身子,再無法生育。
渭南郡王雖痴迷道法,但卻是個講就陰陽調和之人,娶了蘇妹的娘親之後,也是沒有少納妾室,光是蘇妹進宮前,渭南王府之中便已然有了二十幾位妾室。
「周陵城不比咱們渭南城,走到哪處都能碰著貴人,你回去之後讓二妹小心一些,莫衝撞了不能惹的貴人。」嘴裡的酥糖外面糖漿已化,裡頭酸澀的果漿味道黏膩的舌尖處,不知為何甜酸的發苦。
「嗯。」蘇俊茂輕應了一聲,扭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蘇妹,有些生疏,卻更多的卻是激動與憐惜。
他尋了許多年,幾乎想要放棄,卻是不想老天爺竟然如此幫他,在他絕望之際,終於讓他給找到了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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