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天之涯】我媳婦懷孕了
方才不覺得,此時被風一吹,才覺得周身傷口刺痛難當,被海水泡過的衣裳濕漉漉貼在身上,著實難受。橫豎島上沒人,段白月索性解開腰帶,打算先將衣服脫下來晾乾。
身後突然有人尖叫:「啊!」
段白月受驚不淺,趕忙扯過外袍裹住身體,轉身卻是個十六七的小姑娘,拎著籃子穿著裙裝,眉眼很是秀氣。
只是秀氣歸秀氣,嗓門卻著實不小,尖叫聲就沒停過。段白月心裡直發顫,連聲道:「在下並非歹人,是遭遇海難的漁民,姑娘不必驚慌。」
「胡說,漁民哪有你這樣的打扮,還滿身都是傷。」小姑娘總算是停了尖叫,想了想,又不放心道,「我方才將你給看光了,你不會讓我負責吧?」
段白月:「……」
段白月道:「不會。」
「那就好。」小姑娘鬆了口氣,從籃子裡摸出一個饅頭丟給他,「你到底是誰?是那些打仗的人嗎?」
「姑娘也知道這南海的戰事?」段白月飢腸轆轆,啃了口饅頭道,「是大楚和翡緬國。」
「自然聽過的。」小姑娘蹲下來,將岸邊石頭上曬著的海菜一條條整理好,「什麼時候會打完?」
「說不準。」段白月四下看看,「我以為這是座荒島。」
「這裡叫天之涯,可不是什麼荒島。」小姑娘道,「我的族人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裡,種田織布,即便是要與外頭通商,也是打著別處的名義,不會將海島的名字告訴外人,你還是第一個被海浪衝上來的人。」
「怪不得。」段白月又從她手裡接過一個饅頭,「不知姑娘可能想個辦法,將我送回去?」
那小姑娘拍拍手站起來,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道:「你都知道了這座島的秘密,還想走?」
「咳咳。」段白月被噎了一下,愁苦與她對視,道,「講道理,方才我並沒有問,是姑娘自己要說的。」
「那也不成,總之我說了,你聽了,就不准走了。」小姑娘往回跑,「你等著,我叫阿爺他們來抓你。」
段白月:「……」
段白月道:「喂!」
小姑娘走路如飛,而且一點聲響都沒有,眨眼便消失在了林子裡。
段白月哭笑不得坐回地上,沒想著要跑,也跑不掉。這種狀況,只要對方不是抓了人就要煮來吃的野蠻部族,總好過自己孤立無援在這荒島上天地不應,其實不算太糟糕。
不多時,林中果然衝出一群人,手中拿著刀槍棍棒,都是漁民打扮。
段白月半閉著眼睛裝昏迷,心裡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卻微微有些詫異。先前那小姑娘能在自己毫無覺察時突然出現,內力著實不淺,而現在這一群人與她比起來,腳步更是輕靈飄忽,如同踩在棉花堆上。
「就是他?」一個青年男子將長刀收起來,鬆了口氣,「下回將話說清楚,只說海灘上來了打仗的,還當是那群黑蠻子徵兵徵到了這裡,原來只是個遭遇海難的人。」
小姑娘嘟嘟嘴:「哦。」
「看打扮的確不是漁民,應當是大楚的人。」一位長者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沒死。」
「是沒死,他剛才還在說話呢,吃了我兩個饅頭。」小姑娘道。
「翡緬國那頭也有楚國的人,這個保不準是站哪一方。」青年男子道,「況且就算是大楚的人,也與天之涯無關,阿爺要救他?」
「救吧,一條命呢。」小姑娘道,「而且他方才說話聲音好聽得很,不像壞人。」
青年男子氣結:「說話聲音好聽就不像壞人,若再加上長得好看,你是不是就又要嫁了?」
小姑娘嘀咕道:「他臉上有傷,不好看。」
其餘人眼神同情看著青年,想著他或許遲早要被阿妹氣死,真是可憐。
……
「反正我不救,你們誰愛救誰救,我……喂,阿爺,阿爺!」青年男子負氣走到一邊,嘴裡還在念叨,一回頭卻見大傢伙已經背著段白月在往回走,險些氣得背過氣,一路罵罵咧咧一路追了過去。
穿過那片樹林,走不了多久便是一片村落,炊煙裊裊,一股子飯菜香,在潮水聲中顯得格外安寧祥和。聽說阿爺在海邊撿了個後生,村子裡的大娘們手腳麻利收拾出一處空房,都擠來看熱鬧,七嘴八舌議論這人可真是命大,天之涯是座孤島,漂這麼遠還能留下一口氣,將來老天爺估摸也不會虧待。
聽了半天眾人小聲交談,段白月心裡有了底,這座海島上的人並不野蠻,而且相反似乎還向著大楚,於是緩緩睜開眼睛。
「你又醒啦。」小姑娘站在床邊,「阿爺說了,等會就將你煮來吃。」
段白月笑笑,強撐著坐起來,眼光掃了一圈,對著其中一名白鬍子老者道:「多謝老先生。」
「你是打仗的兵吧?」老者問。
段白月點頭,並未隱瞞:「我是大楚的人。」
「想活命嗎?」老者又問。
段白月點頭:「自然想活。」
「那便留在島上,以後也別再走了。」老者打開藥包,替他處理傷口,「這天之涯原是不收外人的,可既然潮水在祭祀這天將你送來,那便是天意,島上多你一人也無妨。」
「留在此處?」段白月微微皺眉。
「怎麼?」老者停下手,「不願意?」
「倒也不是。」段白月清清嗓子,「只是我留下了,我那媳婦怕是要傷心。」
「啊?」小姑娘撇嘴,「你有媳婦了啊。」
段白月點頭:「非但有媳婦,而且還……懷孕了,剛滿三個月。」所以千萬別讓我娶別人。
「你媳婦在軍隊裡?」青年男子狐疑,「女子也能參軍?」
段白月淡定道:「尋常女子自然是不行的,可我媳婦會煮飯,是伙夫。」
男子擺手道:「你都落海了,你媳婦自然當你已經死了,說不定等你回去,人已經改嫁了,即便是生了兒子也已姓了別家,索性還是忘了她吧。」
段白月嘴角抽抽:「兄台說話還真是……直爽。」怎麼誅心怎麼來。
「還沒問呢,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道,「我叫月蘿,這是我哥哥叫阿敢,你呢?」
段白月道:「張三。」
阿敢眉頭一皺,不悅道:「連真名都不願告知?」
段白月道:「睿。」
阿敢:「……」
段白月道:「對不住,方才嗓子有些癢,在下姓張,名三睿。」
「挺好聽。」月蘿推推老者,「阿爺,這個人聲音好聽,我也想嫁。」
段白月很後悔為何自己方才沒有裝出一副公鴨嗓。
老者頭疼道:「加上這個,你已經在寨子裡占了十八個後生,到底要嫁哪個?」
月蘿頓時很為難,都喜歡,可最喜歡的那個出海打漁也不帶著自己,像是沒戲。
「罷了,都隨我出去祭祀海神。」眼看已經快要日落,老者站起來,「三嬸留下來照顧他。」
眾人答應一聲,簇擁著老者出了房間。留下一個慈眉善目的嬸子,手腳麻利用隔夜飯煮了一碗粥,端著給他吃下,笑道:「月蘿被村子裡的人寵壞了,她可不是真的要跟你,大傢伙都知道,她將來是要嫁阿沉的,旁人可降不住。」
段白月頓時鬆了口氣,道謝之後吃完鹹粥,又試探著問:「這島上的人,根也在大楚吧?」
「聽出來了?」嬸子將碗收走,又替他倒了杯熱茶。
段白月點頭:「半分南洋人的口音都沒有。」
「是歸是,」嬸子道,「可已經數百年沒有回去過了。」
「為何?」段白月又問。
嬸子沒有回答,卻問他:「心裡還想著你那懷孕的媳婦吶?」
段白月:「……」
楚淵裹緊披風,打了個噴嚏。
葉瑾道:「回船艙吧,日落後要起風了。」
「沒事。」楚淵看著遠處,「朕在這裡站一會,腦子能清醒些。」
葉瑾嘆氣:「向統領又帶人去找過兩回,依舊毫無蹤跡。」
「毫無蹤跡是好事。」楚淵嗓音沙啞,眼底黯淡,「朕現在只怕向冽當真將人找到帶回來。」
「好了好了。」葉瑾將他的身子強行轉過來,「三天不吃不睡,你命還要不要,仗還打不打了!」
「……楚項那頭怎麼樣了?」楚淵問。
「你下令全軍橫掃,傻子才敢冒頭。」葉瑾將他拉進船艙,「不過這一帶海島眾多,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打起來未必能占到便宜,還是要小心戒備。」
楚淵點頭:「辛苦了。」
「還有。」葉瑾道,「你信我,西南王不會有事,你可是眼睜睜看著他被大魚帶走。當年少宇中毒掉下懸崖都沒事,西南王與他功夫不相上下,又怎會沒有生路。」
楚淵道:「朕知道。」
「那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葉瑾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
待葉瑾走後,溫柳年站在船艙外,在心裡排練了一遍,又回頭看了一眼。
司空睿,段瑤,阿離,加上曲蘊之,都是一臉期待與鼓勵。
趙越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安慰下皇上。」
安什麼慰,若被看穿,欺君之罪啊這可是……溫大人滿心淚花,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毅然推開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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