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不在過去,不在未來,也不在現在,而是在某個無法考究時空的冬月里。
瑩白的雪花穿過烏蒙蒙的雲層,被寒風裹挾著飛入了南夢洲西邊的蘭國境內,而後又晃悠悠地飄到了該國邊陲小鎮綏遠鎮的上空,最終落在了小鎮口一弱冠少年胸前掛著的大紅花上。
如此風雪天氣,大地早就裹上了一層略有些刺眼的萬丈白綾,少年胸前的大紅花,在這個白茫茫的天地當中,顯得格外醒目。
紅花掛在少年身上,為少年的滿面榮光又增添了幾分春風得意,少年口中哼著喜慶的小曲兒,兩條腿也不停地倒換著,使得背後箱籠上掛著的兩隻筆筒富有節奏地碰撞著,發出「哐當」「哐當」的脆響,仿佛就是在為這喜慶的小曲兒奏著伴樂。
少年名為秦顯,是綏遠鎮的秀才,此時的他剛從省城趕考回來。
幾天前,當秦顯在中舉的榜文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後,便馬不停蹄地從省城往家裡趕,他要將這個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告訴父母,以報爹娘二十年來的辛勞付出。
秦顯的父母以務農為生,日子清苦。
這些年來為了供兒子讀書,其父親不得不承包了更多的田地,把腰杆都累趴下了,其母親也是生生地把一雙眼睛熬壞了。
一想到父母為了供自己讀書,這麼多年來省吃儉用,受盡苦楚,連個雞蛋都沒吃過,秦顯的眼眶就不禁濕潤了起來。
「父親母親放心吧,如今孩兒高中,成為了連員外爺都得尊稱為『大老爺』的舉人,咱們家的苦日子到此為止了,以後你們就好好的享清福吧,等再混個一官半職,娶上一房媳婦,然後再生幾個大胖小子,到那時你們的福可是享都享不過來啊」
秦顯想到此處,嘴中的小曲兒又不自覺地哼了起來,待正了正衣裝,這才挺著胸前的大紅花,春風得意地將步子邁進了綏遠鎮。
走進了綏遠鎮,秦顯意料之中的喧嚷聲並沒有如期而至,反而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既沒有孩童在街上嬉鬧著放鞭炮,也沒有雞鳴與犬吠聲迎他這新中的舉人大老爺,只見縷縷灰白色的煙從一座座院落中徐徐升起,略顯陰冷。
這反常的一幕並沒有沖淡秦顯心中的喜慶,他也沒有在意,繼續哼著小曲兒朝自己家行去。
「哎呦,」走在街上的秦顯忽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當下便一個釀蹌栽倒在地,「這麼大的雪,怎麼不把街上的積雪掃一掃呢,也太」
秦顯抱怨的話還沒說完,便立馬住了嘴,因為他發現絆倒他的並不是石頭磚塊,看著倒像是個被積雪掩埋了的人。
秦顯不敢怠慢,忙湊到了這人跟前,說著就要將其扶起來,可當他剛轉過這人的身子,立馬便被嚇得一屁墩兒坐在了地上。
「張大娘!」秦顯驚呼出聲。
慘白的面龐,毫無血色的雙唇,凸出來了足足有一兩寸的眼球,以及脖子上那深入血管的咬痕,顯然這個張大娘早已死去多時。
剛及弱冠的秦顯幾時見過這駭人的景象?
然而還不待他從地上爬起來,李大娘的屍體便又映入了他的眼帘,後者橫躺在井欄之後,死狀與張大娘一模一樣。
這兩人月余前還對秦顯家的光景指指點點,而今卻橫死街頭,如此一幕,使得秦顯心頭升起一抹複雜。
秦顯壓下心中由恐懼,傷感,驚奇等情緒糅合而成的複雜情緒,也漸漸意識到了事態不對。
從兩具屍體的死相來看,兩者死前顯然是遭受了極大的驚嚇,再看他們脖子上的咬痕,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液。
二人明顯斃命已久,可為什麼沒有人給他們收屍呢?
秦顯又想到街上厚厚的積雪,在他的印象中小鎮的居民雖然市儈,但也很勤勞啊,不至於這麼懶,連積雪都不清掃,莫非他們都和張大娘一樣?
秦顯剛這麼一想,心中忽而一緊。
他連忙就近推開了張三家的院門,然而還不待他呼喊「張三叔」,四具直挺挺的屍體便直愣愣地映入了他的眼球。
全家四口無一倖免,統統斃命。
張三為人忠厚,秦顯記得小時候張三還陪他們這些小孩掏鳥窩,摘果子
如此善良殷實的漢子,如今卻落了個死不瞑目,慘遭滅門的下場。
傷感跟恐慌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入秦顯心頭,原本洋溢著志得意滿小臉忽變得得跟這方天地一樣蒼白。
秦顯慌張地離開了張三家的小院兒,又忙推開了隔壁李四家的院門,其情狀與張三家的如出一轍
秦顯又去了趙五家,陳六家,鄭八家
結果無一活口。
正如秦顯心中想得那樣,此時的綏遠小鎮,就只有他一個活人。
那阻隔著他視線的一面面牆壁後面,那飄起的一縷縷灰白清煙下面,並不是圍在火爐旁取暖的一張張燦爛笑臉,而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一張張早已失去了生機的慘白驚恐面龐。
往日喧喧嚷嚷,生機勃勃的綏遠小鎮,此刻早已經淪為了煉獄般的屠宰場。
「爹!娘!」
想起爹娘的秦顯心頭忽而一疼,強行壓抑著心中的恐慌,撒開了腿就往自己家的小院兒奔行。
待秦顯奔到院門口看到院中那厚厚的積雪時,心中立時一沉,而當他走進院中看到那兩個倒在房門口的熟悉身影時,心中的恐慌與不安徹底地爆發了。
「啊」
從大喜一下子跌進了大悲的秦顯仰天一聲痛呼,顫抖著身子,一口鮮血忽地湧上了喉頭,狂噴在了胸前的大紅花上。
銀裝素裹的小鎮,一個個了無生氣的院落,一具具直挺挺的屍體,一張張慘白的面龐,這朵澆注了秦顯心頭血的大紅花,顯得格外俊艷。
見到父母亦是雙雙斃命,秦顯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就癱在了雪地里。
許久之後,他才慢慢地爬到了父母的屍體旁,摘下胸前的大紅花,抱著父母的屍體,故作欣喜地道:
「爹!娘!看到這朵大紅花了嗎,這是省城的鄉試院頒發給孩兒的,孩兒考中了,以後孩兒就是舉人大老爺了!咱們家終於可以享福了!」
秦顯強笑著一口氣說完了這個好消息,可躺在地上的父母卻對此無動於衷。
見此一幕,秦顯忽然意識到父母不在了,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的爹娘不在了,給自己無條件提供呵護與關愛的父母不在了,在這瞬息之間,他秦顯成為了一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孤兒。
想到此處,秦顯悲從心來,痛苦再也抑制不住,眼淚不受控制地嘩嘩而下。
秦顯哭著哭著,心中倏地湧起了一股滔天的仇恨
「到底是誰?」秦顯嘶吼著,「爹娘為了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而今眼看著就能享福,我們一家人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可你卻生生地撕碎了我們這卑微的願望!」
「是鎮屍宗!」
忽而虹芒一閃,一個眉心有著奇特印記的小道士極為突兀地出現在了小院兒中,小道士又繼續說道:
「所有的屍體都被吸乾了的血液,其上殘留下來的靈力波動又如此陰冷,是鎮屍宗的那些傢伙沒錯了,只有他們祭煉的屍傀才能做到這一點!」
「鎮屍宗?屍傀?是修仙者?」秦顯紅著眼睛追問。
他並沒有驚奇於小道士出現的方式,因為在這個世界,凡人與修仙者共存,雖然修仙者極少出現在凡人世界,但凡人卻是知道修仙者的存在。
當秦顯發現第一具異常死亡的屍體時,他就隱隱感覺綏遠鎮的這場禍事並非天災。
「不錯!鎮屍宗是修仙界排的上號的修仙大派,控制殭屍正是他們的看家本領!」小道士答道。
「管他什麼修仙宗門,殺我雙親,屠我小鎮,即便是拼了這條命,我秦顯也定要讓他宗毀人亡!」秦顯緊攥著自己的拳頭,恨恨地說道。
便在此時,小道士眉心的奇特印記竟亮起了玄白異光,一瞬間便化為了兩條花椒粒大小的陰陽雙魚,然後又首尾相接地旋轉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漆黑深邃的漩渦便是出現在了小道士眉心。
漩渦剛一成型,一屢屢耀眼的紅芒便又從秦顯的體內冒了出來,盡數沒入了這個玄異漩渦。
只是這奇異的一幕,秦顯卻好似一無所查。
小道士卻是見怪不怪,眉心的這個印記自打他出生時便有,隨著踏入仙途修煉,印記的作用也慢慢地顯現了出來——吸納情緒之力。
只是小道士發現,除了老道士與自己之外,其他人等一律看不到自己眉心的這個印記,他們連印記都看不到,就再別說印記吸收情緒之力時的種種神妙變化了。
對於這個印記,老道士也是聞所未聞,嘖嘖稱奇的同時,也為其取了一個極為貼切的名字——無常印!
小道士知道,秦顯體內之所以湧出這麼多的紅芒,是因為仇恨。
「唉!」小道士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不止你們小鎮,我適才探查過,方圓百里之內,除了你便再無活口,看來鎮屍宗屠殺了整個蓮花縣的凡人。」
小道士又問:「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秦顯忽而跪倒在地,朝著小道士就是一拜,央求道:
「懇請仙師收我為徒,授我修仙之法!」
他要學習仙法,為父母,為小鎮上的父老鄉親報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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