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如飛雪,穿過刁鑽的位置突破盾兵的防衛,朝著西戎可汗直刺而去!
&下他!」飄忽如同鬼魅的劍影,西戎可汗不敢大意。顧不得什麼儀態,他略顯倉促地從馬背上翻下來,下一刻,霧白的劍影便已經貼著馬鞍擦過,驚得西戎可汗背上全是冷汗。
文霽風的目光一凝,看準了西戎可汗的位置,手決一轉,四散開的劍影重新掉頭往西戎可汗身上去。西戎可汗當機立斷,拉過了身邊一個舉旗的士兵當肉盾,白色劍影毫不留情地刺|穿血肉,划過旗杆,高舉的西戎王旗斷成兩截掉在了地上。
城牆上那群叫陣的將士們,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即大喊:「王旗倒,西戎敗!」
西戎可汗恨得直咬牙,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正好扯過來舉著王旗的士兵。只是王旗一倒,西戎軍隊的氣勢衰落已經成了一個定局。西戎可汗心中已經將文霽風碎屍萬段,嘴上大聲咆哮:「還愣著做什麼,把他捉住!」
立即有兩隊步兵出列圍住文霽風。文霽風眉頭微動,看這西戎可汗躲在人群之中不肯冒頭的模樣,看來很難在一時之間將他斬殺。右手一招,長劍回到文霽風手中,暫時收攏靈力,文霽風用著最樸素迅疾的劍招清理身邊圍困他的敵軍。
圍攻文霽風,西戎軍恨不得剝其皮啖其肉,只是幾十人的攻擊落在他身邊,卻總能被他抵擋或是躲開,然後閃著青光的長劍凌厲,落下便是一條命。西戎可汗抬頭,目光陰冷地看著城牆之上,玄鐵軍還在接連不斷地投射箭矢。
&箭手準備。」他幾乎是咬著牙將這句話從喉嚨里擠出來。
虛青踩著鎮魂劍落在城牆時看到的情景便是師弟不知為何被圍困在西戎軍隊之中。而離師弟不遠處,西戎的弓箭手已經排兵布陣,幾百支箭矢齊齊對準一個人。
&弟!」虛青心中一驚,沒有多想便直接從城門之上跳了下去!
&軍!」裴凱風的叫喊還是遲了一步,身邊的將士們看著主將就這麼跳入敵軍陣營中,忍不住發出一陣驚呼聲。裴凱風狠狠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城牆,當即道:「人馬集結,準備開城門!」
同文霽風已經站在一處並肩作戰的虛青自然是聽不見裴凱風這麼遠的聲音,後背相靠,文霽風周身壓力一輕。師弟抽空看了一眼,之前還被虛青嫌棄太笨重不夠飄逸的鎮魂劍,此時正被他揮舞得虎虎生風。確認了師兄無恙,文霽風有些漂浮不定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即便千軍萬馬,文霽風也無所畏懼。
二人身處重圍,要維護自身雖然不算吃力,卻也大意不得。西戎的箭矢已經接二連三地朝他們奔涌而來,虛青劍花一挽,黑色劍影之中,箭雨被絞得粉碎。文霽風薄唇輕動,撐起一座禁制,他們現在猶如動彈不得的活靶子,這道禁制雖然不能將所有的箭矢都攔下來,卻至少也能緩一緩它們的來勢。
四周有喊殺聲突然想起,如同陰雲中傳來的雷鳴。混在兵馬之中的師兄弟二人自然看不見狀況,城門之上的裴凱風,卻是臉上有了喜色。
&機已到,兒郎們,隨我殺盡蠻夷!」
&盡蠻夷!」
虛青只聽到坤城中動天徹地的喊殺聲。被攻打了許久卻紋絲不動的城門突然打開。西戎攻城的隊伍沒有料到會如此輕易,等他們回過神,身穿玄鐵寒衣的軍隊已經從城門之中蜂擁而出。西戎失了先招。
另幾路包抄來的玄鐵軍雖然人數不及西戎,卻愣是將他們包抄,喊殺震天如四面楚歌。虛青砍翻一個西戎士兵,遇到的反抗微弱得幾近於無,虛青心道:西戎的軍心散了。
對付一個軍心已散的隊伍,哪怕人數懸殊,於玄鐵軍而言收拾起來也不在話下。只是個中混亂難以細說,西戎軍中狂殺亂砍的有之,畏縮退逃的有之,鼠首兩端的有之,兵荒馬亂間,虛青只能注意著不與師弟分散的同時,奮力砍殺身邊的敵軍。
殺戮是會感染的,沒有絲毫的憐憫,畏懼,退縮,一旦加入了殺戮之中,便仿佛失了自己的心智,戰場之上尤是如此,不死不休。
虛青揮劍的動作愈發凌厲,一劍將面前的一個敵軍刺|穿,待他回過頭,正看到一個西戎兵想偷襲師弟。不假思索地,虛青握手成爪,掐住那西戎兵的脖子,洞穿咽喉,虛青染了一手的血腥。
鮮血刺目,手心的溫熱讓虛青心魂一震,眼神清明了幾分,連忙在心中默念《清心訣》。
喊殺聲似乎永無休止。
回過神之後,虛青面對這些似乎砍殺不盡的西戎兵同樣沒有留手,卻也不像方才那樣迷失了。甚至他還能在這風聲鶴唳的戰場上空出一點閒暇來,數著身邊越來越多的玄鐵軍。裴凱風與他不過一丈左右的距離。剛毅的臉上濺了不知是他自己還是敵人的血,滿身的煞氣。
手腕一熱,虛青心中笑問:怎麼,你喜歡這副模樣的?
宿於玄鐵護腕中的那個男人沒有搭話。虛青覺得無趣,便收回了看好戲的心思,眼角飄過一道雪白的亮光,虛青心頭一跳,他猛地回過頭,文霽風不知何時同他分開了一段距離,西戎可汗半伏著身子,如同一批偷襲的惡狼,手中的匕首直取文霽風的後背。
&弟!」虛青沒來得及多想,將擋在面前的障礙全都砍倒,幾乎瞬間到了文霽風身邊,匕首離師弟不及三尺,虛青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這一次偷襲。
腰間一涼,虛青感覺到一股涼氣從他的腰腹一直通到天靈蓋,西戎可汗的匕首還好沒有落在師弟的身上。
&兄!」文霽風一手半抱住虛青,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慍怒,反手便將偷襲的西戎可汗梟首,周身靈氣一盛,文霽風硬是用禁制將身邊的包圍逼退了三尺。
虛青只是受了傷,自己感覺了一會,應當沒有傷及內臟,是以攬著師弟肩膀的手還帶著幾分力道。已經在他們身邊不遠的幾個玄鐵軍將士看到了虛青受傷自然是攻勢愈發勇猛地朝著他們靠過來。
&弟……」虛青的聲音只是因為腰腹抽疼輕了幾分,文霽風卻心疼得很。
&兄不要說話,我幫你將這匕首拔|出來。」文霽風的手落在了虛青腰間,心中擔憂,這匕首會不會被淬了毒。身邊有了裴凱風等人照應,文霽風也不必防備旁邊的西戎兵了,連長劍都因為空不出手直接丟在了地上。
虛青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文霽風一愣,二人還未言說什麼,文霽風便覺得腳下的土地一晃,身邊場景如同被打亂的春水,喊殺聲驀然消失,身邊的人和物也都消弭於黑暗之中。
文霽風還半跪在地上,原本要碰上匕首的左手被虛青握著,直接按在了師兄的腰上。隔著寶寶的布料,文霽風手下的腰身柔韌平滑,沒有絲毫的傷疤,更沒有什麼血跡。
文霽風有些茫然。虛青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塵站起來:「這麼個破幻境,總算是出來了。」
文霽風拾起佩劍跟著起身,看著周身一片灰暗混沌,一時不知道二人身在何處。虛青握著他的手道:「師弟隨我來。」
文霽風略懵懂地跟著虛青在這一片灰暗之中穿行,大約走了一刻鐘,虛青停了下來,而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背對著他們的黑衣男子,地上還插|著一柄纏繞著灰色霧氣的劍。
劍身上的霧氣冉冉上升,交織出一片戰場廝殺的畫面。文霽風定睛一看,畫面之中正是他們來此處之前的場景。
西戎王旗已倒,可汗已死,玄鐵軍於這猶如喪家之犬的西戎軍中,顯得愈發驍勇。文霽風的目光被一個銀黑身影吸引過去,那人一身玄鐵鎧甲,身材壯碩,身上披著一件暗紅披風。若是他沒記錯,正是虛青在長乘野幻境中的打扮。
&將軍多年夙願已了,不知心情幾何?」虛青慢悠悠地問道。從虛青話中便可明白,面前背對著他一直不曾說話的人,便是幻境之中不知去了何處的元婺。
元婺轉過身,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鬢角染霜,說不上俊秀卻帶著正氣威嚴的臉上已是風刀霜刻。元婺開口,聲音低沉:「多謝雲道長。」
虛青笑道:「雖是幫了將軍一個小忙,在下也不過是有自己的心思,受不得將軍感激。」
元婺道:「不光是我,我是替這死去的六千兄弟們,向道長道謝。」千年前坤城一戰,這些戰死的玄鐵軍英魂不散,浩然罡氣撐起了這一方天生的幻境。而元婺死後的悔恨怨憤如同生前那樣,引領著這些罡氣,成就了虛青與文霽風看到的那些場景。
&某對坤城一戰耿耿於懷,哪知多年執念,卻害得我這六千兄弟無法轉世超生,只得陪著我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當年坤城戰敗的時日。」元婺虎目之中帶上了幾分追憶後悔,文霽風心中多有疑惑,卻沒有問出聲。
&如今呢?這樣之後,元將軍心中執念可消解了幾分。」虛青問道。
&今……」元婺有些愣怔,回頭看背後的幻影,畫面之中,西戎軍隊奔走四散。元婺深諳窮寇莫追的道理,只是聚起剩餘的將士,將戰場打理乾淨。
虛青嘆了口氣,道:「早知如此,元將軍何必將我們召回來?倒不是我替你做一場戲,同裴將軍說些你的真心話。好叫他不要至死都得不到答案。」
元婺搖頭:「道長替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凱風……」虛青心知,哪是他做的夠多,元婺只是不願旁人同他那裴副將剖白心意罷了。設身處地而想。若是有人頂著他的面容,同師弟掏心掏肺,他定要將那人大卸八塊不可。
&年,坤城正是存亡關頭,我卻被國師長垣毫無緣由地擄了去。他足足囚禁我七日,待我回到坤城,那裡已是一片死地。我替他們守墓幾十年,卻始終還是未能放下。」多年前的舊事,如今元婺說起,心中還是一陣陣地抽痛,千年裡,這些場面在他面前重複了十次百次千次,只是落入在這幻境之中的自己,始終無法掙脫這個夢魘。若非那時遇上四處尋找寄靈之物的雲磡,元婺不知自己究竟要花費多久,才能從這個噩夢當中走出來。
虛青心中暗嘆,他原以為元婺的執念是幾千兄弟戰死或是同裴凱風至死不得明了心意,如今看來是他料錯了,元婺所恨,不過是未能同玄鐵軍共存亡。
如他所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只是他還活著,他的兄弟們卻都死了。
幻影上的景象變動,玄鐵軍回了坤城將軍府,元婺下令,剩餘的兵力清點休整後,不日啟程班師回朝。
幻影漸漸變得薄弱,元婺心中的鬱結消解,這幻境自然也要漸漸消解了。原本清晰的話語聲完全微弱了下去。
景象定在了元婺的房外,迴廊中,裴凱風站在元婺身後,面紅耳赤地大聲同元婺說了些什麼,似乎是在質詢。幻影中的元婺自然要比他們面前的這個年輕許多,他轉過身,徑直走到裴凱風面前擁住他。
幻影完全消散了。
&某心愿已了,願賭服輸,這鎮魂劍便是雲道長的了。」元婺雖是輸了,面上卻帶上了一絲笑容,輸的滿心歡喜的模樣。
虛青搖搖頭,一念執著,有時是千年光陰,有時卻不過是一個將散未散的假象。
千年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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