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吵架的時候還不覺得,可在帶著小阿錦去王根生家拿她嫁妝(一個木箱子),順便將身上濕衣服換下來時,她才發覺餓的頭眼發暈。
早上給阿錦買的包子燒麥還沒吃完,她和小阿錦兩人各吃了個燒麥,才緩了過來。
不是不想吃肉包,實在是肉包有味,一聞就能聞出來。
吃完一個燒麥,一向挑食的小阿錦居然主動跟許明月喊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從車裡拿東西來吃,許明月只能哄著她,說去了舅舅家就有吃的了。
回許家村路上,許大隊長還要帶著許家村人回河灘挑堤壩,中途就分開了,許鳳台帶著許明月回家。
等到了許家村,看到『娘家』的小土屋時,許明月震驚了。
爺爺年輕時候住的屋子,是她小時候家裡的豬圈和放茅草松針的地方!
那個屋子有多小呢,大概就是三十多平米的地方,囊括了土灶、稻倉,和一家四口人睡覺的地方,現在加上許明月母女,就是六口人。
小時候還好些,可以睡在外面的大床上,現在許鳳台和弟弟妹妹們長大了,不能睡一塊,要分床睡,只能在屋裡隔個草帘子,太奶奶和許鳳蓮睡在草帘子裡面的竹床上,許鳳台和幼弟許鳳發睡外面的木床上。
後來大隊裡吃大鍋飯,所有糧食都收走了,稻倉空了出來,現在寬度一米二的稻倉就成了太奶奶和許鳳蓮兩人晚上睡覺的地方。
實在是許鳳蓮大了,晚上洗漱等很多事情,和哥哥弟弟們再在一個空間很不方便。
也難怪大姑奶奶被離婚後,會絕望的抱著孩子跳河了,離婚的姑娘,哪怕娘家願意收容,族裡也不願收,怕影響族裡姑娘的婚嫁,怕壞名聲。
別人有娘家可以回,大姑奶奶即使有娘家,娘家哥哥也願意接納她,可娘家真沒地給她們母女住了。
太小了!
許明月覺得自己真的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
婆家就更不會要了。
許鳳台將木箱子放到桌子上,對許明月說:「晚上你就睡這裡,我帶小四去河邊棚子裡睡,我先去挑堤壩了。」
河邊的堤岸上有看管工具的茅草棚,不是大隊長指定的人,都不願意睡河邊,一來是濕氣重,現在秋深露重,夜裡寒涼;二來黑燈瞎火的,要是有來偷工具的,打鬥起來也不安全。
許鳳台要是主動願意留下來看工具,那是再好不過了。
許明月卻立刻叫住青年版爺爺:「大哥,你到了河灘,幫我問一下大隊長,能不能給我在荒山批個宅基地,我想在荒山建個小房子。」
許鳳台想讓妹妹住家裡,可家裡實在是小到沒有轉身的地,現在不少人都知道妹妹離婚分了筆錢,那些人到了河壩上,估計一個傳一個,很快就都知道了,與其把錢拿在手裡遭人惦記,還不如妹妹自己建房子。
他說:「荒山太偏僻了,不安全,我跟大伯說說,能不能在村里批塊宅基地,哪怕是村尾,也比荒山好。」
荒山是位於許家村和江家村中間那塊地,說是山,其實只是一塊比周圍田地高一些的平地而已,只是從住山峰一路沿下來,形成了一座荒山,裡面還有不少墳塋,荒涼陰冷,別說晚上了,白天都沒什麼人敢去荒山。
許明月卻不願意和許家村的人住一起,說:「哥,你就幫我問荒山的地吧,哪怕花點錢都行,村裡的宅基地,我怕提了也沒用。荒山離許家村也近,你還能照應一下我,要是荒山都不行,那我是真的沒地方去了。」許明月眼睛一轉,湊到許鳳台身邊悄聲說道:「哥,你這樣,等晚上沒人的時候,到時候我們提兩包東西,你悄悄送到大隊長家」
別說離了婚的女人,就是招婿上門的女人,都不會有宅基地批給她們,他們最常的做法就是,繼續給她們找個人,嫁出去!
許明月好不容易把婚了離了,可不願意再找個人結婚,讓人合法剝削她了。
現在誰都知道她身上有錢,與其被人惦記身上的錢,不如主動送一些出去。
許鳳台點點頭,大概是真的趕著去上工,放下箱子後,他只從水缸里舀了瓢水咕嘟咕嘟喝完,就趕緊往外走。
許明月看著青年版爺爺瘦削的宛如麻杆一樣的身體,忙打開大木箱,仿佛是從大木箱裡掏出了兩個大肉包一樣,塞給許鳳台:「大哥,這是王根生早上帶回來的肉包,被我拿回來了,你快拿著墊吧兩口。」
許鳳台把肉包往桌上一放就走了:「我不餓,你和阿錦吃吧!」
他人高腿長,許明月追都追不上。
屋裡沒人,太奶奶,小姑奶奶許鳳蓮,小爺爺許鳳發大概都出去幹活去了。
許鳳台走後,許明月忙將兩個肉包給了小阿錦,讓她自己坐一邊去吃,自己將大木箱打開。
大木箱裡空的能跑馬,只有一件補丁摞補丁的破衣服,和一件小阿錦的破褲子。
她忙趁著屋裡沒人,將車裡的棉花被塞進了大木箱裡,現在已經是深秋,許家村背山面水,夜裡寒涼且濕氣重,沒個保暖點的被子還真不行。
這床棉花被是為了『燒』給小爺爺的,買的並不大,只有五斤重,之後就是兩個四件套,裡面的硬紙板之類的包裝全被她拆了,之後就是兩套小阿錦的換洗衣服,和她的兩套秋衣秋褲、毛巾之類。
反正王根生在紡織廠工作,到時候就說是王根生從成立的紡織廠帶回來的就是了,他們還能去問王根生?
還有兩個搪瓷盆。
農村洗漱是真不方便啊,尤其是女孩子洗漱,她當初會順手買了兩個搪瓷盆,就是考慮到老家多年沒住人,怕老家熱水器壞了,洗漱不便,才給自己和小阿錦買了備用,沒想到在這裡用上了。
搪瓷盆放進去後,大木箱子就蓋不上了,許明月又重新將兩床四件套疊放在一邊,旁邊放搪瓷盆,毛巾衣服之類的,在捲起來塞到邊邊角角,或是裝在搪瓷盆里,想了想,她又拿了一桶掛麵出來,塞到了木箱裡。
至於為什麼抱回來很輕的木箱裡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東西,到時候再找理由找補了。
許明月是把箱子塞的滿滿的塞不下了,才停了下來。
小阿錦坐在一旁看著,突然問:「媽媽,你是會變魔法嗎?」
許明月忙著往大木箱裡塞東西,一時間倒是把小阿錦忘了,聞言蹲下來認真地和她說:「寶貝,媽媽會魔法的事,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不然壞人就會把媽媽抓走,明白嗎?」
小阿錦忙把嘴巴捂起來,用力點頭:「我知道!這是秘密!」
「對,我們的秘密!」
忙了許久,天色已經漸暗,許明月估計太奶奶和小姑奶奶、小爺爺他們也快回來了。
許鳳蓮他們也確實快回來了。
村里勞力們都在河灘挑堤壩,村里女人、老人、孩子們,大多數都在山上砍柴、摘毛栗子,為接下來過冬做準備。
現在日頭已經不像夏季那樣白天長,夜晚短,而是逐漸向夜長日短轉換,到了下午四點多,天就逐漸暗了下來,山上的人怕天黑危險,都趕忙將自己砍的茅草用藤蔓綑紮好,挑下山。
更重要的是,現在是吃大鍋飯,每天晚上食堂準點開飯,去晚了可能就只能分到一點殘羹,都搶著下山去吃飯。
許鳳蓮才十五歲,卻挑著一擔茅草,嘴裡嚼著茅草根,一雙腿卻走的極為利索,生怕自己走的晚了,食堂的飯菜被人搶完了。
她身後是年僅十二同樣挑著一擔松針的許鳳發,和背著裝滿毛栗子的竹筐小腳倒騰的飛快的小腳老婦人。
許鳳蓮急著吃飯,走到家門口,肩上的擔子往屋後一扔,就拔腿往食堂跑。
有了許鳳蓮前去搶占位置,許鳳發就從容多了,將許鳳蓮隨手扔下的茅草和他挑下來的松針碼到草垛上。
許明月聽到動靜就出來了,許鳳發看到她還有些驚訝:「大姐回來了?」
由於現在是吃大鍋飯,每家每戶都是憑著自家的糧食關係,在各個村的大食堂吃飯,讓許鳳發驚訝的便是大姐怎麼飯點還在許家村,這時候她應該在石澗大隊大食堂吃飯才對。
不過他也沒想那麼多,說:「大姐,我先去食堂打飯!」
他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齡,幹了一天活,他已經餓的前胸天后背,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大,而且錯過飯點就沒得吃了。
最後才是背著竹筐回來的小腳老婦人。
小腳老婦人說是老婦人,其實才四十來歲,只是被生活的苦難壓的,四十來歲的人,看著像五六十歲。
許明月看到她就知道,她就是原身的母親,忙走上前去幫老婦人卸下她身上的竹筐。
竹筐中還有大量的毛栗殼,並不太重。
卸下了竹筐,老婦人也是累的不輕,詫異的問許明月,「蘭子,你咋這時候回來了?是跟大姑爺吵架了?」
他們這裡的方言,喊『姑爺』是連著發音的,聽著有些像喊『大怪』。
許明月不想在這時候說,影響太奶奶乾飯,忙催促她:「媽,趕緊去食堂吃飯吧,遲了飯要沒了。」
太奶奶也想起來吃飯重要,看到不知為何回來的大女兒和外孫女,多拿了一個碗,也趕忙往食堂趕。
許鳳台晚上要留在河邊看工具,飯是許鳳發送過去的,送去後,許鳳發便直接留在河邊的草棚里睡了,許鳳台回來辦白天許明月和他說的,給大隊長家送禮,給許明月劃宅基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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