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朱勔帶人離開,孫途不但沒有多少得意,反倒略蹙起了眉頭,覺著這事有些古怪。筆硯閣 m.biyange.net
其實在得知朱勔到來,並仗勢想要率軍衝進來時,孫途還是頗為惱火的,所以才會及時帶人趕到強行擋下了他們。這麼做自然能出口惡氣,長長自家威風,但卻也和他之前的定下的策略有些相悖,因為若是朱勔真箇一怒離開,只等其他各路兵馬到來,他再想成事可就要費諸多手腳了。
但事關軍心士氣,孫途也只能硬撐下去。但隨著對方態度的突然軟化,卻讓他看出了一些其他東西來,似乎朱勔這次急匆匆只率親軍前來是另有目的,為此他甚至都可以暫時把顏面拋在一邊,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沉吟片刻後,孫途便扭頭對身邊一名親兵道「你們幾個快些跟上去,看他們到底去往何處,又幹了些什麼。還有,再去把斥候營的時遷找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辦。」
當孫途回到自己的指揮所時,時遷已先一步等在了那兒。見禮後,他就笑著問道「不知鈐轄有何事吩咐?」
「你在斥候營里找幾個機靈可靠的兄弟給我盯死了剛回來的朱勔人等,我總覺著他們這次回來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孫途隨口吩咐道。
「卑職遵命,我這就去安排!」一聽是這等事情,時遷立馬就來了興趣,已暗自決定親自去那邊看著,這可比派手底下的兄弟去盯梢要穩當得多了。
孫途也沒太在意這位的心思,只是鼓勵了兩句,就打發其離開。而在時遷退下後不久,董平和朱武兩人又聯袂而來,他們的臉色都顯得有些凝重「鈐轄,聽說朱勔他帶兵入城了?」
「唔,不過我只放了他兩百人進城。」孫途應著,又看了他們一眼「怎麼,有何不妥嗎?」
「鈐轄請看!」董平上前一步,把張揭帖送了過去「這是幾日裡被人看到撕下的東西,上頭寫著朱勔禍害江南諸地的多條罪狀,直言要誅殺朱勔以求正道。」
孫途取過那揭帖迅速掃過,哼了一聲「這應該是南邊反軍的把戲吧?他們是打算用此挑撥離間,亂我軍心民心了?」
「應該就是如此了,但這是陽謀,可不好應付。而且現在朱勔還又湊巧回到了蘇州,一旦讓百姓想起往日種種,再由某些別有用心之徒從旁煽風點火的話,恐怕會再釀民變啊。」朱武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所以卑職以為咱們該有所防備才是,可不能再起亂子了。」
「放心,鬧不出大事來。」孫途卻不以為意地一擺手「我想用不了多久,方臘就要後悔自己使這一計了。」
董平有些不解,剛想說什麼,朱武已回過味來,臉色一變,低聲道「莫非鈐轄已經決定一勞永逸了?」
孫途莫測一笑「有些事情總要有人來做的,如今想要平定江南,朱勔就是最大的隱患,我為朝廷,為江南百姓著想,那怕會招來一些非議也當一試!」
這下董平也明白了過來,臉色迅速一變,不安道「鈐轄你真決定了?可如此一來,要是朝廷追究,卻該如何是好?」
「這不正好有現成的理由嗎?」孫途拍了下那張揭帖,「朱勔不死,江南難定,就是最好的解釋。」
饒是兩人見慣了風浪生死,膽子已經極大,聽到這話也有些呼吸急促,半晌後,他們才低聲道「我等聽憑鈐轄吩咐。不若今日就趁著他身邊只有區區兩百人護衛,其他各路兵馬又尚未到來就殺了他?」
「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孫途這時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考慮,當下就擺手道「再過些時日,等其他各路人馬到來,再下手也不遲。」
「這……」兩人頓時就有些傻眼了,實在想不明白孫途為何要舍易取難,等到其他各路兵馬抵達蘇州,若再動手豈不是要多出許多的變數來嗎?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篤定樣子,到嘴邊的質疑的話卻不好說了,只能低聲應是,不再多言。
直到他們退下,孫途才笑著低聲道「這時候動手,朱勔必有所防備,還真未必能取其性命。可等到其他各路人馬都相繼到來,別的將領也入城後,他就要有所放鬆了……」
正如孫途所料,此時已重新迎回主人的朱府宅邸四周已是守衛森嚴,兩百親衛已差不多全被安排在了四周嚴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宅子三丈,當真是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再加上朱勔一向以來的惡劣口碑,使得城中百姓更是繞道而行,這宅子附近都不見有任何人影的。
隔了半條街盯梢的時遷見此卻嘿地發出一聲笑來「果然就跟鈐轄所料的那樣,這朱勔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啊,不然也不會把人都撒出來守著了,這就叫欲蓋彌彰!」
雖然已經料定宅子裡頭定有事情發生,但時遷卻也無法輕易靠近。因為這宅子占地雖廣,但四周卻無甚遮攔,兩百來人守在那裡是足以照應到四邊動靜了。
不過這可難不倒當年江湖上有名的神偷鼓上蚤,哪怕他已有多年沒幹這等勾當了,但一身本事卻並未生疏。在天色暗下來後,他便迅速行動起來,只兩個縱身間,便已上了屋頂,然後如履平地般從上方屋頂處朝著朱府而去。
這一切動作行雲流水,卻又沒有任何聲響,除非有人刻意抬頭打量,否則根本就不會發現他的存在。片刻後,時遷已來到了距朱府邊牆只有三丈許的一處宅子的上方,而在其下面,則站著三四個手握刀槍,四處巡視的軍中好手。
只估算了一下距離,時遷已足尖一點,人跟著高高躍起,直朝著那邊的高牆掠去。他雖輕身功夫了得,可想要一掠三丈終究有些困難,離著牆頭還有丈許距離呢,身子已然直往下墜去。
但這時,時遷的手便是一揮,一道細細的黑影已如靈蛇般嗖地飛出,一下就搭在了丈外剛從牆頭探出的一根小樹枝上。雖只是拇指粗細般的一枝,卻讓時遷從容借上了力,下沉的勢頭陡然一止,人已再度抬升,再一跨步間,已落到了只一腳寬的牆頭,沒有任何停頓,他身子一偏,便又往裡頭落去。
這一切行動如行雲流水,快到了極點,只一眨眼間,時遷就已從數丈外的屋頂落到了朱府院子裡,且同樣是落地無聲。也是直到這時,下方兩個軍卒才察覺到頭頂有動靜,抬頭看去,結果除了那根樹枝有輕微的顫動外,竟看不出半點異樣來,只當自己過于敏感了。
已然安全落地的時遷卻在裡邊輕輕一笑,很是滿意自己今晚的表現。而後,他繼續弓身輕步就往前方而去,這朱府可比想像中要大許多,他一人想在七八畝方圓的宅邸中找到目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有一點倒是很不錯,那就是朱勔已經把手底下的人差不多都留在了外邊,如此裡邊就沒了守衛,時遷不用再分心躲避。如此一路迅速走來,很快地,他就找到了目標所在。
不是時遷找人本事有多高,實在是目標太過顯眼——在這黑暗的環境裡,就只有西邊角落處有著好幾個火把,顯然人都湊在了那裡。時遷也不作猶豫,立刻就趕了過去,然後看到了讓他吃驚的一幕——
只見朱勔帶了七八個手下正圍在一棵足有丈許粗細的大樹前,隨著朱勔的一聲令下,那些個本來地位不低的傢伙居然都揮舞著鐵鏟鎬頭在樹下挖掘起來。這些人都是練家子,手腳甚是麻利,只一會兒工夫,就已挖了數尺下去,然後就停下動作,有人跳下坑去。
又過了一會兒,聽得裡頭一聲招呼,便有人把繩索丟了下去,然後隨著眾人發力,一隻碩大的樟木箱子就被他們給拉了上來。只看著幾條大漢全力以赴才能把箱子拉扯上來的表現,就可知道這箱子可是極其沉重。
可這還不算完,之後他們居然又從下面拉上了兩隻同樣大小的箱子。而當朱勔上前打開其中一個箱子時,周圍這些心腹盡皆露出了貪婪的表情來,就連遠處的時遷,在看到火光掩映下的那滿箱子的金珠寶貝後,也差點叫出聲來。那滿滿一箱子的寶物,即便由他這個不懂行的來估算,怕也要值個幾十,甚至上百萬貫錢財了。
「想不到這朱勔居然在此留了這麼一大筆錢財,怪不得他哪怕被鈐轄刁難也要冒險入城了。」時遷心中暗嘆。而朱勔則在看到這些多年辛苦積攢下來的財物都完好無缺後,也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來。當日反軍殺入城中,他為了逃命走得甚急,根本來不及帶上這麼多財寶,只是將他們埋在了此處,現在能找回來,可算去了一樁心事。
「把東西抬回去,到時你們個個有賞,本官絕不會虧待了你們。」朱勔忙吩咐道。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皆都落到了時遷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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