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孫途起身出來,聚在堂外聽審的一眾開封府官吏都忙不迭地閃身避讓,看他的眼神里則充斥著驚訝、惶恐、疑惑等等複雜的情緒。燃武閣 m.ranwuge.com只有少數幾個在略作遲疑後,還是上前見禮「小人見過越侯……」這些位皆是他曾經的下屬,其中也包括了崔略商。
孫途在看到他們後臉上也露出了親和的笑容來「老崔,老何……這些年你們在東京可還好嗎?」他幾乎是點到了所有老部下的名字,都沒一個遺漏或叫錯的,這讓這些人都深感激動與榮幸,連回答的聲音大了許多「托侯爺的福,小人等一切都好,想不到侯爺竟還能記得我等姓名……」
「這怎麼可能忘了呢,你們可是當初隨我在城東創立治安所的老部下了,要不是有你們當初鼎力相助,我也不會有今天。」孫途表現得更是親切,還上前拍了拍幾人的肩頭,這可把周圍其他人看得有些傻眼了,這還是剛才在公堂上威壓四方的越侯嗎?
說話間,孫途突然發現崔略商的神色似有些異樣,好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難以啟齒,便又笑道「瞧我這記性,早前就打算著請你們去哪兒喝杯水酒敘敘舊了,只是後來事忙就給耽擱了。你們要是得空,現在就隨我去邊上的酒樓喝上幾杯如何?」
越侯居然親自開口相邀,這些人如何敢不賞臉?就連堂內剛從愣怔中定神的周府尹此刻也附和道「既然侯爺是一番好意,你們就隨他去吧。」
有了上司這話,這些人自然更樂得與孫途親近,當下就都跟雞啄米似地點頭答應,隨後便與孫途一道出了衙門,然後就到離此最近的一處正店酒樓仙醉樓,要了一間雅間,二十來人湊一起敘舊飲酒。
不過雙方如今的地位差距實在太過懸殊,哪怕孫途表現得很是平易近人,完全沒有半點威風,但給他們的壓力卻依然不少。畢竟現在哪怕他不用身份壓人,只憑身上多年積累下來的軍伍殺氣,就足以碾壓這些只在開封府里當差大半輩子的小人物了。
如此一來,酒席間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沉悶了,往往只有當孫途詢問他們近況時,這些人才會陸續地回答幾句,隨後他們又都賠笑喝酒,甚至連敬酒都不怎麼敢,也就崔略商仗著自己當年確實還算得孫途賞識而與之對喝了兩杯。
「其實侯爺你還在府衙時,小人就已知道您將來必會有一番大作為,想想當初您只是一個都頭就敢做出那麼大的事情,把為禍多年的鬼樊樓都給連根拔起,如今回看,我們都還覺著如在夢裡呢。」崔略商又敬了杯酒,口中稱讚道。
另一人趁機也道「是啊,這等大事,我等能親身經歷過一次就足以誇耀一輩子了。可誰能想到對我等來說是一生頂峰的事情放到侯爺身上卻只是一個起點罷了。這些年來,聽說侯爺您在山東,在江南干出的件件大事,再想想我等曾追隨過您,小人等也都是深感榮耀啊。」孫途聽了只是一笑,又舉杯敬了眾人一回「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其實只要是有擔當,想要有所作為之人都會如我般做的。」
「侯爺過謙了,事情哪有這麼容易的。就不提您在別處屢屢建功殺敵的事情了,就說當年您在汴京一舉蕩平鬼樊樓諸多賊寇之事,就已非他人能夠做到了。就如現在……」這位多喝了兩杯,膽子也大了些,說話更多,直到這話說到一半,才驚覺自己有些多嘴了,趕忙就收住了話頭。
孫途卻已聽出了些東西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怎麼,有什麼事是不能與本侯直說的嗎?」
「這個……」正當此人感到後悔為難的當口,崔略商突然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瞞著侯爺的,那就是當初被咱們好不容易才剿滅的鬼樊樓賊子在這兩年裡卻又死灰復燃了,而且氣焰比之前更為囂張,已使京中不少百姓人心惶惶,可咱們卻又無能為力……」
孫途一聽後,眉頭便輕輕地皺了起來,原來當夜所見並非虛假,真有人又在利用下面到底水道行那不法事了?想著,他又看了眼崔略商,莫非他之前想說又不敢說的就是此事?可自己終究不再是當初的開封府下屬,這等治安上事情,還真就不是虎賁軍能管的。
崔略商這時又端杯猛灌了一口,然後才似乎是鼓起了勇氣般說道「另外,就小的們聽來的消息,說是有那當初的漏網之魚居然還想報那時之仇,似乎是要想對侯爺您不利啊,還望侯爺能多加小心。」
孫途聽後,便是一愣。說實在的,他是真沒把這些溝渠老鼠太當回事兒,也不認為他們還能傷到自己。不過崔略商能這麼說,就是對自己的關心,所以他還是沖之一點頭「多謝老崔你的提醒,本侯自會提防的。」
既然話都說開了,崔略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又道「侯爺可不要太疏忽了,就我等查到的情況來看,如今的鬼樊樓賊人不但勢力更大,而且靠山也更強硬了些,所以行事越發的肆無忌憚,連我們開封府都只能對他們退避三舍。」
「竟有此事?」孫途這下終於開始鄭重了些,忙又問道「那你們可查出他們的靠山是誰了嗎?」
崔略商一時卻又不敢說了,只是支吾道「那可是朝中重臣,小人等壓根就招惹不起,之前新任蕭推官就是因為想查此事而最終丟官被貶出京城了。」
竟還有這等事情?孫途的雙目一眯,這才知道此事的水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加渾濁了。其他人則全都只作沒有聽到,繼續喝著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而崔略商,則在低頭思忖了一下後,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事,也與他們脫不了干係,周師父,就是被他們給害死的……」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孫途剛開始還沒太放在心上,端著酒杯喝了一口,這才從對方的神色間看出點問題來「什麼周師父?你把話說明白了。」
「就是周侗周……周師父……」崔略商話剛出口,就發現孫途的臉色已驟然而變,目光里已閃過了濃濃的殺意,直嚇得他身子猛一個哆嗦,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孫途此時也只覺著耳畔似有驚雷炸響,整個人都有些發木了,只狠狠地盯住了崔略商,半晌才一字字地問道「你說什麼?師父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當初孫途拜師周侗時還在治安所里,這些下屬也曾隨他去過幾次,自然知道雙方關係,一見孫途這般表現,他們立刻就知道此事越侯竟還全不知情,這下,所有人都是一陣惶恐,下意識間都先後站起了身來「侯……侯爺息怒……」
「我問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師父一代宗師,怎麼可能被這些宵小所害?」孫途依然面沉似水,目光如刀,掃過眾人,寒聲問道,已經完全不見了之前的和善模樣。
這裡也就崔略商還算鎮定了,因為他早料到了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所以在一陣囁嚅後,才小聲道「就在半年多前,我開封府接到報案,說是城北出了人命,等我等趕去,就發現周師父被人害死在了自己家中……」說著,他小心地看了孫途一眼,又補充道「周師父身上有多處傷痕,眼睛也被石灰所迷,而經後來仵作檢驗,還發現他體內還被人下了毒,所以才導致被人所害。另外,我等隨後一查之下,又發現在此之前,周師父家門附近便總有一些潑皮賊人騷擾,應該都是無憂洞裡的傢伙。」
此時的孫途倒已經稍稍鎮定了些,只是雙眼依舊發赤,右手更是死死地攥著酒杯,在聽完這番話後,更是猛一用力,只聽得咔的一聲,那隻酒杯竟被他徒手捏碎,碎片劃破手掌,鮮血嘀嗒而落,他都沒有半點理會,只是繼續看著崔略商「那然後呢?」
是啊,既然都已經有了線索了,開封府就沒有繼續查下去,找到那些兇手,並確定兇案的前因後果嗎?
「後來,後來我們確實拿了一些人,但他們明顯並非此案的真正元兇,這一點蕭推官是早早就做出了判斷的,而且就他所言,此事還與一個身份貴重之人大有關聯。可就在蕭推官打算順藤摸瓜往下查時,他卻因為被人告發定罪而罷官被貶出了東京,再之後,開封府上下就被禁言,再無人敢提查此案了。只是把之前抓到的幾個嫌犯胡亂定了罪,再將他們發配了事……」
孫途目光沉沉,心中卻已漸漸有些明白過來了,此事確實怪異到了極點,只怕這是上面有人在故意施加壓力,遮掩住真相了。這就跟當初長興坊那場大火似的,就因為事關重要人物,就有人希望不了了之。
但同時,他又感到了極度的自責,自己怎麼就如此粗心啊,回京多日不但沒有想過去拜見師父,甚至連他被害都要直到今日方才從崔略商口中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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