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春風得意,無論走到哪裡,臉上都帶著笑容。整個人走路都是輕飄飄的,看起來好像都年輕了好多歲一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如今南京城中,莫說官場中人,就是許多普通百姓都知道錢大人如今官復原職是因為首先倡議擁立當今皇帝。換句話說,要是沒有錢大人奔走呼號,當今皇帝還不一定能當上皇帝呢!
雖然錢大人目前只是禮部侍郎,既不是禮部正印堂官,也沒有入閣辦事,但是大家都認為這只是第一步。皇帝投桃報李,先給錢大人一個侍郎,過些日子就肯定升成尚書了,就是入閣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光外人是這麼想的,就是錢謙益自己,甚至包括東林黨一干官員都是這麼想的。
因此這幾日,錢謙益的府上一直都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來來往往拜訪的人川流不息,有趕來套近乎拉關係的官場同僚,也有各種富豪大商想搭上錢大人這條線。更有甚者,聽說了錢謙益和柳如是的事情,判斷錢謙益喜歡老牛吃嫩草,如今柳如是又在常熟老家,老錢肯定孤枕難眠,所以派人去買了揚州瘦馬送入老錢府中為婢女。
對於這一切,老錢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幸福要不要來的這麼突然啊。對於送禮的,剛開始還婉言謝絕,假裝清廉一番,後來實在拒絕不了就乾脆來者不拒。錢府的管家這幾日光收帖子都收到手軟,每天晚上還要統計收到的禮物,分門別類的登記好了。
若不是皇帝下旨這一個月為崇禎帝服喪,不允許吃喝玩樂,否則老錢說不得要大擺筵席,邀請同僚大加慶賀。
對於如今這種只有位極人臣時才有的盛況,老錢很是享受,同時也更加感激一個人,那就是為他指出一番明路的蘇儀了。
「若非先生昔日點撥,老夫現在還在常熟老家蹉跎終老,這一杯老夫先干為敬!」錢府的後花園中,茂密的廊架之下擺著一張石桌,錢謙益和蘇儀相對而坐,桌上有酒有菜,兩人正在小酌。
錢謙益一飲而盡,意氣風發。而蘇儀卻依然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臉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
「大人過譽了,當日學生也是靈光一現才想到的。若非大人這樣的名望,何人敢居此功?再說了,大人如今聖眷正隆,自然也是不會忘記學生的。」蘇儀笑著緩緩說道。他假意投靠錢謙益,為朱成布局,雖說中間有一些波折,但最終卻也是功德圓滿。
如今既然皇帝沒有派人聯繫他,自然是希望他繼續潛伏於錢謙益身邊,掌握東林黨人的動靜。
蘇儀一番話說的錢謙益心中舒服,又是哈哈一笑道:「先生和老夫一見如故,又幫了老夫這等大忙,若是不嫌棄的話,老夫就稱你一聲蘇賢侄,可好?」
蘇儀急忙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起身鞠躬道:「伯父厚愛,小侄豈敢嫌棄。還望伯父日後多多提攜才是。」
先生變成了賢侄,這關係又近了一層,錢謙益更是得意,一捋頜下長須笑道:「當今朝廷新立,人才欠缺。陛下求才若渴,以賢侄的大才,再加上老夫舉薦,最少一個六品官那是少不了的。賢侄當可放心。」
蘇儀「大喜」,急忙端起酒杯道:「小侄先多謝伯父了,滿飲此杯,以敬伯父。日後,伯父若有差遣,當在所不辭。」
兩人又說了一陣,又說道了朝廷準備起復致仕官員和開恩科取士的事情上來,蘇儀故意問道:「伯父,這次陛下開恩科取士,這可是東林一脈發展壯大的絕好機會啊。」
錢謙益欣然點頭道:「賢侄所言不差。當日陛下旨意下發之後,老夫便意識到這是一次讓我東林一脈再次發揚光大的絕好機會。東林復社飽學之士多如繁星,青年才俊數不勝數,若是能夠進入朝中為過效忠,那絕對是天下之福,朝廷之福,陛下之福啊。老夫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蘇儀凝神恭聽,錢謙益繼續侃侃而談:「如今雖然馬瑤草兼管著禮部,但是內閣中事務繁雜,這重擔還得老夫來挑啊。按照國朝慣例,三個月後的恩科取士也是由禮部命題和組織考試的。陛下若將這重擔交給老夫,老夫雖然年邁不堪,但是也是要鞠躬盡瘁的。」
蘇儀表示欽佩道:「伯父老當益壯,為國之心小侄佩服不已。」
錢謙益嘿嘿一笑,還想說什麼,卻聽見腳步聲匆匆而來,回頭一望卻是管家來報,說劉宗周和高弘圖聯袂來訪,正在前廳等待。
錢謙益站起身來道:「賢侄放心,老夫今日答應你的事情,兩三日之內便可見分曉。」說罷,笑著離席而去,長袖飄飄,說不盡的得意風流。
蘇儀望著錢謙益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隨即很快隱去。
劉宗周如今為左都御史,是言官頭子,而東林黨人在朝中的官員大都是言官。所以這是他們攻擊政敵,把持朝堂的一個關鍵陣地。
而高弘圖如今是吏部尚書,負責為朝廷銓選考評官員,為六部第一,更是位高權重。
錢謙益又是禮部侍郎,負責為朝廷取士,更是一個要緊部門。
如此看來,東林黨除了兵部和工部刑部之外,一大半的權利都掌握在他們手中,焉能不得意洋洋。
但是這些在東林諸位大佬看來依然遠遠不夠,他們追求的是所謂的正人君子盈朝的局面,也就是說希望滿朝官員儘是東林復社一黨。
只要實現了這個目標,才能實現他們所謂的天下大同的局面。
其實這都是些鬼話,騙騙那些年輕的不明真相的士子而已。真正讓他們上癮的是掌握朝廷大權,呼風喚雨的那種感覺。到時候皇帝都得按照他們的臉色行事,東林黨人的意志便是皇帝的意志,便是朝廷的意志。
今日劉高兩人聯袂而來找錢謙益就是為了商議如何利用朝廷選撥人才的機會大量安插東林一脈的。
劉宗周性子直,脾氣烈,跟錢謙益想法倒是一致。吏部和禮部兩大要害部門都是東林黨的自留地,向安插點自己的人進去那還不簡單。
若是那起復官員名單中有跟東林黨不對付的人,自然由劉宗周出手,發動那些瘋狗一樣的言官們整點黑材料,彈劾一番,給朝廷施加壓力,很容易就搞掉了。
這也是他們一貫的鬥爭手段,做起來都是輕車熟路的。
倒是高弘圖沉默不語,皺眉思索,急的錢謙益叫道:「子猶兄,似乎有不同見地。」
高弘圖緩緩道:「昨日老夫聽說史馬兩位從宮中見駕出了後皆是汗流浹背,回到府中對人嘆道『當今陛下深不可測,乃是聖明之君。」家人再問,卻不肯多言一字。」
錢劉兩人聽了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到底在兩人見駕時陛下說了些什麼?還是兩人故作玄虛?」
高弘圖搖頭道:「馬士英性子奸詐,倒是有可能故作玄虛。但是史道鄰與我等同朝為官多年,秉性方正,也能說出這話,倒真是值得考究一番了。」
錢謙益默然不語,思索起來。倒是劉宗周著急問道:「那以子猶你的意思是,當今陛下並非我們所想的那般軟,溫和?」本來要說軟弱的,幸好臨出口時意識到了不妥,生生改成溫和了。
高弘圖意味深長的道:「還記得當年先帝剛即位時的樣子麼?」
聽他說起崇禎的事情,劉錢兩人似有所悟,也都默認不語起來。
如果皇帝以前的綿軟性子是偽裝出來的話,那麼這心機之深的令人害怕了。一個城府似海,騙過所有人的皇帝,對於東林黨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錢謙益這時忽然想起了自從皇帝到了南京之後,一直到今日都沒有召見過自己一次,而且即位之後,也只召見過兩位閣臣。這
這說明了什麼,難道說明皇帝對東林黨人只是利用,卻根本沒有好感麼?
巨大的陰影湧上了三人的心頭,越想越害怕,越想約有可能。
氣氛變得壓抑起來,三個人都蹙著眉頭不說話。
終於還是高宏圖心思細密些,緩緩說道:「如今一切都是猜測,要想知道陛下對我等的態度如何,明日可先做一番試探,看陛下的反應就知道端倪了。」
錢劉兩人精神一振,急忙問道:「什麼辦法?」
高弘圖如此這般這般的說了一遍,兩人思索後也點頭稱讚,定好這般進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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