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次,非得被累死不可!」嬌娘從嫁妝單子上抬頭,左右扭動脖子,身邊的丫頭見狀連忙上前給她揉扭:「幸好只生了智慧這麼一個女兒,娘,我要是像您一樣生三個,我這命就得交待在挑選嫁妝上了!」
「呸,呸,呸!」季氏一臉的嗔怪:「童言無忌,大喜的日子死啊死的,也沒個忌諱!」
「哈哈哈,對,娘,您說得對,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嬌娘樂翻了,女兒明天就上轎了,老娘居然還說自己的是童言,太有喜感了:「不過,娘,您和鄭嬤嬤也陪著呢,看看,我挑得多辛苦。哪些裝前面,哪些裝後面,哪些裝上面哪些填下面。智慧這丫頭,人緣又好,添妝的也多,規格不能超了皇家,帶不走的我還給折成銀子給她,您們說,我容易嗎?」
「那不是智慧丫頭人緣好,是福氣好!」季氏長嘆一口氣:「你們姐仨出嫁,加起來也抵不過智慧一抬的值錢!」
「是呢,老奴可是開了眼界了,咱家大小姐真正的是紅妝十里!」雖然嬌娘已發還了她的身契,但在季氏面前還是以奴婢自稱,因為在她看來自己幸福的晚年全是太太養了一個好女兒,所以她很感恩。這些年幫著嬌娘照看孩子也陪著季氏。更多的時候,也覺得是相互陪伴著。
「想少給那丫頭一點銀子,多塞點東西進去,結果又不能超了皇家,一百零八抬都有些出風頭了,真是沒辦法!」嬌娘示意丫頭不用按了自己站了起來:「娘,嬤嬤,您們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得累!」
「多給一點銀子就多一點吧,這些東西留下來以後志遠志宏成親當聘禮也成!」季氏滿意的說道:「東西放這兒,你又不用給它飯後,怎麼著方便怎麼弄。」
「嗯,總算折騰好了!」韓家的家底嬌娘是知道的,胡嬤嬤東拼西湊才送了一些聘禮過來。嬌娘也不是看菜下碟的人,但想想現代人嫁女張口就要多少萬的彩禮,覺得自己嫁智慧實在是虧大了。不僅沒有要彩禮,還貼進去這麼多,難怪人人都說養女是賠錢貨,多來幾個這樣的女兒就得破產了。不過,這賠錢貨也是自己的心肝,高興這麼著賠!
「夫人,快,老爺他們等在正廳等著呢,咱家裡來聖旨了!」院門外有小廝闖了進來邊跑邊喊,絲毫沒顧得上禮儀規矩。
「添亂的來了!」嬌娘嘀咕一聲,家裡好多年沒接過聖旨了,正忙得團團轉的上上下下自然是緊張。關鍵一點是,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喜事,好事,大好事啊!」傳旨公公全福將聖旨交給跪地上的王淵抬朝門外一聲喊:「將皇上御賜嫁妝都抬進來吧!」
「有勞全公公了!」嫁女兒有皇上的御賜嫁妝,能享受如此殊榮的人家京城內外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等內侍們將物件揭開時,王淵都有些傻眼了:「公公,這、、、。」
皇上賜郡主:舞馨羽仁釵、如意鳳凰瑤琴釵。隨便哪一件都價值不菲。可是,這身後還有幾人端了耀眼的重物。
「太上皇賜郡主:如願傾金碗;太后賜郡主:上善如水手鐲;皇后賜郡主:秋怡湘春扇」全公公神秘的一笑,尖著嗓子又唱開了。除了這些珍貴飾品物件還,綾羅綢鍛一大馬車。而且,皇后拿了品裳齋的衣料布匹不當事也是賞了無數。也對,品裳齋當年也有自己的一份,皇后這是還自己來了。
「謝太上皇、、、、、」智慧的婚禮真可謂隆重皇宮裡的四尊大佛全都照拂過來了。嬌娘跪在王淵的身邊嘴裡心裡連連嘆息。這孩子,真如她姥所說,是個有福的,想要低調都低調不起來!風光蓋過了京城新嫁娘,不說前無古人估摸著後面沒什麼來者了吧。
「郡主喜事,咱家也來討杯酒喝!」全福很是高興看著王淵夫婦的驚訝和激動。掏出一個紅包遞了過去:「這算是咱家給郡主添的妝,小小禮物不要嫌棄!」
「多謝公公!公公請上坐!」王淵一邊扶著全福,一手將一張票塞進了他的手裡。夫妻二人哪有嫌棄的道理。都說寧願得罪閻王也不能得罪當差的小鬼。全福雖然只是一個傳旨的內侍卻也不是能小看了。
王淵陪著全福喝了茶吃了一會酒,全福滿臉堆笑的招呼側邊吃酒的幾個小內侍高興的回宮交差了。
「娘啊,真是苦了您女兒了!」那邊王淵應酬著上門的客人,智慧的院子裡嬌娘頭白都愁白了:「好不容易清點整理好的嫁妝單子又得重新做了。」
「當娘這麼容易!」季氏笑了,自己的外孫女出嫁真正是長臉啊:「這宮裡貴人賞的都如數給她帶過去!」不僅僅是東西珍貴,寓意更非。
可不是,嬌娘老老實實的讓人拿出嫁妝單子,將皇宮裡四位大神賞的排在了前抬,生生的給添了八抬進去。這規格要抬出去會讓人詬命的,忍著頭痛嬌娘又開始刪減自己家和親戚朋友的添妝。到最後發現,刪減的幾乎都娘家人送過來的,連著元娘玉娘季氏送的都給減掉了。這是不是有點那啥了、、、、
「折成銀子共多少,給那丫頭添上!」季氏也沒有多心開著玩笑道:「早知道會是這麼個場景,我還和鄭嬤嬤勞神費力進京城挑什麼東西,直接給她銀票得了!」
「我的親娘唉,以後志遠志宏成親就這麼著。千萬別挑物件了,就給銀票,送再多我都不嫌手軟!」嬌娘苦中作樂作伸著手向季氏要錢的樣子玩笑一回。
「你想得倒美!」季氏輕輕的打掉她的手:「老娘這點銀子還不是你們姐弟四人和女婿孝敬的,都送給你的孩子了那以後棋兒聞兒他們我送啥?」
「娘,您老多福有啊,送了還會有!」嬌娘逗著季氏,她其實是知道的,逢年過節,不僅自己和王淵大手筆的買首飾物件,元娘玉娘也是爭著孝敬。王博自從玉娘鬧和離後突然間也親熱起了季氏,經常討好獻殷勤,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想自詡清高的王博也有今天嬌娘還是高興看笑話的!
「嬤嬤你看看這孩子多不孝!」季氏指著嬌娘讓鄭嬤嬤一起幫她譴責女兒,院子裡主僕笑聲一遍。
這一個不眠之夜!
智慧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辰被人拉起來梳妝打扮的了。在嬌娘的強烈要求下新娘妝化得較淡,這樣的閨女更自然。全福太太請了周夫人,她一邊給開著臉一邊說著吉利話兒,看著端莊美麗的新娘感慨自己家小子沒福氣。
主家小姐出嫁,莊上人家和護衛們都隨了禮,禮輕情意重,嬌娘沒有看輕他們。邀請了大家都來吃喜酒,只是查建在安排時將這些人排了離正廳較遠的偏廊。新娘妝的智慧上香祭祖後輕咬嘴唇,走向王淵和嬌娘輕輕跪下欲語淚先流。
「女兒拜別爹娘,謝爹娘生養教導之恩,謝爹娘、、、」越說聲音越發哽咽。她王智慧十六歲嫁人結束少女時代,沒人知道,她的少女時代是真正的無憂無慮幸福無邊,甚至連今天的夫婿也是自己看中眼的。
「孩子,到了夫家,相夫教子,上敬公婆下賢叔嫂!」王淵的小棉襖被人娶走了心裡也不是滋味,但場面話他還是要說。
「孩子,不管什麼時候,記得別委屈了自己,記住了,你不僅僅是老韓家的媳婦,更是咱王家的閨女,志遠的妹妹志宏的姐姐!」嬌娘接過王淵的話說道。
「咳!」妻子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當著眾多賓客和女婿的面是告訴女兒,別怕,有什麼事都有王家人給你撐腰,你有兄長有親弟,別委屈了自己。這是一個正經當娘的給新嫁女兒叮囑的話嗎?老戲文上不是教女兒要三從四德,出嫁從夫什麼的嗎?好吧,自己的妻子就是這樣的人,女兒也不會這一點,所以興致頗高的挑眉朝韓寶看了過去。
那小子正傻笑看著智慧沒轉眼呢,哪聽清了嬌娘說了什麼!
嬌娘親自扶了智慧站起來,輕輕的擦著她的眼淚:「大喜的日子可別哭,小心將妝擦花了就成了花臉新娘了!」
「娘!」智慧破泣為笑眼淚卻流得越發凶涌。
「好了好了,別誤了吉時,志遠啊,來,將你妹妹背上花轎去!」這母女倆都沒個正形,季氏看不下去了連忙阻止。
志遠將妹妹背上,輕聲的給她說了什麼。
「嗯,我知道!」智慧再一次鼻子發酸,哥哥說了,韓家是本分的人家,祝她幸福美滿,但若是有人欺負了她一定要告訴哥哥,哥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沒多少對手呢!還沒出江湖的哥哥就開始吹牛了,不過,那份深深的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新娘子上花轎嘍!」最高興的莫過於小孩子們,拍著手歡笑著嘴裡還吃著香甜的喜糖:「新郎比騎高頭大馬當狀元時還好看!」
賓客們也湧上前去紛紛祝福這對新人。鞭炮聲聲中八抬大轎起轎了。
「老漢七十有二了,這次大開眼界,十里紅妝啊,十里紅妝!」賓客路人紛紛感嘆。
唉,女兒都出嫁了,家裡從此就要少一個人了!王淵有著深深的失落轉身想要給嬌娘感嘆兩句,突然發現之前還站在身邊的人不在。宴席已開,嬌娘並沒有招呼客人,會去哪裡呢?
「生女兒有什麼用,養這麼大突然間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等王淵一路詢問知道在主院時,一進院門就聽見屋裡傳出邊哭邊罵的聲音。
「老爺、、、」見王淵來了,門外站著的兩個丫頭相互看了一眼,點點頭,行了禮後悄悄退了下去。老爺來了就好!大小姐上了花轎夫人就回了院子,路上還正常,一回到院子就放聲大哭起來。左右就那麼幾句話。丫頭們嚇得不行,留了兩個人守著,派了兩個人分別去找了季老太太和鄭老太太,呆在夫人這麼些年,可沒見她掉過半點淚,今天這是大爆發了。
沒錯!嬌娘這是大爆發了。女兒的拜別上轎她顯得很輕鬆隨意,可是,看著兒子背了女兒的背影,還沒走出一步自己感慨萬千,越想心裡越難受。有高興激動,也有濃濃的不舍。誰規定女兒長大就得嫁人啊!男婚女嫁,男人也可以嫁進來啊。明明知道韓家不如自己家,卻還是下嫁了,那是因為智慧已經一個猛子扎了進去了。十里紅妝也罷,八萬兩銀票也好,那都是表面的風光,她只想嫁人後的女兒和從前一樣簡簡單單幸福快樂就好!
王淵進屋並沒有去勸嬌娘。妻子骨子裡將自己當男人一搬扛著,無論什麼事兒從不喊苦喊累說委屈。女兒出嫁她難受,想哭就哭吧。這些年跟著自己受苦受累,緊繃的弦繃得太緊,適當的發泄一下也好。緊緊的攬過嬌娘,讓她伏在自己寬厚的懷裡,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其實,自己也有點想哭呢!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王淵狠狠的抽了一下鼻子算是哭過了。
「這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季氏和鄭嬤嬤一前一後緊跟了進來。身邊的丫頭們都有些緊張。你說這上了年紀的老人走得比自己這些當奴才的還快,一個不小心有個閃失那就麻煩了。
「回老太太,剛才老爺進去了!」主屋外的丫頭已撤退到了院門外,見了季氏和鄭嬤嬤安撫道:「您們不用著急,夫人也就是見大小姐上轎了不舍這才哭了,老爺在安慰她呢!」
「哎喲,這孩子一驚一乍的是想嚇誰呢?」季氏對著鄭嬤嬤露出一個苦笑:「小時候從不會這麼沒分寸,輪到嫁女兒了倒任性一回了!」
「老太太,夫人一直說大小姐任性,難得她也任性一回,咱們要不要進去瞧瞧?」無論家境如何世態怎麼變化,嬌娘其實一直操持著她的本性,鄭嬤嬤很高興自己的小姐能活得這般簡直輕鬆。
「我才沒那閒功夫,走,我們吃酒去!」裡面既然有女婿在了自己就不去當討人嫌了。轉過身,季氏卻悄悄的抹著眼淚,這是高興的淚。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自己沒有毀約而是讓嬌娘進了王家門;嬌娘為了分擔自己的憂愁欣然應下。苦盡甘來,她有兒有女,有王淵這般疼她的好女婿,自己高興啊。
「花轎到了,新娘子來嘍,看新娘子嘍!」拍聲歡叫的依然是孩子童。只不過他們沒能得到喜糖吃。
城南窄巷子已更名為韓府大門外,看熱鬧的街坊鄰居比賓客多。這也正常,畢竟韓家不是京城人士,賓客就是韓嘉賢的幾位要好的同僚,但絲毫不影響婚禮的隆重。
「聽說是郡主下嫁,難怪十里紅妝呢!」從街這頭到那頭,全是抬嫁妝的人,真是大手筆啊。
「新科狀元打馬御街前時,多少姑娘小姐芳心暗許啊,才短短几個月就成親了,對方還是郡主,你說這韓大人祖上都積了什麼德啊,修了幾輩子的福噢!」
拜過堂,送進房。
聽得腳步聲,嬌娘突然有些緊張!雖然新郎是自己挑選的,但從此以後,他就是夫了!
「新郎挑蓋頭,榮華富貴代代有!」喜娘高聲唱道。
一根稱杆輕輕的將蓋頭挑起,四目相對時都有些緊張和羞澀。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喜娘的聲音這時候最是令人討厭,將深情凝的四隻眼嚇得躲又無處躲藏又無處藏。
「端進來!」隨著聲音進來的是胡嬤嬤,身後跟了兩個端了托盤的丫頭。
「老姑奶奶!」韓寶連忙上前扶她。
「不用,今兒個你是新郎倌,是最大的官呢,哪敢讓你扶!老姑奶還沒老到走不動的時候!」輕輕的拂開韓寶的手走上前:「大小姐,我老韓家上輩子修了福積了善,得遇了王家這樣的主子,又娶了你這樣的好媳婦!」邊說邊親手接過丫頭手中的餐盤一一排放:「餓了吧,快吃一點!」
「多謝嬤嬤!」這個家有胡嬤嬤在讓智慧倍感親切。
「傻孩子,還唚嬤嬤,得改口,叫老姑奶!」胡嬤嬤笑了,轉頭對韓寶道:「小寶,老爺和夫人將掌上明珠許你為妻,你可一定要好好疼大小姐,不能欺負了她,若不然,老姑奶第一個不答應!」
「老姑奶放心,小寶一定會寵她疼她愛她敬她,如岳父對岳母一般,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幸福到老!」不管當了多大的官多大的年齡,在老姑奶在爺爺奶奶爹娘面前,他依然是他們的小寶。
「多謝老姑奶,多謝、、嘉賢哥!」胡嬤嬤的暖心,韓寶的誓言讓智慧更加明白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是,當著胡嬤嬤的面,她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自己的新婚夫婿了。
「小寶啊,快,快出去敬酒!」臉上紅光滿面的韓江沒敢進新房,在門外扯著嗓子喊。他在昌州還算是一個有名的人物,但是,面對京城這些高官說起來喝起酒來還是有些膽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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