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才不會傻傻的去那個燙手的山芋呢。趙家就是一頭餵不飽的狼,與狼為伍,小心為妙!
「也不知道玉娘他們走到哪兒了!」這些年,王博也算是個人才,在永安縣兢兢業業的硬是將一個爛攤子收拾出來了,運氣又好,遇上一個趙文慧眼識珠,從七品知縣連升幾級,雪災前就得了聖恩升調京城為官。還未起程就遇上了雪災,這人上了摺子要將永安的災情處理好以後再赴任,討了趙文歡喜,又給升級為各部員外郎。季氏擔心玉娘,得到信後就一直盼望著。
「母親,您請用茶!」被念叨的玉娘此時正在一個客棧伺侯王家老太太。雖然身為官夫人,也有了兒子傍身,但是,玉娘的日子沒有半點輕鬆。王家老太太的官家規矩從來就沒有落下過,哪怕是在全家遷往京都趕路的客棧里,吃飯時就站在旁邊給她布菜;吃完了還得端過丫頭遞上的茶去給她用。
「行了,下去吧,你也快一點,別因為你一人耽擱了大家的行程影響博兒赴任!」老太太接過茶盅眉眼都沒有挑一下。這個女人不旺夫,同樣是徐家的女兒,她三妹徐嬌娘可是旺夫的命啊。想想自己曾經在知府後宅見到過的傻子王淵居然都能官居一品,自己聰明能幹的博兒熬了這些年才從五品。
「是,媳婦明白!」剛轉身又被兒子抱住了大腿鬧著要抱抱。玉娘彎腰將兒子緊緊的抱在懷裡,淚水在眼裡打轉,伺候完了她還要伺候這個寶貝,什麼時候自己才能輪得上自己啊!都說王博是個好官,是個孝順的兒子;可是,有誰知道,她玉娘也是一個好媳婦好妻子好母親呢!她的付出,從來沒有人看在眼裡。
「娘,用好了嗎?咱們起程吧?」玉娘好不容易將兒子哄好扒了一口飯,就聽得樓道間走來的儒雅男子溫潤問道。他口中一直是娘,自己卻只願用母親或者老太太來稱呼,是的,自己和他們永遠隔著一層肚皮。而這個男人對自己,從來是相儆如賓,初一十五到院子裡來一趟而已。要說他有三妻四妾尚且算了,偏偏又沒有納妾連一個能房都沒有。而老太太的眼裡,覺得是自己擋了兒子道,讓兒子不敢納妾,王家人丁單薄的原因也在她玉娘的身上。
「聞兒娘還沒吃好呢,再等等吧!」王老太太鼻孔里輕輕哼聲。
「我用好了,走吧!」縱然是肚子餓得呱呱叫,玉娘也不願意他們將誤了赴任的罪名往自己頭上扣。是的,她好強,一直以來,給親娘的信里都是報喜不報憂。想著到了京城,就可以看到親娘了,心裡有幾分雀躍,又有幾分落寂。大姐在趙家有銀子撐腰;而據說辭官歸隱的王淵很寵嬌娘,王博看似前程似錦,而自己卻比一個落魄的丫頭都不如。
「小姐,您趁熱吃一口吧!」米兒趁玉娘上馬車前遞上一個紙包子:「奴婢知道您不喜歡吃麵饃,可是熱的能帶走的也只有這東西了!」
「米兒,好好照顧少爺去!」黃嬤嬤年歲大,玉娘讓她和自己同一輛馬車,為此王老太太又敲邊打鼓說玉娘主僕不懂規矩,但是玉娘執意要讓自己上車,她接過米兒手中的面饃旋即上了車:「小姐,咱們進了京就好了!」
「嬤嬤,我真是累了!」頭倚在黃嬤嬤肩膀上:「嬤嬤,娘常說人心都是肉長的,為什麼在王家我這麼努力的付出,他們怎麼也不將我放在眼裡呢?」
「小姐!」自家小姐的苦黃嬤嬤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小姐,老太太那就是一個端著架子的半吊子,聽人說她的一舉一動都學了知府的規矩,可是,當年的知府老太太也沒那般刻薄的待過葉夫人!」
「為人媳婦真難啊,為官家的媳婦更難!」做閨閣小姐時,也是憧憬著夫妻倆能恩恩愛愛,其實,玉娘明白,自己有今天的處境,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王博對自己的不冷不熱。如果王博愛她,敬重她就不會任由自己的親娘作踐自己的妻子!
為官清廉的王博根本就沒什麼銀子,再加上王家家底兒也不厚,這欠舉家隨遷,擺場大,馬屎皮面光,最後他讓人給置辦的府第是在地段最便宜的城北。
「嬤嬤,您看我這樣行嗎?」王博藉口新上任事忙不願前往京郊拜見季氏,其實玉娘不知道,是他不願對面曾經的傻子王淵。在他內心深處有一個傷疤,那件貂皮大衣和玉扳指時刻提醒著自己才是傻子。近親情更怯,聽車夫說快到莊上了,帶著兒子的玉娘更是不放心的問了又問。
「小姐,行的!」黃嬤嬤想,無論小姐再怎麼打扮,也遮不了她憔悴的容顏。
京郊嬌娘的莊子上一片繁忙,莊戶們的房子已修好了,現在抓緊時間春耕。主院裡,季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了。
「娘,您坐下吧,再晃下去我頭都暈了!」說話的是徐渭,這些年走南闖北的也發了財,但是卻不著家。雪災時他知道地處北方的京城是重災區,怕娘和兩個姐姐有閃失,徑直跑了過來。隨行的還有一個叫淳兒的姑娘,大大咧咧的介紹說是她的媳婦。無媒苟合,嚇得季氏連拷帶問。原來是徐渭在半路上撿的一個秀才的女兒,那家人受災嚴重,一家三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活下來了。徐渭出錢安葬了秀才夫妻,又帶著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來到京城。一來二去,兩顆年輕的心撞出了火花。因為這閨女要守孝,三年之內免談婚嫁,季氏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她看清楚一個人。
「娘,您別著急,玉娘派了米兒的男人過來說了今天來就一定能今天到的!」元娘也是聽說玉娘要來,帶了兒女趕到了莊上。這些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母女(子)幾人總算即將在京郊相聚了!
看著米兒扶著的人下車,無論是季氏還是元娘嬌娘徐渭,都有些不敢上前相認。
「三姐,那是二姐嗎?怎麼感覺比娘還要老上三分呢?」徐渭偏頭低聲問著嬌娘。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嬌娘狠狠的在徐渭手臂上揪了他一把!好吧,自己看著玉娘時心裡還是很震憾的,這人是大病初癒還是怎麼的,臉色不好看,身體也單薄,整個人精氣神兒都沒有了。
「玉娘,我的兒,你受苦了!」季氏是過來人,一看玉娘這樣就知道一定是日子過得不舒暢了。趙揚是一事無成都收了兩個女人,王博為官,怕是女人成堆了。想想還是王淵好,葉姐姐的兒子和她一樣重情重義,這些年來無論發達與否都沒有讓自己的嬌娘受半點委屈。
回到內院,無論季氏和元娘怎麼旁敲側擊,玉娘打死都不認,只說自己的憔悴是因為趕路長途顛簸所為。黃嬤嬤和米兒幾次想要插嘴都被玉娘掩過去了。
「智慧,來帶著聞哥兒去院子裡和宏哥兒琪姐兒他們玩去吧!米兒,你跟著出去伺候著。」有些人就是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嬌娘看從玉娘嘴裡是得不出半點消息了,隨即喚了米兒帶孩子出院子。
智慧聽話的牽了聞哥兒胖胖的小手出去了。
「智慧都這麼大了,都快訂親了吧!」為了轉移季氏的注意力,玉娘將話題往孩子們身上引。
「呵呵,還早呢,他爹說了,不到十八歲孩子們都不能談婚論嫁!」這話不是王淵說的,是自己說的。十四五歲的新嫁娘,自己這輩人受過的罪才不讓兒女們受呢:「你們聊著,我出去看看去!」
相聚是歡樂的,相聚又是短暫的。等下午離開莊上後,馬車上的玉娘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娘現在過得很好,保養得好一點兒也不顯老,以致於聞哥兒將她當成了元娘喊大姨!元娘過得也很好,無論是談話還是說笑,她都沒有半點掩飾和矯情;玉娘就更不用說了,這麼大的莊子,這麼多奴僕,連王淵那個男人在內,都聽她指揮,而已年近三十的嬌娘看起來還是二八年華一般;而徐渭,看似吊兒郎當的,和那個叫淳兒的姑娘可是眉眼裡都傳著情帶著笑。唯有自己、、、、
「小姐,恕老奴多嘴,您就不該遮著掩著!」黃嬤嬤覺得自家小姐的苦,更多的是太要面子了。受了委屈,親人面前都不敢說還能在哪兒說呢?
「嬤嬤,說了又有何用!」玉娘苦笑搖頭:「日子是我在過,她們也幫不了我,只是徒增她們的煩惱而已。看著他們都過得好,我也就開心了!」
莊上的內院,儘管玉娘什麼也沒說,季氏依然心疼無比,問了元娘問嬌娘,甚至問起了徐渭。
「娘,二姐怎麼會這樣我哪能知道!」徐渭兩手一攤:「說起來,當年三個姐姐出嫁,二姐嫁這個王博還是最好的,現在來看,他也最好啊,從五品的京城,多有本事啊!」
「你們的婚嫁,都怪我!」季氏也是後悔無比,當年如果自己能強硬一些,能抵擋住徐富貴的胡作非為,就不至於早早將女兒們嫁出去了。
「娘,說什麼呢,真要怪,還不得怪他!」嬌娘指著旁邊坐著的王淵道:「要不他家沖什麼喜,我也不至於這麼早成親,兩個姐姐也不用急著出嫁了!」
「啊,怪我啊?」王淵是躺著也中槍!先是有點無辜,後覺得妻子說的話在理:「也是,怪我們家!」
「這孩子!」季氏被王淵憨憨的表情逗笑了:「這都是哪兒的事兒啊!」轉頭對嬌娘道:「你跟了米兒出去,一定是打探到什麼了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嬌娘無奈的說道:「娘,這事兒我說了你也別關鍵,畢竟,咱們誰也幫不了二姐!」
當知道玉娘的苦來自於王家老太太的作時,季氏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古以來,大戶人家婆婆給媳婦立規矩也就是有的,沒想到王家的規矩比官大,玉娘根本就沒能過一天好日子!
「那怎麼辦?」自家也有一個惡婆婆,但是因為有嬌娘給她撐腰讓自己腰包鼓鼓的,再作她拿自己也沒辦法。而聽米兒的口氣,玉娘是在乎王博的,而王博,對玉娘是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一個女人,如果心死了那就好辦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像這樣要生不死的日子自然難過了。
「讓二姐和離吧,我養他!」徐渭邊啃著一個水果邊站了起來:「咱們家又不缺穿少吃,犯得著像條小狗一般整日裡守著那死老太婆搖尾巴討好她嗎?」
「渭兒,你別再添亂了!」都是寧拆一個廟不拆一樁婚,季氏想但凡有兒有女的女人都不願意走那一步。更何況是心性要強的玉娘呢:「嬌娘,你可有什麼辦法?」
「娘!」自己的心結自己解,就算是娘家人要出手拉一把,她不願意出來誰拿她也沒辦法:「您真讓我說啊?」不得不說,這些年親娘對自己是刮目相看了覺得自己主意正:「說了你可別罵我!」
「這孩子,娘什麼時候罵過你?」季氏氣笑了:「你們都是兒大女成人的了,我老了,腦子也不夠用了!」
「娘,渭兒說得不錯,二姐要願意和離,我雙手雙腳贊成!」看了一眼王淵,就差把那句我養她給說出口了。
「對,娘!」元娘知道王博不像趙揚,他是死要面子的人,肯定不願意和離,鬧上一鬧,說不定也能給玉娘找一條生路:「趕明兒就給她說說去!」
「這群孩子!」季氏由最初的驚愕到淡定的接受了:「咱們家的孩子啊,誰都不是傻的!」
合著我才是傻的!王淵看著母女幾人瞬間就給玉娘做了決定心驚肉跳。幸好自己對嬌娘好,若不然怕是早早的被他們一家子給否定掉了!王博啊王博,你就自求多福吧!還有那個遠房族嬸,祖母那個官家老太太可不是你那樣當的,將一個媳婦折騰成了下等奴才!
第二天,找上王家門的是徐渭。
「聞兒舅舅在京城哪兒高就啊?」面對徐渭的拜訪,王老太太端坐上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開口就問。這個徐渭,當年可是聲名遠播啊。雖然說是同窗,幸好博兒並沒有和他一起混,若不然,該哭的就是自己了。這所以這麼問,是想打打他的臉,卻不料,這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或者說是個憨的根本聽不出弦外之音。
「晚輩不成才,四下里晃蕩混飯吃,聽聞二姐舉家遷到京城了,正巧就過來看看了!」什麼破玩意兒府第,不就是五進的院子嗎,還地處城北,就這樣的房子,本少爺能買下一大片了。
「你二姐整里里伺弄聞兒都忙不過來呢,秦嬤嬤,你去看看,怎麼還沒來!」偏著頭看著走廊朝徐渭笑道:「估計你還得多等等了!」
「不礙事的,有勞這位嬤嬤了,請帶路吧,我直接進院子找二姐!」徐渭才懶得和這個面帶微笑的毒蠍老太婆多言,站了起來就要往內院走。
「徐家少爺,你是男子這樣入內院多有不便吧!」王老太太也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凝結了,若不是官家太太的氣度要求她要有涵養恐怕當場就翻臉了。徐家根本就是一個沒家教的商戶,看看,女兒如此,兒子更是沒規沒矩。
「無妨,那是我親親的二姐!」徐渭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徑直就跟著秦嬤嬤往裡走,把個王老太太牙根痒痒。
玉娘沒想到小弟上門,直接說讓她和離,自己養她!
「渭兒!」這個小弟,當年差點被爹打死,如今有本事了,長成了真正的男兒,有能力護住自己了!昨天面對親娘和姐妹們的詢問她咬緊了牙關一字不漏,今天卻被徐渭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得淚水長流,連遮掩也不願意了!
「二姐!」徐渭眼中的姐姐是美麗端莊聰明可人的,看看眼著的蒼老憔悴的玉娘他覺得自己來晚了:「你看看那個老太婆,活得有滋有味的,而你呢,比她還老了,你是要被她折磨死嗎?走吧,二姐,和離了,帶著聞哥兒走出王家這個吃人的魔窟!」
「好,二姐跟你走!」想通了也就不怕了!玉娘讓黃嬤嬤和米兒收拾細軟,這個家,她的確是呆不下去了!
「玉娘,你這是?」看著大包小包往門外扛,王老太太氣憤難當厲聲問道。
「老太太,我娘想二姐和聞哥兒了,我接她們回去住一段日子!」徐渭才不管那麼多,一邊抱了聞哥兒一邊說道。
「站住!」王老太太臉色鐵青:「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玉娘要出門問過我這個婆婆了嗎?還有,若她要走也可以,但聞哥兒得留在家裡!」
「老太太,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徐渭上前笑道:「我二姐嫁進王家以來很少回娘家了,這次既然來了京城,她回去陪陪親娘應該不為過吧?還有啊,聞哥兒三歲了,就跟在您身邊三年了,我娘面前三天都沒有陪過,我接了她們過去,好像是天經地儀的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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