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蘭宮。
大圖書館打來的電話很快就掛斷了,教皇秘書希拉瑞莉快步行走在富麗堂皇的走廊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走到了教皇辦公室的門前。
她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面前這扇拉特蘭最特殊的房門。
「進來。」
一個有些悶的女聲傳進了秘書的耳中。
「教皇大人,加百列聖人將會在半小時後前來拜訪。」
在獲得准許後,希拉瑞莉轉動門把手推開了教皇辦公室的房門,向坐在桌後的女性報告。
「哦,現在應該是二十九分三十四秒後。」
秘書注意到了教皇投來的目光,瞧了眼腕錶上的時間報出了一個更準確的數字。
「我知道了。」
教皇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希拉瑞莉微微頷首,關上房門回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咔噠。
鎖舌與門框碰撞,一沓厚厚的文件也被教皇扔進了柜子里。她微微低頭,伸出手摁在太陽穴的位置緩緩揉搓著,閉上眼睛放鬆精神。
陽光自窗外灑落進來,給教皇玫瑰金色的長髮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卻也讓發梢處的分叉變得更加顯眼。女性睜開眼,看著自己不再柔順的頭髮,輕聲嘆氣。
自一年年前當選成為拉特蘭的第五十四代教皇之後,黎塞留就告別了曾經還算悠閒的主教生活,開始了一趟艱苦旅程。
她的工作很繁重,畢竟管理著一個國家,下面那群樞機主教也不是省油的燈。但即便如此,這位女強人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也沒表現出疲態,一直以飽滿的精神應對一切。
直到今天,那個熟悉的名字傳進了黎塞留的耳朵里,喚醒了她心中那段美好回憶,也讓她首次在工作中表現出了柔弱一面。
仿佛此時的她仍然是個年輕的學生,生活在大圖書館藏書閣中,在加百列的指導下學習成長。
那段時光很美好,但也很短暫。四年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黎塞留從大圖書館搬了出去,踏上仕途成為了一名主教,花了八年時間坐到了教皇的位置上。
她也有八年的時間沒有跟加百列像師生那樣交流過了。
作為全拉特蘭人的長輩,加百列的性格幾乎所有人都很清楚。無口無心無表情,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整天待在一堆書籍中,偶爾外出前往靶場練一下槍法,面對熱情的問候也只是微微點頭回應。
除了與自己同住的學生,她從來沒有主動找其他人說些什麼,只有別人找她的份。
就像今天前往大圖書館的兩位銃械公司老總。
所以,在聽到希拉瑞莉的報告之後,黎塞留在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到懷念,懷念那段住在大圖書館的時光,懷念與自己導師住在一起的生活。
不過這份懷念沒有保持多久。
在教廷中磨礪多年的直覺告訴黎塞留,今天加百列前來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說,相比敘舊更應該做好心理準備。
宅女聖人走出房間前來拜訪自己這個教皇就足以證明這件事的嚴重性。
她很快整理好了心態,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罐茶葉,等待聖人的到來。
————————二十八分三十六秒後————————
咚咚。
敲門聲響起,比半小時前希拉瑞莉來時的聲音要舒緩一些。黎塞留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儀表,同時開口說道:
「請進。」
毫無疑問,這次敲門的人是加百列。在看到那抹金色走進房間時,黎塞留趕忙起身前去迎接,同時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剛好半小時,不差一分一秒。
「教皇大人。」
看著朝自己迎來的黎塞留,加百列沒有擺聖人的架子,而是微微低頭致意。
這是面對拉特蘭最高掌權者應有的禮節。雖說聖人身份能讓加百列在全拉特蘭橫著走,法律都不能束縛住她,但良好的教養不允許她這麼做。
千年來,沒有一位聖人把這個名號給予的特權當回事,都禮貌得體地生活在規則中。
「加百列聖人。」
黎塞留回禮。
這是加百列在拉特蘭官方的稱號,也是正式場合中所有人對她的尊稱。
但這股嚴肅的範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在行完禮後黎塞留嘴角就揚起了一絲弧度,對加百列的稱呼也改變了。
「好久不見,前輩。」
按理說,作為加百列的學生,黎塞留和艾莉森都該稱呼這位「少女」為導師。但加百列不喜歡這個稱呼,她的學生們也就改口以「前輩」稱呼這位聖人。
「兩年多了吧」
加百列的臉色依然冷淡,眼神中浮起了一絲懷念,轉瞬即逝。她坐在房間一側的沙發上,兩條小短腿懸在半空,露出了潔白的腳踝。
聖人的體質跟常人不同,雖然此時的加百列看起來像是一名14歲的少女,聲音也跟小女孩一般柔軟,但她的實際年齡麼
你猜?
「很累吧,小黎。」
除仍在學習中的艾莉森外,目前為止加百列共帶出了六名學生。其中兩名已經逝世,四名身處教廷為拉特蘭服務,其中以黎塞留最為優秀,三十九歲時就當選為教皇,成為拉特蘭歷史上最年輕的掌權者。
別看此時的黎塞留外貌跟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樣,她的孩子都上高中了
只能說泰拉人的顏值基因過於恐怖,不僅保證了人人高顏值,還能延緩衰老抵抗歲月刻刀。
「很抱歉前輩。」
黎塞留給加百列遞去一杯熱茶,坐在了她的對面。茶杯上白霧裊裊,像是此刻黎塞心中的疲憊一般,揮散不去。
「兩年前我成為了教皇候選人,工作也忙了起來,有時候節假日都無法休息,沒辦法去探望您了。」
剛出師的那兩年黎塞留還不算太忙,每年都會去大圖書館看望加百列幾次,偶爾得到一些工作上的指點。
後來隨著職位的上升,黎塞留肩上的責任就重了起來,休息時間越來越短,前往大圖書館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那時候加百列也不跟她談論工作上的問題了。曾經懵懂的女孩已經變成了老練的政治家,她已經有足夠的實力應對教廷中的明爭暗鬥了。
最後隨著教皇候選人身份的敲定,黎塞留的假期也成為了夏日泡影,看得到卻摸不著。
直到今天,偶爾有幾次因為工作跟加百列交流過,她私下裡沒去過大圖書館藏書閣一次。
「辛苦你了,小黎。」
加百列點點頭,跳下沙發輕輕撫摸了下自己學生的腦袋。少女的動作很溫柔,黎塞留只覺得有股暖流在身體中涌動,很溫暖,很舒服。
隨著她的動作,黎塞留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因為疲憊而積累下來的暗疾盡數消失不見,頭髮也柔順光滑了許多。
似乎這些年丟失的健康又回到了身體之中。
「好好休息,注意飲食。」
掃了眼黎塞留身體的變化,加百列微微點頭,對結果很滿意。她坐回沙發上,右手掃過茶杯上的裊裊白霧。
沸騰的茶水安靜了下去,變得溫熱適合入口。加百列舉起茶杯放在嘴邊,微微仰頭。
嗯,炎國的金俊眉,不錯。
這孩子還記得我喜歡喝什麼啊
「多謝前輩。」
加百列的源石技藝不是醫療法術,黎塞留記得很清楚。想要徹底根除暗疾還是得需要自己日常調養,剛剛那股暖流不過是開了個頭而已。
「不過,今天前輩前來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黎塞留可不覺得這位宅女導師來拉特蘭宮是看望自己的。
「『神』出現了。」
一條吊墜懸浮在兩人中間,上面還閃爍著藍光。只不過跟剛才在大圖書館時不同,此時這藍光要暗淡許多,在陽光下幾乎看不出來。
「『神』?」
聽到這個字眼黎塞留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這時她不再是加百列的學生,而是拉特蘭的教皇。
「不過現在看來只是暫時甦醒,並未真正降臨,或是『成神』。」
「暫時的麼」
聽到這話黎塞留心中的壓力輕鬆了不少。
雖說拉特蘭是泰拉大陸上教會的起源,薩科塔人也自詡「神的僕人」,但幾乎所有的樞機主教還有教皇都對自己所信仰的存在不感冒。
神不過是教廷統治拉特蘭的一個「工具」而已。這樣的工具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所有人的想像當中,突然現世只會讓拉特蘭教廷如臨大敵。
聽起來是不是很離經叛道?
教廷的高層人員沒一個信神的,底層民眾和低級的工作人員倒是合格的信徒
但如果拉特蘭人知道了自己所信仰的神的真實一面,他們估計也會做出跟樞機主教和教皇一樣的選擇。
主教們並不是不相信神,他們是被迫選擇了放棄信仰。
「不這太離譜了。」
仔細回想了一番密卷中的內容後,黎塞留皺了下眉頭,搖搖頭。
「『神』早就死了,他們不應該會再次降臨,這個『神』應該是某個人走到了盡頭羽化而成的吧?」
神早就死了。
這五個字要是被普通的拉特蘭人聽到了,還是從現任教皇口中說出來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信仰崩塌陷入瘋狂。
如果是極端的伊比利亞人,估計能直接組建一支軍隊來一場泰拉世界的「十字軍東征」。
「你覺得呢?」
對於這個猜測加百列只是簡單地反問了一句,卻讓黎塞留無話回答。
泰拉世界的神有兩種,一種是拉特蘭人信仰的神,另一種就是普通泰拉人將成神之路走到了盡頭羽化成神。
拉特蘭教廷從未比較過這兩種「神」的高低,因為縱觀整個泰拉文明歷史,沒有一個人能走到盡頭成為神。
「走到盡頭就能成神」就像是一個美好卻惡毒的傳說,吸引著無數泰拉人朝這個方向努力,向那個至高無上的頭銜伸出渴望的手。
但大多人的結局要不是感染礦石病被驅逐奴役死在荒野或礦場中,要不就是死在政治鬥爭商場博弈之中。
這片混亂的大陸不會給人安心發展源石技藝的機會,隨時隨地都可能有危險降臨,說不定前一秒還在安心鑽研法術下一秒就有人出現抹了你的脖子。
至於大地上本來就接近神的那些存在
似乎越靠近盡頭就越知曉成神的不可能性,他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嘗試,哪怕起點就是大部分人的終點,哪怕他們已經能堪堪看清盡頭的模樣。
黎塞留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她面前就坐著這麼一位存在。
「我會在今晚召開樞機會議,所有樞機主教必須到場,商討如何應對這件事。」
拉特蘭教廷不畏懼任何國家任何存在,除了他們的神。黎塞留迅速想好了安排,同時看向面前正在喝茶的加百列:
「我希望」
「沒必要。」
加百列放下茶杯,制止了黎塞留的話語。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沒必要因為這件事進入戰時狀態。」
「數年前不也有一位『神』甦醒了麼?我們現在也過得好好的。」
她一招手,一杯新泡好的茶水出現在了桌面上。
「但我們對這位新甦醒的『神』一無所知。」
情報黑箱是黎塞留最頭痛的事。數年前的「神」就甦醒於拉特蘭,而且對教廷表達了友好合作的意向,他們沒必要大動干戈。
可今天的狀況不同啊「神」甦醒的地點,祂的模樣、性格拉特蘭一無所知,做好準備是應該的事。
「小斐兒最近過得怎麼樣?」
加百列突然挑起了另一個話題。
黎塞留一愣,很快就明白了這個「小斐兒」是誰。
「拉斐爾聖人最近入職了一家名為『羅德島』公司,以醫生的身份。」
在艾莉森成為加百列的學仆之前,跟她住在一起的就是拉斐爾。為了這位年輕的聖人,加百列甚至離開了住了許久的大圖書館,特意搬到阿特乃大教堂去照顧她。
「『巴別塔』那群人?」
「對。」
巴別塔是人類違抗神命的象徵,以這個名字命名的組織怎麼看都應該是拉特蘭教廷的死敵。
但實際上,拉特蘭教廷的高層人員跟巴別塔的性質差不多
這泰拉世界的神也是夠倒霉的。
加百列仰起頭看向窗外的天空,金色眼眸中首次出現了冷漠意外的情感。黎塞留注意到了這細微的情感變化,心中生出一絲羨慕。
聖人只會跟聖人親密無間,跟普通人總是會保持一定的距離。
黎塞留很喜歡自己這位導師,但兩人的關係不可能再更進一步了。
「那位甦醒的『神』也在羅德島,不過拉斐爾聖人沒有接近祂,倒是跟一名瓦伊凡人的關係走的很近。」
「瓦伊凡人?」
加百列低下頭直視黎塞留的雙眼,一股氣勢瞬間從她的身上施展開來,澎湃厚重如山川海嘯,猛地壓在黎塞留的身上。
聖人生氣了。
「對。」
黎塞留沒有躲避,對上襲來的目光。這股龐大的氣勢感覺起來很是嚇人,但此刻壓在她的肩頭上卻跟棉花一般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她知道自己沒有說謊,自身對氣勢的反饋就是最佳的證明。
雖然這話聽起來就跟卡茲戴爾和拉特蘭聯盟一樣扯天下之大淡。
數秒鐘後,加百列移開了目光,將第二杯茶水一飲而盡。
「我知道了。」
「抱歉,小黎。」
「沒什麼,前輩。」
黎塞留露出一絲苦笑。
「我也是確定了好幾遍之後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實的。」
從來不會對普通人動真情的拉特蘭聖人竟然跟一名瓦伊凡人走的很近?甚至還同居了??
當時黎塞留聽到這個消息都想給自己秘書一個爆栗看看她是不是又沒睡醒。
扯犢子呢這是?
就算扯犢子你也扯個正經點的啊?扯什麼古神犢子啊???
此刻黎塞留非常慶幸沒有把後面那兩句話說出來,不然加百列就不只是生氣了,可能也會給自己一個爆栗。
「他們的關係不止走的很『近』吧?」
但加百列已經猜到了後面的內容。黎塞留內心掙扎了一番,微微點頭。
「那就好辦了。」
出乎意料地,加百列沒有動怒,剛剛釋放出來的氣勢也消散地無影無蹤。
「就像我剛剛說的,該做什麼做什麼,把這件事忘了就當它沒發生過。」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身後的小翅膀閃耀著淺淺的聖光,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等未來小斐兒回來之後一切就都清楚了。」
「茶很不錯,再見小黎。」
聖人朝教皇打了個招呼,留下一個金色的背影,眨眼間消失不見。
咔噠。
門關上了,辦公室又只剩下黎塞留一個人。她站在沙發前,怔怔的看著那扇棕色的木門,久久無言。
最後,她輕嘆一聲,開始收拾桌上的茶杯。但當桌面上的東西映入眼中時,黎塞留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在裝有金俊眉茶葉的小罐旁,一盒來自敘拉古的FERRERO巧克力放在那裡,上面的金色的圓環標誌讓她想起了還在大圖書館生活的時光。
這是她學生時期最喜歡吃的巧克力,在加百列身邊學習時幾乎每周都要吃一盒,結果幾個月過去生了蛀牙,把她疼得要死。
那時還是加百列給她拔的牙齒,還換上了一顆新牙,整個過程用了不到五分鐘,無痛安全。
只不過,從大圖書館離開後黎塞留就很少吃過巧克力了,最近兩年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愛好。
「謝謝。」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當年陪伴在加百列身邊時一樣。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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